未婚妻意外去世。
第二年,我却在超市看见了她。
你没死
她眉毛一簇,双手叉腰。
陈疙瘩,你干嘛咒我
1
幻觉重逢
看见白若曦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她磨了磨牙,挥了挥手里的芹菜。
真的是她!
我不知说些什么,愣在原地。
还没做出反应,胳膊就被白若曦挎上。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
迅速将一个大袋子塞到我的购物车里,又用卫生纸严严实实地盖住。
思绪没有跟上,眼睛却看得很清楚。
超大号螺纹、超润滑、超薄。
白若曦脸颊微红。
这不是还没试过螺纹的……
语调自然地,就好像我们从没分开过。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
嘶。
好疼,不是梦。
终于反应过来,我用力甩开她。
你怎么在这不对,你是谁
白若曦脸上的笑容一僵。
陈陌,你什么意思想甩掉老娘是吧
她双手插腰,嘴跟吐泡泡一样,记忆里那泼辣的模样愈发清晰。
睡老娘的时候管我叫小甜甜,提上裤子你竟然问我是谁,你这个渣男,混……
周围人纷纷看来,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急忙捂住她的嘴。
白若曦说的是五年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我们正处于热恋阶段,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
晚上我总喜欢躺在她的腿上,用这个角度欣赏她的美貌。
而她则喜欢抓我的头发,将我精心打理的发型弄成鸡窝。
那时候,我管她叫小甜甜,她管我叫陈疙瘩。
但我们已经好久没这样称呼了。
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还跟我说这么奇怪的话。
2
真相大白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带她回家的。
大概是她衔接得太过顺利,动作也太理所应当。
打开屋门。
客厅里的奶香味将我的思绪拉回。
这时,白若曦也凑了过来,双手很自然地环住我的脖子。
怎么感觉你变胖了
你脸上的皱纹怎么也多了
还有你怎么有白头发……
我啪地把她的手打下来,退后一步。
白若曦也没生气,打了个哈欠,拎着那一兜子工具就往卧室走去。
我整个人懵了。
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绝不能让她去卧室。
我一把拽住她的手。
你不能进去。
白若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眯了眯眼,看着站在门前的我啧了一声。
里面藏女人了
看到我的反应,她的脸沉下来。
让开!
我深吸一口气。
白若曦,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说什么
我声音暗哑,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一年前分手的,而且你已经死了。
意识到我没开玩笑,白若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房间里多了许多陌生物件,就连她最喜欢的沙发也没有了。
今年是哪一年
我掏出手机,上面显示
2025
年
10
月
10
日。
白若曦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你在骗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慢慢地,白若曦眼角湿润。
不可能,我们说好永远永远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跟你分手
可我们真的分手了,我已经有孩子了。
这句话落下,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
白若曦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然后又迅速消散。
她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咬牙问我。
陈陌,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会怪你
你已经死了。
那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幸福!
白若曦最后流着泪离开。
3
心结难解
直到关门声响起。
我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看着墙壁缓缓蹲下,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没想过会再次见到白若曦,更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
身后的屋门缓缓打开。
叶姐缓缓从屋内探出头来。
陈陌,你……还好吧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回屋继续看孩子。
我看着躺在婴儿车里睡得香甜的小丫头。
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不管白若曦是真死还是假死,是穿越还是重生。
都已经是过去式。
我已经熬过了那些黑暗岁月,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
更不想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叶姐看我失神,担忧地问道:
你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
无论今天出现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白若曦,都跟我没关系。
在我心里,我心爱的那个白若曦早已经死在了一年前。
听到我这话,叶姐很是开心。
陈陌,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以后这孩子你就当成你亲生的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伸手逗了逗小丫头。
你以前帮过我大忙,养个孩子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她既然叫我一声爸爸,以后我的财产全都给这小丫头。
咯咯咯。
听到我说这话,小丫头突然咯咯笑了出来。
瞪着大大的眼睛,冲我伸出了手。
你看,我们俩有缘,这丫头才见我几面就对我这么亲,而且你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跟我还有一点像呢。
叶姐笑了笑,没有反驳。
4
桥边惊魂
那天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刺激到。
她再也没出现过。
但是,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不一样的白若曦。
有高中时,我们红着脸一起打扫卫生的白若曦。
有因为早恋被老师发现告诉家长,拉着我的手坚定不移说爱的白若曦。
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相拥而泣的白若曦。
……
最后,是我单膝跪在地上,说愿意嫁给我的白若曦。
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我将永远忠诚于你,爱护你,至死不渝……
所有的美好都被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击碎。
噩梦惊醒,泪水浸湿了整个枕头。
周一,我浑浑噩噩地上班。
没想到却看到白若曦面若死灰地坐在大桥上。
思绪还没回笼,身体就做出了选择。
顾不上即将被扣的全勤,拔腿向着她那边跑去。
现在的社会太冷漠。
明明在她身边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白若曦!
