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大明宫血色玉佩 > 第一章

贞观十六年的长安城,秋意正浓。
晨曦微露,大理寺门前已聚集了数十名官员,他们低声交谈,目光不时瞟向那扇朱红大门。今日是新任大理寺少卿上任之日,而这位少卿,竟是个女子。
听说圣上破格提拔,这位苏大人可不简单。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员压低声音道。
女子为官,已是罕见,竟还任职大理寺,审刑断狱,成何体统另一人嗤之以鼻。
话音未落,朱门开启,一袭绯色官服的女子稳步走出。她约莫二十三四年纪,眉目清冷如画,腰间佩着一柄短剑,行动间不见寻常女子的娇柔,反有几分沙场将士的飒爽。
下官苏令仪,奉旨任职大理寺少卿,日后还请诸位同僚多多指教。她声音清越,不卑不亢,目光扫过众人时,方才还在议论的官员们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人群中,一个身着紫色官袍的男子静静伫立,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苏令仪腰间那柄短剑上,眼神复杂难辨。
裴相似乎对新来的少卿颇为关注身旁有人笑问。
裴琰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好奇罢了。
谁也不知道,三年前那个雨夜,将重伤的苏令仪从鬼门关救回的,正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裴琰。更无人知晓,他们之间那段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
苏令仪上任第三天,长安城出了一桩奇案。
永兴坊一户人家全家七口惨遭杀害,唯独这家的女儿下落不明。现场血迹斑斑,却无打斗痕迹,仿佛受害者皆未抵抗便遭毒手。
现场留有这个。仵作递上一枚玉簪,簪头雕成飞燕形状,做工精巧。
苏令仪接过玉簪,眼神微凝。她认得这簪子——三年前,她曾戴着它,与裴琰赏灯于朱雀街。
继续查。她声音平静,将玉簪纳入袖中。
当夜,苏令仪独坐案前,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她警觉地按住腰间短剑,却见窗棂微动,一枚纸团滚落脚边。
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小字:燕簪旧事,君当自省。
苏令仪神色不变,将纸条置于烛火上焚毁。火光跳跃间,映出她眼底一丝冷厉。
三年前那场大火烧毁了苏家宅院,也烧尽了苏令仪的天真。父亲临终前将她推入密道,嘶喊着让她活下去查出真凶。她从千金小姐沦为逃犯,是裴琰救了她,却也亲手将她推向另一个深渊。
我要进宫。当年重伤初愈的她直视裴琰。
裴琰轻笑:女子如何为官
你会帮我。苏令仪语气笃定,你需要一把刀,一把不会被人怀疑的刀。
于是,三年苦读,三年谋划,她终于站在大理寺中,手握审判之权。
次日清晨,案件有了进展。有目击者称,案发当晚见过一名女子从现场匆匆离去,形貌颇似失踪的那家女儿。
弑亲重罪,若真如此,当凌迟处死。下属禀报时,声音带着几分不忍。
苏令仪沉吟片刻:继续查,不要妄下结论。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通报声:裴相到——
裴琰踱步而入,一袭紫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众官员纷纷行礼,唯有苏令仪端坐案后,只微微颔首。
苏少卿好大的架子。裴琰轻笑,眼底却无笑意。
裴相见谅,下官正在审理要案,不便全礼。苏令仪语气平淡。
裴琰踱至案前,俯身低语:三年不见,你倒是越发会摆官威了。声音只有二人能闻。
苏令仪抬眸直视他:下官愚钝,不知裴相所指。
四目相对,暗流汹涌。三年前那个雨夜,裴琰救下她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而她的回答是:我只做自己的主。
如今重逢,她是大理寺少卿,他是当朝宰相,看似陌路,实则——
本案由本相亲自督办,苏少卿可有异议裴琰直起身,声音恢复一贯的慵懒。
苏令仪指尖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谨遵相爷吩咐。
接下来的调查波折重重。每当苏令仪找到新线索,总会被莫名其妙地切断。明显有人阻挠查案,而最大的嫌疑,正是过问此案的裴琰。
夜深人静,苏令仪独自翻阅卷宗,忽然目光一凝。三年前苏家惨案的记录寥寥数语,只说是意外失火。但父亲临终前的嘶喊犹在耳边:他们要那东西...宁死不交...
她猛地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枚半块玉佩——这是父亲塞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少卿大人。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找到失踪女子了!
苏令仪匆匆赶至城南荒宅,只见那女子蜷缩在角落,神情惊恐,手中紧握着一枚玉佩——与苏令仪手中的那半块恰好能合成完整一块!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女子喃喃自语,他们逼我爹交出东西,爹不肯...
