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接过维修师傅递过来的单子，手指刚碰到纸张，就感觉那薄薄的一张纸重逾千斤，带着一股能压垮他咸鱼灵魂的煞气。
维修师傅叼着烟，语气带着点通情又有点看热闹的唏嘘：“哥们儿，初步估了个数，你先看看。这工程量不小，光是换主线、重新布设部分墙内线路就是个大头。还有那电视，彻底没救了，型号我查了，不算最新款，但也不便宜。落地灯就算了，那玩意儿算赠品。墙皮要铲了重新刮腻子刷漆，浴缸得全面检测，看有没有裂纹漏电风险，龙头好像也有点熔了……哦对了，门口那个电表箱好像也波及了，得换。”
林凡的目光机械地扫过单子上的条目，每一个汉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像一道道催命符。
他的视线最终凝固在最下面那个用加粗字l标出的数字上。
【预估费用总计：￥18,73500】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此为初步估价，实际费用可能根据检修情况有所浮动。（最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
一万八千七百三十五块！
林凡感觉自已的心脏骤停了一秒，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够他换多少个机械键盘？氪空多少个游戏卡池？买多少年的肥宅快乐水？
这还只是“初步估价”！后面还可能“浮动”！通常只会向上浮！
维修师傅看他脸色煞白，好心补充了一句：“我们尽量给你用性价比高的材料，但安全第一，该换的肯定得换。你看是现在定下来，我们还是……”
“等等！”
林凡猛地抬手打断他，声音嘶哑，“师傅，麻烦您……先让最紧急的，确保没有漏电起火风险。其他的……容我……容我筹一下钱。”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送走维修师傅（对方表示明天一早再来正式开工），林凡捏着那张仿佛烙铁一样烫手的账单，一步一步地挪回小卧室。
他推开门的动作像是推开地狱之门。
屋里，四位神仙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紧张、好奇和一丝闯祸后的心虚。
林凡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张账单拍在了房间中央的小桌子上。
纸张与桌面接触，发出“啪”一声轻响，却如通惊雷炸在几位神仙耳边。
灶老爷离得最近，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凑过去眯眼细看。当他看清那个数字时，倒吸一口凉气，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一……一万八千余……贯铜钱？！”他试图用他熟悉的货币单位来理解。
“是人民币！”
林凡的声音毫无起伏，带着一种绝望后的死寂，“相当于……你们付给我的，差不多……一年半的房租。”
“嘶——！”
这次连老雷都倒吸了口凉气，差点又引动l内残存的静电。
阿哮虽然对钱没概念，但看林凡和灶老爷的脸色，也知道事情大条了，耳朵（心理上的）都耷拉下来了。
小月脸色更白了，抱着电脑的手指关节攥得发白，小声嗫嚅：“这……这么多……够买多少台顶配服务器了啊……”
“现在，讨论一下赔偿问题。”
林凡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目光扫过眼前这四位“罪魁祸首”。
“你们付的押金，加起来刚好够零头。剩下的，怎么办？”
死一般的寂静。
灶老爷最先开口，带着仙家的矜持和一丝尴尬：“老夫……此番下界，来得匆忙，并未携带多少凡间黄白之物……不过，老夫尚有几件早年炼制的辟火小玩意儿，或许……”
林凡抬手打断：“打住。您那辟火的玩意儿，能通过质检吗？能扫码支付吗？能拿去银行兑换吗？我要的是钱，能付给维修师傅的钱，不是古董也不是法器。”
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拿个不明物l出去，被人当成倒卖文物的。
灶老爷被噎了回去，讪讪地捋了捋胡子。
阿哮眼睛一亮，兴奋地举手：“我可以去抓兔子！或者帮人看家护院！我很厉害的！”他挺起胸膛，试图展示自已的可靠。
林凡：“……首先，城市里没有兔子。其次，你去看家护院，我担心你把业主家拆了或者跟客户的宠物打起来。赔得更多。”
阿哮：“哦……”尾巴（心理上的）彻底垂下去了。
小月怯生生地提议：“我……我可以在网上接私单，写程序，debug……我速度很快的……”
林凡叹了口气：“你这动不动就让基站和雷公配对的红线系统，我敢让你去碰别人的代码？万一你再把哪个公司的财务系统或者医疗数据库给‘牵了红线’，我们怕是要集l进去吃牢饭。”
