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宣传干事”这个虚名，祁小伟感觉自已像游戏里领了个没技能加成的称号，屁用没有，但聊胜于无。
他再次拿出那张从铁盒里找到的、写着几个名字和数字的潦草纸条。这玩意儿他之前研究了半天，除了看出字是二叔的，其他一概不明。名字陌生，数字像是乱码。
“优化种群……高老师说的是不是这个？”他盯着纸条，“可这都谁啊？‘种群’里的歪瓜裂枣？”
死马当活马医。他尝试着把第一个名字“赵德汉”输入内部系统查询——当然，用的是“宣传工作需要了解辖区人员构成”的蹩脚理由。
结果跳出来的信息让他一愣。
赵德汉，男，52岁，原汉东省荆州市某局副局长，因三年前一桩不大不小的违纪问题（被认定负次要领导责任），被撸到了市档案局某个闲职科室，坐冷板凳至今。
档案里还有一条备注：此人曾因工作关系，与已故的祁通伟副厅长有过短暂交集。
祁小伟心里咯噔一下。二叔名单上的第一个人，是个仕途失意、近乎被遗忘的边缘人？
他又查了后面两个名字，情况大通小异：一个是区信访办常年不受待见的副主任，另一个是市检察院里混日子的老科员，都是不得志、坐冷板凳的角色，且或多或少都曾与祁通伟有过一丝半缕的联系，甚至可能受过些小恩小惠。
祁小伟有点懵。说好的“政治资源”呢？就这？一堆老帮菜，废柴联盟？二叔留下这名单是让我搞夕阳红联谊会吗？
他带着一肚子问号，又给高育良写了封信，隐晦地提到了名单和这几个人的现状。
高育良的回信很快，依旧是用“养猪术语”包装：
“种群优化，非一日之功。良种亦需精心培育，况乎蒙尘之种？此些‘猪只’，虽眼下瘦弱，或因病，或因饲养不当，然其品种特性（过往经历、人脉、位置）犹在。关键在于：一，诊断其‘病因’（失意根源）；二，投其所缺之‘营养’（尊重、认可、希望）；三，引导其为你所能‘拱食’（在其职权范围内行方便、提供信息）。
勿以‘肉猪’标准衡量‘种猪’。有时，一头能帮你识别风向、预警猪瘟的老猪，胜过十头只会吃睡的肥猪。”
祁小伟琢磨了半天，有点懂了。
这些人现在屁权没有，但曾经在关键部门待过，了解里面的门道，甚至可能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旧关系网。他们最大的特点是：失意，被边缘化，内心有怨气，渴望被重新重视。
而自已，这个“祁厅长的侄子”，突然找上门，表示“关怀”和“重视”，会不会是一剂强心针？
他决定先从那个在档案局坐冷板凳的赵德汉下手。
他没直接去单位找，那样太扎眼。他通过内部系统查到了赵德汉的家庭住址，在一个老旧小区。
周末，祁小伟提了一袋普通水果，敲响了赵德汉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神情憔悴、穿着旧睡衣的中年男人，看到穿着辅警制服的祁小伟，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你找谁？”
“赵叔您好，我是祁小伟，祁通伟厅长的侄子。”祁小伟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乖笑，“二叔以前常跟我提起您，说您是他见过最踏实肯干的干部。我刚好路过这边，顺道来看看您。”
赵德汉明显怔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有惊讶，有追忆，还有苦涩。他沉默了几秒，侧身让祁小伟进屋。
家里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透着主人仕途失意后的潦倒。
祁小伟坐下后，绝口不提什么名单、什么资源，就是嘘寒问暖，感慨人生无常，大骂世道不公，替二叔惋惜，也替赵德汉这样的“好干部”被埋没而不平。
他演技在线，语气真诚（至少听起来是），完全是一个替长辈来看望旧部的晚辈模样。
赵德汉起初还很拘谨，但听着听着，眼圈有点发红，话也多了起来。三年的冷板凳，早已磨光了他的意气，也尝尽了人情冷暖。突然有个“故人之后”找来，还说着这些“知心话”，让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泛起一丝涟漪。
“唉，小伟啊，难得你还记得我……祁厅长，他是个能人，就是……唉，时也命也。”赵德汉叹着气。
“赵叔，您也是有能力的人，就在档案局太屈才了。”祁小伟适时送上“高营养饲料”。
“有什么用呢？一把年纪了，没人记得了。”赵德汉摇头。
“别啊赵叔，您经验丰富，门路清。以后我工作上要是遇到啥不懂的，还得来请教您呢！您可别嫌我烦！”祁小伟把姿态放得很低。
离开时，祁小伟没提任何要求，但赵德汉一直把他送到小区门口，态度热络了不少。
过了几天，祁小伟果然又去了，这次是打着“请教档案管理问题”的幌子（宣传干事需要整理所里陈旧案例档案），实则就是闲聊。
几次下来，赵德汉几乎把祁小伟当成了忘年交，倾诉欲越来越强。
一次酒后，赵德汉拍着祁小伟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小伟，你小子不错，比你二叔会来事……以后在系统里有什么想知道的，不方便查的，跟赵叔说！档案局别看清水衙门，有些陈年老档案里的东西，嘿嘿，有意思着呢……”
祁小伟心中一动，知道第一块“砖”，算是勉强砌上了。
虽然这块砖现在看起来又旧又破，但谁知道关键时侯，能不能垫一下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