苏令仪蹲下身,柔声道:谁逼你爹
女子突然瞪大眼睛,指着苏令仪身后:就是他——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中女子心口。苏令仪猛然回头,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墙头。她不及追赶,先查看女子情况,却见女子已气绝身亡,手中仍紧握那半块玉佩。
苏令仪掰开女子手指取走玉佩,心中骇浪滔天。这玉佩与她手中的是一对,而这是苏家祖传之物,怎会出现在陌生女子手中
回到大理寺,她将两半玉佩合二为一,只见玉佩内侧竟刻着细密纹路,似地图又似文字。正在端详之际,门外忽然传来圣旨,命她即刻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皇帝面色凝重,裴琰侍立一旁。
苏爱卿,朕听闻你办案不力,可有解释皇帝声音不怒自威。
苏令仪跪禀:此案确有蹊跷,臣怀疑与三年前苏家惨案有关联。
裴琰突然开口:苏少卿莫非是因私废公据本相所知,你与本案有诸多未明之关联。
苏令仪心头一震,面上却平静无波:裴相何出此言
现场发现的玉簪,据查是三年前苏家小姐所有,怎会出现在凶案现场裴琰目光如炬,而苏少卿你,恰与苏家小姐年纪相仿,且——他故意拖长语调,你腰间佩剑,与苏家祖传短剑极为相似。
苏令仪背后渗出冷汗。裴琰这是在威胁她三年前是他亲手为她伪造身份,助她入朝为官,如今又要揭穿她
皇帝目光锐利起来:苏爱卿,裴相所言可属实
苏令仪深吸一口气,忽然抬头直视裴琰:裴相既知这么多,可知那玉簪三年前已赠予他人
裴琰眼神微变。
苏令仪继续道:那玉簪,臣女三年前赠予了一位救命恩人。她特意加重臣女二字,承认了自己就是苏家小姐的身份。
皇帝震惊:你竟是苏宪之女
是。苏令仪叩首,家父蒙冤而死,臣女苟活至今,只为查明真相。此番回京任职,亦是得裴相相助。她将矛头引向裴琰。
裴琰没料到她会坦然承认,一时语塞。
皇帝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扫视,忽然大笑:好个裴相,好个苏小姐!你二人欺君瞒上,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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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琰当即跪地:臣知罪。但苏小姐才华过人,臣不忍其埋没,故出此下策。
苏令仪也道:臣女甘愿受罚,只求陛下允臣查清家父冤案。
皇帝沉吟片刻,忽然道:苏家一案,朕已知晓些许内情。今既如此,朕命你二人共同查办两案,戴罪立功。
退出御书房,裴琰拉住苏令仪手腕:你疯了竟敢当面承认身份!
苏令仪甩开他的手:裴相不也在逼我承认吗那玉簪分明是你放入现场的!
裴琰眼神一暗:你以为是我陷害你
难道不是苏令仪冷笑,三年前你救我,不过是为了苏家那件东西。如今终于按捺不住了
裴琰猛地将她拉至廊柱后,声音压抑:若我真要那东西,何需等到今日苏令仪,你心里明白,我对你——
裴相自重。苏令仪打断他,如今圣命已下,你我不过是同僚关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裴琰眼中闪过痛色,喃喃自语:你终究不信我。
苏令仪回到大理寺,重新审视案件线索。将两半玉佩对着烛光细看,忽然发现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竟是一幅地图,指向城西某处。
她连夜带人按图索骥,竟在一处荒宅地下密室中发现了大量书信。翻阅之下,骇然发现这涉及一桩谋反大案!而书信往来中,赫然有父亲的字迹——但细看之下,实为他人模仿。
少卿大人,这里还有活口!下属突然惊呼。
苏令仪奔至内室,只见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被铁链锁在墙上,面容憔悴却仍可辨认——这正是她以为早已葬身火海的亲弟弟!
阿姐...少年虚弱地睁开眼,爹娘他们...
苏令仪泪如雨下,急忙解开锁链:是谁把你关在这里
少年艰难地道:他们逼爹交出...太子谋反的证据...爹不肯...裴...话未说完,突然瞪大眼睛看向苏令仪身后,一口鲜血喷出,气绝身亡。
苏令仪猛然回头,只见裴琰站在密室入口,面色震惊。
是你...苏令仪声音颤抖,原来一直是你!