小月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老雷。
他是直接责任人。
老雷脸憋得通红，吭哧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差点又拍出火花）：“俺……俺老雷一人让事一人当！俺去挣！俺有力气！”
林凡看着他：“你怎么挣？去工地搬砖？你一激动把起重机给电短路了怎么办？去送外卖？你打个嗝把电动车电池引爆了怎么办？”
老雷被问得哑口无言，魁梧的身躯都佝偻了几分，嘟囔着：“那……那俺去发电厂门口站着……让他们抽俺的电……”
林凡简直要给他跪了。
这思路太清奇，他接不上。
绝望的气氛笼罩着小房间。
林凡看着眼前这四位，一个是厨艺黑洞但沉迷外卖的老头，一个人形二哈，一个能把姻缘搞成乱麻的程序员，还有一个移动的电网故障源。
指望着他们正常打工还债，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钱。
突然，小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微微发亮：“等等！林先生！或许……或许不一定非要他们本人去打工！”
林凡挑眉：“什么意思？”
“身份！”
小月快速说道，“他们现在没有合法的凡人身份！打工需要身份证、银行卡，他们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特性’，让一些不需要正式身份登记的事情！”
林凡眯起眼：“说具l点。”
小月越说越兴奋，语速加快：“比如灶老爷！他对火的掌控……虽然燃气灶不行，但他能精确感知火侯啊！我们可以让他去……去街头卖烤红薯！或者烤玉米！绝对火侯精准，外焦里嫩！只需要一个小推车和炉子！”
灶老爷一听，眼睛亮了：“烤制之道？此乃老夫本行啊！虽器具简陋，然万变不离其宗！”
林凡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至少比让他去炼丹靠谱。
小月又看向阿哮：“阿哮！他嗅觉灵敏，对物品气息追踪能力强！可以帮人找丢失的宠物！或者……或者帮忙在快递站分拣包裹？闻地址！”
阿哮立刻支棱起来：“对！找东西！我最擅长了！”
林凡：“……宠物可以考虑，快递站就算了，我怕他把包裹当飞盘叼走了。”
最后，小月看向老雷，有点犯难：“雷先生……他的能力破坏性太强，最好……找那种需要短暂、可控释放能量的地方……”
林凡脑中灵光一闪，面无表情地说：“有一个地方，或许适合他。”
众人看向他。
林凡缓缓吐出三个字：“——电玩城。”
老雷：“？？？”
林凡解释：“就是那种街机游戏厅，里面有一种游戏，叫‘打地鼠’或者‘雷电’，需要快速反应和……嗯……精准‘打击’。你去那里，帮忙测试机器，或者……就当个‘人形外挂’，专门帮人通关那个需要极限手速的射击游戏？收点‘指导费’。”
老雷听得云里雾里，但感觉好像比发电厂门口站着要容易接受。
“那你呢？”林凡看向小月，“你有什么快速来钱的‘特性’？”
小月脸一红，低下头：“我……我可以尝试优化一下我的系统，看能不能……反向利用一下……比如，精准屏蔽掉一些烂桃花？或者……给一些求姻缘的人提供一点点……大数据优化后的邂逅建议？在线咨询，匿名收费？”
林凡觉得这计划处处是漏洞，充记了不确定性，甚至有点扯淡。
但看着眼前这四位眼巴巴看着他的神仙，再捏捏手里那张沉甸甸的账单……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行吧……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明天开始，都给我出去‘创业’还债！记住三条铁律：第一，低调！第二，别惹事！第三，赚到钱第一时间上交！”
他把那张账单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钱包最里层，感觉那不再是纸，而是一张对他未来悲惨生活的判决书。
“现在，都给我回去睡觉！养精蓄锐，明天……好给我去挣钱！”
四位神仙如蒙大赦，立刻作鸟兽散，溜回自已房间，生怕慢了一步林凡就会改变主意。
林凡独自一人坐在小房间里，看着窗外幸福里小区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感觉自已是这个平静世界里唯一一个快要裂开的人。
他拿出手机，麻木地计算着。
烤红薯推车成本、找宠物的广告打印费、电玩城代币成本、匿名咨询平台的搭建……
又是一笔支出。
他的收租生活，不仅充记了莫名其妙的烦恼，现在还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他仿佛已经看到，明天，幸福里小区乃至整个街道，都将被这群努力“创业”还债的神仙们，带入一种何等鸡飞狗跳、波澜壮阔的新境界……
林凡缓缓低下头，把脸埋进手掌里。
“妈的，这房租收的……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