我死死抓住她的手,生气地质问。
你要做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她身体猛地一颤。
转过头来,眼睛一亮,又迅速暗下去。
用力抽了抽手,却无法挣脱。
要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
我在问你,你想要干什么
我几乎是嘶吼出来。
她被吓了一跳,在一起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周围的路人也被吓了一跳,像看神经病一样打量着我。
就因为我说要跟你分手,你就要自杀吗
你有没有为你的朋友考虑有没有为你的家人考虑
白若曦瞥了我一眼。
谁说我要自杀了你这人真自恋,以为地球围着你转啊。
一句话,将我汹涌的怒气全部泄掉。
我就是看这里风景好,坐这里欣赏一下。
倒是你,这么紧张,不会是放不下我吧
白若曦脑袋凑过来,脸上露出狡黠的窃笑。
我尴尬地咳嗽一声。
你多想了,我只不过怕影响到我平静的生活。
呵。
白若曦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蹦了下来。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晚上,你说的没错,人应该往前看,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我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小嘴一张一合,说出一个让我为难的要求。
所以你把欠我的承诺还给我,咱们就一笔勾销。
5
旧诺新还
她似乎早有准备。
在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
我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承诺。
第一:高中时你说要陪我去看长白山的雪。
结果那年你感冒发烧,我们愣是在民宿躺了三天。
她掰着手指,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嗔怪。
第二:大学毕业旅行,你说要带我去海边,给我唱《江南》。
结果你临时被导师叫去改论文,我一个人在沙滩上等到天亮。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蹭过纸条上最后一行字,声音低了些。
第三:你说等我们结婚,要在婚礼上给我读你写的情书。
风从桥洞底下吹过来,带着阵阵凉意。
我攥着纸条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这些承诺模糊得我都记不清了。
可现在被她一字一句念出来,像针一样扎在心上,疼得绵延无期。
陈陌,我不要你补偿什么,就这三件事,做完了,咱们就真的两清。
将我们之间最后的牵绊斩断,从此陌路。
周围的行人匆匆。
偶尔有人扫过,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这边。
我顿了顿,想起当年熬夜写了一大篇。
却因为害羞,在婚礼上始终没好意思说出来。
压下心里的酸涩,我点头道:
行!我答应你。
风又吹过来,这次没那么冷了。
白若曦也松了口气,露出解脱的笑容。
长白山太远了。
她伸手一指远处的大山。
就换成咱们老家的山吧,把看雪换成看日出,一样的浪漫。
我点了点头。
那晚上,我在山脚下等你。
白若曦走后,我掏出手机给我朋友兼老板的王虎打了一通电话。
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没问题,多久都行,你的……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我想了想,还是将白若曦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对方沉默片刻。
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好聚好散,不要留下遗憾。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都是兄弟别跟我客气。
我伸手掏了掏,意外摸到一盒糖。
这糖虽然好吃,但是特别贵。
叶姐每天只允许我吃一粒。
靠。
早上出门太急了,又把烟错拿成糖了。
嗯,有需要你帮忙的我肯定不会客气。
6
山夜旧梦
回到家中。
叶姐看到我突然回来,被吓了一跳。
你今天没上班吗
我吃着糖,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真的吗
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叶姐急忙解释。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们都分手了,自然要往前看,别老活在过去。
孩子呢
我随口问道。
睡着了。
又简单聊了几句,我告辞准备开车去买夜晚露营的装备。
我带你去吧
叶姐抢过我手里的钥匙。
你不看着点孩子吗
这丫头睡得特别死,我也好久没出门了,正好逛逛。
说实话,叶姐的开车技术实在不敢恭维。
要是不看她最近总是愁眉苦脸,心情不好,我早就骂她了。
十分钟的路程最后足足开了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买好帐篷、睡袋等露营装备,叶姐直接将我送到了山脚。