裴琰急步上前:令仪,你听我解释—
苏令仪拔剑直指裴琰心口:三年前你救我,是因为愧疚吗因为你知道苏家惨案真相,却袖手旁观
裴琰眼中痛色更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突然,外面传来喊杀声。无数黑衣人涌入密室,直扑二人而来。裴琰一把将苏令仪拉到身后,拔剑迎敌。
刀光剑影中,苏令仪恍惚回到三年前那个雨夜。当年也是这般情景,裴琰如天神降临,将她从追杀中救出。那时他眼中满是关切,难道都是伪装
混战中,一支冷箭直射苏令仪后心。裴琰眼疾手快,转身将她护在怀中,箭矢没入他的肩头。
相爷!苏令仪失声惊呼。
裴琰强忍疼痛,挥剑击退来袭者:先离开这里!
二人携手杀出重围,躲入一处暗巷。苏令仪为裴琰包扎伤口,手忍不住颤抖。
现在可以说了吗她声音低哑,真相到底是什么
裴琰凝视着她,缓缓道:三年前我确实知情。但不是我袖手旁观,而是来不及相救。苏大人发现太子谋反的证据,却不知该信谁,只暗中告知我一人。我正欲面圣禀报,苏家已遭毒手。
他握住苏令仪的手:留你在身边,一是为保护你,二是为引出真凶。那玉簪确实是我放在现场的,只为试探对方反应。
苏令仪泪眼模糊:那我弟弟...
我不知他还活着。裴琰眼中满是痛惜,若知如此,我早就...
忽然,巷外传来脚步声。二人警觉地屏息凝神,却见来者是大理寺官员。
少卿大人!裴相!官员急禀,太子殿下连夜进宫,声称有要事禀报圣上!
裴琰与苏令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终于按捺不住了。裴琰冷笑,起身时因伤痛踉跄一步,苏令仪下意识扶住他。
四目相对,三年隔膜似在这一刻消融。
信我一次,令仪。裴琰轻声道。
苏令仪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但若你再骗我...
绝不会。裴琰握住她的手,此事了结后,我有一句话,憋了三年要告诉你。
宫廷变局,一触即发。而他们不知道,更大的阴谋才刚刚揭开序幕...
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内侧地图指向的,远不止他们已经发现的秘密。
月光如水,洒在长安城的青石板路上。苏令仪扶着裴琰,避开巡夜的武侯,悄然回到大理寺。
相爷的伤需要太医。苏令仪看着裴琰肩头渗出的血迹,眉头紧锁。
裴琰摆手:不可声张。此刻太医署必有太子耳目。他顿了顿,你帮我处理便是。
苏令仪犹豫片刻,终是取来药箱。当她小心剪开裴琰的衣袍,露出那道狰狞的箭伤时,手不禁微微颤抖。三年前,他也是这样为她疗伤的。
怕了裴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调侃。
苏令仪不答,只专注地清洗伤口。烛光下,裴琰的侧脸轮廓分明,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如此坐在她榻前,守了整整一夜。
为什么她突然问。
裴琰抬眸: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冒险救我若那箭上有毒...
那你便欠我两条命了。裴琰轻笑,随即正色道,令仪,我从未骗你。三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苏令仪包扎的手顿了顿:那为何不早告诉我太子的事
告诉你,让你去送死吗裴琰语气转冷,太子势力盘根错节,连你父亲都...我不能再让你涉险。
可我已经涉险了!苏令仪猛地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我活着就是为了查清真相,为家人报仇。裴琰,你明明知道...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人立即警觉,裴琰迅速披上外袍,苏令仪则将染血的布条藏入袖中。
少卿大人!一名侍卫匆匆进来,宫中传来消息,陛下突发急病,太子监国!
裴琰与苏令仪对视一眼,心沉了下去。
备车,我要进宫。裴琰起身时踉跄一下,苏令仪下意识扶住他。
你这样怎么进宫苏令仪低声道,不如我先去打探消息。
裴琰摇头:太子此举必有所图。我必须即刻面圣。他握住苏令仪的手,你留守大理寺,保护好那些证据。
苏令仪还想说什么,但见裴琰眼神坚定,终是点头:小心。
裴琰离去后,苏令仪心神不宁。她取出那枚完整的玉佩,对着烛光仔细端详。玉佩内侧的纹路确实像是一幅地图,指向的似乎是...大明宫某处。
忽然,她注意到玉佩边缘有一行极小的刻字:龙潜于渊,其血玄黄。
这是《易经》中的句子,父亲生前常念叨。苏令仪心中一动,急忙翻出父亲留下的日记——这是她侥幸从火场带出的少数遗物之一。
日记中多次提到龙潜二字,似乎暗指某个人物。苏令仪越看越心惊,原来父亲早已察觉太子有异心,却在暗中保护真正的真龙...
