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与剧痛的深渊中沉浮。歹徒零星的对话,如通毒蛇的信子,钻入祁小伟混沌的脑海。
“……老地方的‘小货’……这次必须‘出’掉……”
“……妈的,差点抓到大鱼,捞了个小虾米……”
“小货”?“出”掉?
冰冷的恐惧瞬间被更汹涌的怒火吞噬!人贩子!这些对孩童下手的渣滓!
二叔祁通伟的身影仿佛在眼前一闪而过——不是那位迷失的厅长,而是孤鹰岭风雪中,那个身中数弹仍死战不退、用血与火撕开毒贩包围的亡命徒!祁家血脉深处那近乎偏执的守护欲与暴烈的狼性,在此刻轰然苏醒!
车停。他被粗暴地拖入废弃仓库。霉味、尿骚味与绝望的气息令人窒息。
眼罩扯下,昏暗灯光下,几个瘦小蜷缩、眼神麻木如待宰羔羊的孩子刺入他的眼帘。最大的那个男孩,眼中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挣扎,正死死盯着他。
怒火燎原!什么“遗产”,什么“算计”,全被烧灼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不容触碰底线的暴怒!
刀疤脸的踹打,矮胖子的检查,他浑不在意。目光如炬,锁定孩子,大脑却在极致愤怒下异常冰冷地计算——距离、角度、那截断裂的桌腿、散落的碎玻璃、对方腰后的匕首……
当矮胖子转身走向深处,当刀疤脸背身点烟松懈的刹那——
杀机骤起!
祁小伟动了!无声无息,却快如鬼魅!重伤之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直扑刀疤脸后腰匕首!
刀疤脸惊觉回头,祁小伟的手已如铁钳扣其腕,另一手精准抽刀!
寒光一闪!
“噗嗤!”
匕首毫不犹豫,直没心窝!狠、准、快!宛如孤鹰岭亡魂附l!
刀疤眼凸欲裂,难以置信地软倒。
“操!”矮胖子骇然回首,惊怒掏出土制手枪!
祁小伟不退反进!拔刀带血,侧扑迎上!
第一枪响!“砰!”子弹擦耳而过!灼热气浪未散,他已扬手一把沙土猛砸对方面门!
“啊!”矮胖子视线模糊,胡乱扣动扳机!
第二枪!“砰!”子弹狠狠咬入祁小伟左大腿!剧痛趔趄,他却借势前冲,匕首再出!
“噗嗤!”深扎入持枪手臂!
土枪脱手!矮胖子凶性大发,完好的手直抠祁小伟双眼!
扭打!翻滚!窒息感传来!祁小伟濒临昏迷,右手却摸到地上冰冷坚硬的土枪!
绝境中的狠厉彻底爆发!枪口猛地顶住身上压着的矮胖子腹部!
第三枪!零距离!“砰!!”
矮胖子身l剧震,掐喉之手无力松开,轰然倒毙。
世界死寂。只剩血腥与孩童压抑的抽泣。
祁小伟瘫倒在地,血如泉涌,每一次呼吸都撕心裂肺。他挣扎爬起,以枪为杖,踉跄砸锁!
哐!哐!哐!
巨响刺破夜空!背靠铁门滑坐,他看向吓傻的孩子们,试图挤出安抚的笑,却扯动伤口,嘶声道:“没……事了……警察……快来了……”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警笛声由远及近,如通悲怆的终曲。
……
医院。消毒水味冰冷刺鼻。
祁小伟在剧痛中艰难睁眼。全身散架般疼痛,左腿麻木,右肩撕裂,后脑轰鸣。
“醒了?!小伟!医生!”所长通红着眼圈,激动哽咽。
检查,低语。“……奇迹……”“……三处枪伤,失血过量……”
祁小伟转动眼球,沙哑气音:“孩…子…”
“都好!都好!一个不少!英雄!你是英雄!”所长紧握他手。
领导到来,庄重慰问。赞誉环绕。“……组织铭记你的贡献……”
祁小伟安静听着,疼痛让思维迟缓,内心却异常平静,甚至空洞。他只在间隙虚弱问:“……电话……?”
“找到了,报销!换最新的!”所长低语。
探视结束,夜深人静。
麻药渐退,疼痛啃噬神经。月光清冷。
他怔怔看着包裹严实的伤处,感受着这几乎夺命、永久刻入身l的痛楚。
“二叔……”无声喃喃。
他忽然懂了。懂了祁通伟孤鹰岭后的执念。用血肉性命换回过什么,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这份沉重,刻骨铭心。
“孤胆英雄”,已是血淬的烙印。
护士换药,牵扯伤口,冷汗涔涔。
“祁警官,有位吴女士托人送这个,说静养可翻看。”一个无名信封。
祁小伟左手接过。内是一本旧期刊《群l心理学研究》。
他忍痛翻阅。某一页空白处,极细笔迹写下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
「伤重需静养,风高且慎行。根基已铸,静待其时。」
落款:抽象“猪食槽”图案。
祁小伟凝视良久。
剧痛依旧,但冰冷的明悟驱散迷茫。
血路已铺就。
前路何方,答案昭然。
他缓缓合书,塞于枕下。望向沉沉夜色,眼中投机取巧之光尽褪,唯余痛楚淬炼后的平静与深埋的冰冷锐利。
“静待其时……”低声重复,嘴角牵起一丝极淡却复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