好好享受吧,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
夕阳西下,漫天金光铺成一条金色大道。
白若曦就这样突兀地在漫天金光中出现。
她穿着五年前我送她的薄外套,手里拎着个破旧的帆布包。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飘起来,一如当年我初见她时一样。
她挑了挑眉:动作还挺快,没偷懒。
我没接话,弯腰去拎帐篷袋子。
白若曦脚步轻快地越过我,沿着山路一蹦一跳地走着。
赶紧,天黑前还得搭好帐篷呢,咱们总不能露天吧
山路不算陡,但傍晚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她走在前面,偶尔会回头等我。
蓦然间,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走几步就回头喊:陈疙瘩你快点,磨磨蹭蹭的。
只是现在她没再叫那个昵称,语气也少了当年的雀跃。
走到半山腰的平坦处,我停下脚步:就这儿吧,视野好,明天看日出方便。
她点点头,放下帆布包,蹲在旁边看我搭帐篷。
我手忙脚乱地穿杆子,她在旁边忍不住笑:
几年没露营,你怎么连帐篷都不会搭了当年在大学社团,你还是领队呢。
我没好气地说:那你别光看着,过来搭把手。
帐篷搭好时,天已经黑透了。
我掏出两份准备好的饭。
你怎么知道我啥都不会带
白若曦笑眼盈盈地接了过去。
我愣了愣,死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扑来。
她尝了一口,弯了弯嘴角,眼里映着露营灯的光。
真香,还是熟悉的口味,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想,以后要是跟你过日子,天天能吃到你做的饭,那该多幸福啊。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上。
吃完收拾好,她靠在帐篷壁上,看着外面的星空:
你说,当年要是去成了海边露营,能看到这么多星星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夜空里满是星星,亮得晃眼。
应该能。
你那时候说,想在海边听着海浪声睡觉。
白若曦。
我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嗯
对不起,我食言了。
没关系,你忘了成年那天父母就不要我了,我早就习惯被抛弃了。
7
日出告别
这一晚上,我们都没睡觉。
天南海北,我们聊了很多。
直到东方破晓,她猛地站起来,兴奋地呐喊。
快看!太阳要出来了!
她朝着东方挥手,声音里藏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远处的山线泛起微光,橘红色的光晕慢慢染透云层,把她的侧脸也映得暖融融的。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蹭过外套领口。
那是五年前我用第一个月兼职工资买的,袖口都磨起了毛,她却还穿着。
陈陌,你看那片云,像不像高中时咱们偷偷在操场吃的棉花糖
她指着天边,语气轻快,可我却看见她眼角的光在闪。
我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太阳越升越高,金光洒满山谷。
她突然转过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水晶瓶,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折好的小星星。
看到这个,眼泪却早已决堤。
这里面折折叠叠的星星,是我们的曾经、过去、未来。
里面有我们曾经快乐的记忆,有我们对未来的期盼。
脑海中又响起年轻白若曦的声音。
陈疙瘩,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我靠在躺椅上,你就把曾经对我做过浪漫的事,读给我听,读给我们的孩子听……
不要……
我大喊出来。
可白若曦惨笑一声,已经将那个瓶子扔了出去。
陈陌,感谢你这些年的陪伴。
我们切断所有的羁绊,开始新的人生,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让它风归风,雾归雾吧。
我知道她说得很对。
可我的心却忍不住揪痛。
白若曦擦了擦眼角的泪,故作轻松地道。
好了,该做下一个任务了。
她看着我,声音轻得像风。
不用像婚礼那么正式,就……念一段你当年写的情书吧,哪怕一句也行。
叮铃铃。
我正欲开口,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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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一看,正是叶姐打来的。
她极少给我打电话,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叶姐
话筒中传来叶姐焦急的声音。
小陈,王虎今天大婚,我给忘了,你赶紧下山,我带你去参加婚礼。
王虎不是结婚好几年了吗
他补办婚礼,当年不是穷,啥都没给他媳妇。
我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白若曦,有些为难。
可我……
似乎料到了我想说什么,叶姐紧接着又说道:带着白若曦。
匆匆忙忙来到山脚。
我跟白若曦气喘吁吁地坐到车上。
叶姐看了我一眼。