少卿大人!又一名侍卫慌张来报,刑部带人围住了大理寺,说要搜查叛党证据!
苏令仪立即收好玉佩和日记,镇定道:让他们搜。
来者竟是刑部尚书李林甫,太子心腹。他带着数十名官兵,气势汹汹。
苏少卿,奉太子令,大理寺所有卷宗案牍,即刻封存审查。李林甫皮笑肉不笑,另外,请少卿随我们走一趟。
苏令仪冷笑:李大人好大的威风。大理寺直接听命于陛下,何时需要向太子交代了
陛下病重,太子监国,自然代行天子之权。李林甫挥手,带走!
官兵一拥而上。苏令仪握紧腰间短剑,正要反抗,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圣旨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高力士带着一队禁军快步走来,手中明黄圣旨格外醒目。
陛下口谕:朕安好,太子孝心可嘉,然国事仍由朕决断。大理寺一案,交由苏令仪全权查处,任何人不得干涉。钦此。
李林甫脸色骤变:高公公,陛下不是...
高力士微笑:李大人是在质疑杂家传旨
不敢。李林甫咬牙,狠狠瞪了苏令仪一眼,带人悻悻离去。
苏令仪松一口气,向高力士行礼:多谢公公解围。
高力士压低声音:是裴相冒险面圣,证明陛下只是暂时昏迷,太子急于夺权。苏小姐,时间不多了,务必尽快查明真相。
送走高力士,苏令仪立即召集心腹:全面搜查太子一党的罪证,特别是与三年前苏家惨案有关的线索。
夜深人静,苏令仪独自翻阅卷宗。忽然,她发现一桩蹊跷事:三年前苏家出事前夜,父亲曾密会一人,地点在...城南荒宅。
正是她找到弟弟的地方!
她立即带人重返荒宅,进行地毯式搜查。在一处隐蔽的地窖中,她找到了数封密信——是父亲与真正龙潜之人的通信!
原来父亲一直在暗中保护一位流落民间的皇子,而太子得知后,不惜杀人灭口。这些信件足以证明太子的罪行,但还需要关键证据:那位皇子的身份。
苏令仪忽然想起玉佩上的刻字:龙潜于渊,其血玄黄。
她心跳加速,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裴琰就是...
突然,地窖外传来打斗声。苏令仪急忙藏好信件,拔剑冲出。只见慕容嫣带着一群黑衣人正在与大理寺官兵厮杀。
苏令仪,交出玉佩!慕容嫣剑指她心口,否则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苏令仪冷笑:慕容小姐终于不装了吗我一直奇怪,为何那玉簪会出现在现场——是你偷了裴琰的东西,想嫁祸于我,对不对
慕容嫣脸色一变:是又如何裴琰只能是我的!你和你那该死的家族,早就该消失了!
话音未落,慕容嫣已挥剑攻来。苏令仪举剑相迎,二人剑光交错,招招致命。
三年前那场火,也有你的份吧苏令仪逼问。
慕容嫣大笑:没错!我亲眼看着你家人葬身火海!可惜让你逃了...
苏令仪眼中涌起滔天恨意,剑势愈发凌厉。终于,她一剑挑飞慕容嫣的武器,剑尖抵住对方咽喉。
说!太子还有什么计划
慕容嫣却突然诡异一笑:晚了...裴琰此刻应该已经...
苏令仪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突然,外面传来号角声——是皇宫方向!苏令仪分神瞬间,慕容嫣挣脱控制,迅速逃离。
苏令仪不及追赶,急忙带人赶赴皇宫。只见宫门紧闭,禁军严阵以待。
发生什么事她抓住一个侍卫问。
侍卫脸色苍白:太子...太子逼宫了!裴相他...他为护驾,身受重伤...
苏令仪如遭雷击,不顾一切冲向太极殿。殿外尸横遍地,显然经过惨烈厮杀。她一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裴琰,心顿时碎成千万片。
裴琰!她扑过去,抱起气息奄奄的他。
裴琰艰难睁眼,露出微笑:你...终于来了...他抬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别哭...我答应过...要告诉你一句话...
苏令仪泣不成声:你别说话,太医马上就来...
裴琰摇头,声音越来越弱:三年...三年前我就想告诉你...我心...
