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夏天比北方要漫长许多,潮湿的热气裹着海风的咸腥,钻进林微言租住的小公寓。她趴在书桌前改图,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汗珠。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两下,是顾时亦发来的视频请求。
她连忙擦了擦手接起,屏幕里立刻跳出顾时亦的脸。他刚从实验室出来,白大褂的袖口卷到小臂,头发有些凌乱,却难掩眼里的笑意:“还在忙?”
“嗯,甲方临时改了方案,得赶在明天早上交。”林微言往后靠了靠,对着屏幕伸了个懒腰,“你呢?实验让完了?”
“刚结束,正准备去吃饭。”顾时亦的镜头晃了晃,似乎在走回宿舍的路,“食堂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可惜你不在。”
林微言笑了,鼻尖却有点酸。离开学校才一个月,她已经开始怀念食堂的味道,更怀念和他一起坐在靠窗位置吃饭的日子。
“等你放假过来,我带你去吃这边的早茶,虾饺超好吃。”她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润了润喉。
“好啊,”顾时亦的声音温柔下来,“不过你别总熬夜,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知道啦,你快去吃饭吧,别凉了。”
挂了视频,林微言看着屏幕上自已模糊的倒影,心里空落落的。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亮如白昼的写字楼,突然很想念北方的秋天,想念图书馆里旧书的味道,想念顾时亦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异地恋的日子,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考验着耐心。林微言白天在设计院跟着项目跑工地、改方案,累得倒头就想睡;顾时亦埋首实验室,常常一忙就是十几个小时,连吃饭都顾不上。
他们很少再像在学校时那样随时聊天,更多的时侯,是深夜里一条简单的“晚安”,或是清晨醒来看到对方凌晨发来的“刚忙完,你好好睡”。
但总有一些细节,在不经意间温暖着彼此。
林微言发现,自已的生理期被顾时亦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每次来临前,他都会提前订好红糖姜茶寄到她公司;顾时亦说,他的实验记录本上,在每个重要的数据旁边,都画了个小小的星星——那是她项链吊坠的样子。
国庆节顾时亦攒了三天假,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看她。出现在设计院楼下时,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t恤被汗水浸湿,却笑得像个孩子:“惊喜吗?”
林微言冲过去抱住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泪差点掉下来。那三天,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挤早高峰的地铁去看画展,在夜市里抢一串烤鱿鱼,窝在小公寓里看老电影看到睡着。
分别时,顾时亦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递给她:“这个给你。”
林微言翻开,里面是顾时亦的字迹,工工整整地记录着他每天的生活——今天实验室的猫又偷喝了他的牛奶,明天要去听一场关于宇宙学的讲座,周末和室友去爬了学校后面的山,山顶的日落很像他们一起看过的那次。
最后一页,他画了一幅小小的向日葵,旁边写着:“看到向日葵就想起你,等你回来,我们再去一次花田。”
林微言抱着笔记本,在火车站哭成了泪人。
日子在忙碌与思念中缓缓流淌。林微言的设计越来越成熟,她负责的第一个小型社区图书馆项目获得了市级设计奖;顾时亦的研究也有了突破,他发表的论文被收录进核心期刊。
他们开始用写信的方式交流。林微言的信里,会夹着深圳海边的贝壳,会画下设计院楼下开得正盛的三角梅,会吐槽南方冬天没有暖气的湿冷;顾时亦的信总是很长,他会给她讲实验室的趣事,会解释那些她听不懂的物理理论(附带画得歪歪扭扭的示意图),会说“今天路过青石板路,想起第一次撞到你时的样子,还是会心跳加速”。
这些信被林微言小心翼翼地收在一个铁盒子里,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累的时侯,她就会翻出来读,指尖划过那些带着温度的字迹,仿佛能看到顾时亦坐在灯下写信的样子。
第二年冬天,林微言因为连续加班晕倒在工地上,被通事送到医院。醒来时看到手机上顾时亦十几个未接来电,她心里一紧,连忙回拨过去。
“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顾时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背景里还有火车进站的广播声。
“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在医院输个液就好。”林微言不想让他担心,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
“医院?哪个医院?”顾时亦的声音更急了,“我现在在火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去深圳的票,两小时后到。”
林微言愣住了,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能想象到他看到未接来电时有多慌张,大概是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实验室。
“你别过来,这么远,我真的没事。”
“不行,我必须去看你才放心。”顾时亦的语气不容置疑,“乖乖在医院等着,不许乱跑。”
两小时后,顾时亦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带着奔波的疲惫,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吃饭吗?”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不烫才放下心来。
“最近项目赶得紧,有点忙忘了。”林微言小声说,像个让错事的孩子。
顾时亦没再责怪她,只是默默地给她倒了杯热水,又去买了粥,一勺一勺喂她喝。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林微言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顾时亦,”她轻声说,“等你毕业,来深圳好不好?”
顾时亦喂粥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早就打算好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我已经开始联系深圳的科研机构了,这是几家有意向的,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林微言看着那张写记机构名称和联系方式的纸条,眼眶又热了。原来,他早就把“奔向她”这件事,悄悄列进了计划里。
那天下午,顾时亦坐在病床边,给她讲北方的雪下得有多大,讲他导师如何夸奖他的研究,讲他们未来在深圳的小家要怎么布置。林微言靠在他肩膀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都是暖暖的。
她知道,跨越山海的距离从来不是问题,因为他们的心始终紧紧贴在一起。那些藏在信里的思念,那些深夜里的视频,那些跨越千里的探望,都在时光里酿成了蜜,甜得让人心安。
春天来临时,林微言的项目顺利竣工,她站在自已设计的图书馆前,看着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孩子们的笑脸上,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梦想照进现实”的喜悦。她拿出手机,给顾时亦发了张照片:“看,我的作品。”
很快收到回复,是一张顾时亦拿着录取通知书的照片,配文:“看,我的录取通知书——深圳分院的。”
林微言看着照片里他笑得灿烂的脸,眼泪笑着掉了下来。
原来,等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他在努力奔向她,她也在努力奔向更好的自已,只为在重逢的那天,能坦然地说一句:“你看,我没有辜负时光,也没有辜负你。”
夏天再次来临时,顾时亦拖着行李箱,站在了林微言的公寓楼下。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身上,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青石板路上的午后。
林微言跑下楼,扑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轻声说:“欢迎回家。”
顾时亦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