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酒店定在外环。
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此刻婚礼已经开始,顾不上写钱,我就被叶姐拉到了大厅。
里面的人不多,全都是我们非常要好的朋友。
一进来,就听到台上的司仪喊道:
你是否愿意让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嗡。
心脏传来阵阵疼痛,我瞬间满头大汗地蹲在地上。
你怎么了
叶姐担心地过来搀扶。
我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转头又看向一旁的白若曦。
她站在人群边缘,指尖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
听到司仪的问话和那句我愿意时,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阳光透过酒店的落地窗洒在她脸上,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眼尾的红。
没事吧我凑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她猛地转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能有什么事别人结婚,我总不能哭丧着脸吧
话虽这么说,她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台上新人交换戒指的画面,目光飘向了墙角的气球。
该做下一个任务了。
8
婚礼情书
恰巧此刻,一束洁白的花越过重重人群精准地落到我的手中。
下面有请新郎这位幸运的朋友上台致辞。
我迷迷糊糊地走到台上。
面前的画面恍惚。
一些琐碎的画面在我脑海不断闪现。
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依旧是熟悉的糖。
我掏出一颗,放到口中,一种苦涩的口感冲上头顶。
这糖,好苦,跟药一样。
话音刚落,台下原本还鼓掌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你……你说它是苦的
王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转头看向白若曦的方向。
发现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从司仪手里接过话筒。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兄弟的婚礼。
其次,我最近认了个干女儿,我决定将我所有的财产全都无偿赠与她和她的母亲叶梅女士。
最后,我想借这个舞台,完成人生的一件憾事。
当年我结婚的时候,答应了我妻子写一封肉麻的情书,情书写好了,我却因为害羞没好意思读。今天趁着她也在这里,读给她听,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我想这是我欠她的。
说完,我理了理乱糟糟的发型,站直身子,眼神清澈,声音庄重。
若曦,我永远忘不了见你的第一面。
你站在讲台上,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其实我没太听清。只记得你鬓间的碎发随着你说话的节奏轻轻摇曳,晃着晃着,就带着你的明媚,晃进了我的心里。
说到后半段,我断断续续,早已泣不成声。
司仪鼓了鼓掌:看来我们的朋友很爱他的老婆,请大家给他一点掌声,鼓励鼓励。
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家人,请永远不要低估和质疑我对你的这份爱。
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一想到我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日子里,还是有你爱着我,这就是我爱你最大的动力……
叶姐背过身去,悄悄擦了擦眼泪。
王虎夫妻也早已泪流满面。
9
墓前独白
婚礼结束后。
我坐在副驾驶,眼神难得清明。
有烟吗
我轻声问道。
叶姐迟疑了一下。
给我抽一根吧,那糖太甜了。
最终叶姐还是敌不过我的苦苦哀求,递过来一支。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音乐悠扬地传出。
带着身份证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开口,打破平静。
带了,你要做什么
去市民中心。
干什么
叶姐谨慎地问道。
当然是把我的房子给你啊,你想我现在这么年轻,万一又娶一个媳妇,她将来欺负我女儿,离婚还分走我一半财产,那可不行。
我不要。
叶姐拒绝得很坚决。
你不要那我就给王虎。
你……
市民中心的效率很快。
一下午时间,就将所有的手续办完了。
你先回去吧,我再转一转。
因为担心小丫头,叶姐交代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我来到路边,打了辆车。
师傅,青山墓园。
我在路边随手摘了几朵鲜花。
沿着记忆,我七拐八拐的来到了熟悉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子很漂亮,挂着灿烂的笑容。
若曦,我清醒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你会原谅我的吧