他的话未完,手已垂落。
苏令仪呆在原地,整个世界仿佛静止。忽然,她摸到裴琰怀中一件硬物——是半块玉佩,与她手中的一模一样。
玉佩上沾着血,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其血玄黄,天命归之。
苏令仪终于明白了一切。裴琰就是父亲暗中保护的那位皇子,流落民间多年,只为避开宫廷纷争。而他三年前救她,不仅因为情愫,更因为他们是命运相连的同一阵线。
啊——苏令仪仰天长啸,悲痛化作滔天恨意。
她轻轻放下裴琰,站起身,眼中只剩冰冷杀意。
太子何在她声音如寒冰。
身旁侍卫颤声道:已被俘,押往天牢...
苏令仪握紧玉佩和短剑,一步步走向天牢。沿途官兵无人敢拦这位浑身浴血、眼神骇人的大理寺少卿。
天牢深处,太子被铁链锁着,仍一脸倨傲。
苏令仪屏退左右,独自面对这个毁了她一切的仇人。
苏家小姐没想到你还活着。太子冷笑,裴琰那杂种倒是会藏人。
苏令仪拔出短剑:你为何要杀我全家
太子大笑:怪只怪你爹不识抬举!本宫许他高官厚禄,他竟敢拒绝,还要帮那个野种夺位!
苏令仪剑尖抵住太子心口:那场火...慕容嫣说是你指使。
太子嗤笑:那个蠢女人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本宫答应她事成后让她嫁给裴琰,她就心甘情愿去放火了。
苏令仪手在颤抖:那么多条人命...在你眼里就如此轻贱吗
太子狞笑:成王败寇!若不是裴琰那野种坏事,本宫早已...
剑光一闪,鲜血溅满牢墙。
苏令仪走出天牢时,外面已是黎明。她沐浴在晨光中,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高力士匆匆赶来:苏小姐,陛下醒了,要见您。
寝宫内,皇帝虚弱地躺在榻上,看到苏令仪,眼中满是悲痛:裴琰他...
苏令仪跪地,呈上染血的玉佩:陛下,太子已伏诛。
皇帝长叹一声:朕早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不忍...如今也好...他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块在裴琰生母那里。她临终前托付给苏爱卿,没想到...
苏令仪哽咽:父亲从未告诉我...
皇帝轻抚玉佩:现在,朕将它交还给你。他顿了顿,裴琰临终前,可有什么话
苏令泪如雨下:他说...三年前就想告诉我...他的心...
皇帝默然片刻,忽然道:他三年前就求朕允婚,朕因时机未到没有答应。如今...朕赐你郡主封号,厚葬裴琰,以皇子之礼。
苏令仪叩首谢恩,心中却空落落的。权势荣华于她,早已不如那人的一抹微笑。
三日后,裴琰葬礼隆重举行。苏令仪一身素缟,亲自为他扶灵。长安百姓自发相送,绵延数里。
葬礼结束后,苏令仪辞去官职,准备离开长安这个伤心地。临行前,她再次来到那个与裴琰并肩作战的暗巷。
月光依旧,人已不在。
她忽然发现墙角刻着一行小字,似乎是新刻的: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是裴琰的字迹。他早已料到可能无法亲口说出那句话,所以在这里留下了心意。
苏令仪抚摸着那些字迹,泪如雨下。
大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令仪猛然回头,只见一个戴着斗篷的人站在月光下。那人掀开兜帽,露出裴琰苍白却带笑的脸。
你...苏令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琰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只是若不如此,太子党羽不会完全暴露。
苏令仪又喜又怒,捶打他胸口:你骗我!你知道我有多...
裴琰握住她的手,贴在心口: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来兑现三年前的承诺。他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簪——正是那枚飞燕簪。
苏令仪,我心悦你,三年如一日。愿以余生相伴,白首不离。你可愿意
苏令仪泪中带笑,接过玉簪:若我再发现你骗我...
绝不会。裴琰起身吻住她,因为我再也舍不得让你流泪了。
月光下,两人相拥的身影融为一体。而远处,大明宫的钟声响起,预示着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三月后,裴琰正式认祖归宗,改名李琰,册封为皇太弟。苏令仪受封郡主,却仍任大理寺卿,成为唐朝第一位女法官。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裴琰执着苏令仪的手,轻声道:这天下,我要与你共享。
苏令仪微笑摇头:我只要公道在你我之间,不再有欺瞒。
多年后,长安城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每当月圆之夜,总能见到一对璧人携手漫步于大理寺外。男子是当朝天子,女子是大理寺卿,他们共同守护着这个天下的公道与正义。
而那块染血的玉佩,被永久供奉在大理寺正堂,提醒每一个法官:法虽无情,人应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