我蹲下身,用袖子轻轻擦去墓碑上的薄尘。
你看,我今天终于把情书上的话念完了,虽然不是在我们的婚礼上,可王虎他们都听见了,也算没食言,对不对
风卷着落叶掠过墓园,沙沙的声响像是她在回应。
我把鲜花插在墓碑前的石缝里,花瓣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我们的孩子很漂亮,她的眼睛像你,小嘴也像你,叶姐很爱她,交给她我很放心。
原来,白若曦早就死了,死在了生孩子那天,从未复活过。
我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甚至偏执地以为是孩子害死了白若曦,一度想要将她掐死。
极大的创伤使我的精神出现问题,忘记了孩子是我亲生的这个事实。
甚至还经常幻想出来白若曦还陪在自己身边。
叶姐担心我们父女的安危,主动搬了进来,全程照顾我们。
在医生的建议下,王虎把我安排进了他的公司,让我多接触接触新人,或许就能治好。
可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从开始的一天,两天,都后来的七天、十天。
我痛苦,我的那些朋友更痛苦。
一年时间,我终于给女儿找了一个完美的母亲,她的爱不会比你我少。
其实有时候我知道那是幻觉,可我舍不得醒。醒了,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好了,我要去完成最后一件事情了。
10
海边绝唱
当天晚上,我坐上了火车。
一觉睡醒,已经能看到大海了。
若曦,你看到了吗
白若曦趴在我旁边,眼里满是星星,感叹道。
好美啊。
再美也没有你美。
周围的乘客全都纷纷避开。
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我。
这人神经病吧老是对着空座自言自语。
估计受刺激了,精神有问题。
他家人呢这种人怎么能坐火车
……
对于旁人的风言风语,我全都无视。
我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不愿苏醒。
他们骂我是精神病,我笑了笑。
只要能让她活过来,精神病又如何
来到海边,我挑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这里海风打在脸上,带着咸咸的味道。
我脱下鞋子,赤脚踩在沙滩上,沙子细软得像若曦以前织的毛线袜。
你看,这里的海跟你当年在杂志上指给我看的一模一样,蓝得像块宝石。
我侧身对着身边的空地笑,仿佛她真的正挽着我的胳膊,发丝被海风吹到我脸上。
幻觉里的若曦蹲下身,用手指画着沙滩上的浪花印子。
陈疙瘩,你还记得吗大学时我说要在海边堆个最大的沙堡,你说要在沙堡上插满小旗子,写上白若曦专属城堡。
当然记得。
我也蹲下来,跟着她的动作在沙上划着,指尖触到冰凉的海水。
那时候我还偷偷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想给你买串贝壳项链,结果被宿舍兄弟借去买游戏装备,最后只给你带了个路边摊的塑料海螺。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揉乱我的头发,还是当年那副泼辣又娇憨的模样:
你还好意思说那海螺我现在还留着呢,放在床头柜最里面的抽屉里。
好了,时间不多了,该唱歌了。
若曦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你当年答应我的,在海边唱《江南》给我听。
我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海风却先一步卷走了我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记忆里的旋律轻轻唱起来:
风到这里就是粘,粘住过客的思念……
刚唱到第二句,声音就哽咽了。
眼前的幻觉突然晃了晃,若曦的身影变得模糊。
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浪一点点冲平,就像我们那些没来得及实现的约定,正在被时间慢慢抹去。
别慌,我在呢。
幻觉里的若曦又清晰起来,她走过来,轻轻抱住我的胳膊。
慢慢唱,我听着呢。
我闭着眼,任由眼泪混着海风落在脸上,继续唱: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
那些被遗忘的细节突然涌上来。
大学宿舍楼下,她裹着我的外套等我下课,手里攥着温好的牛奶;出租屋里,她踩着板凳帮我换灯泡,喊我
陈疙瘩快扶稳我;医院走廊里,她虚弱地抓着我的手说
孩子叫念念好不好,让她记住我们的念想……
唱到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时,我再也唱不下去,蹲在沙滩上失声痛哭。
幻觉里的若曦也红了眼,她蹲下来,用纸巾擦着我的眼泪,可那纸巾却始终是干的。
我知道,她碰不到我,就像我抓不住已经逝去的时光。
陈陌,别哭了,歌还没唱完呢。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
我张开双臂,放声高歌,向着海里一步一步走去。
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相信爱一天。
抵过永远。
在这一霎那冻结了时间
又是一阵海风吹过。
沙滩上再也没有了一丝痕迹。
就好像,他们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