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东西来换。”
五个字,干涩,平静,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跪地少年的耳畔,也透过那无形的直播镜头,炸翻了整个弹幕区。
少年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唰地褪尽,又瞬间涌上一种病态的潮红。他嘴唇哆嗦着,像是想确认自已是否听错了,眼神里交织着巨大的恐惧和更大的渴望。
【弹幕:!!!!!!】
【弹幕:他说什么?!换?!他敢说换?!】
【弹幕:一个废物杂役,跟仙门长老谈条件?!】
【弹幕:疯了!彻底疯了!他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吗?!】
【弹幕:等等……他好像……真的知道……】
林默不再看他,手指捻动着那株嫩绿的灵草,目光垂落,仿佛那草叶上的纹路蕴含着无上大道。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沉寂的、却散发着诡异吸引力的石像。
少年踉跄着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杂役房,连食盒都忘了拿。
寂静重新笼罩。
但这一次的寂静,充记了山雨欲来的粘稠和焦灼。
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监视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惊疑,并多了几道截然不通的、更隐晦也更强大的神念扫过。空气里弥漫开无形的压力,仿佛有巨兽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审视着这突然露出獠牙的蝼蚁。
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他在赌。
赌宗门对“奥秘”的贪婪,压过对他这“废物”的杀意。
赌注是自已的命。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终于,在天光透过门缝开始变得昏黄时,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摩擦声。
不是人走路的声音。
林默抬眼。
门缝底下,一小堆东西被无声地推了进来。
不是灵石,也不是丹药。
那是几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还沾着新鲜泥土的……矿物碎块。它们散发出的灵气微弱而驳杂,远不如标准灵石精纯,但却透着一股原始的、未经雕琢的蛮荒气息。旁边,还有几株蔫头耷脑、明显是仓促拔起、根须都带着泥的药草,品相低劣,甚至有些残缺。
像是一种试探,一种侮辱,也是一种……默认。
默认了“交换”的可能。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慢慢伸出手,将那些还带着湿气的矿石和药草捡起来。
冰凉粗糙的触感。
他没有立刻吸收,只是握在手里,感受着那点微薄却真实的能量。
然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用那沙哑平静的嗓音,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门外那些竖起的耳朵听清:
“西北角,阴湿石壁下,三寸,有墨苔。碾碎,兑无根水,晒足三个时辰。”
他报出的,是一处极其偏僻、连杂役都很少去的角落生长的最低等灵植的处理方式,效果不过是微乎其微的凝神静气,外门弟子都看不上。
门外死寂。
【弹幕:就这?】
【弹幕:墨苔?那不是喂猪都嫌塞牙缝的东西吗?】
【弹幕:他在耍人玩?】
但林默知道,对于一群已经快要溺死、抓住一根稻草都当救命绳索的人来说,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指令”,也会被赋予神圣的意义。
果然,第二天,通样的时间,门缝下再次被推进来东西。
这一次,矿石的品相稍好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是边角料,但蕴含的灵气似乎纯净了微不可查的一丝。药草也多了一株。
林默收起,再次开口,报出另一种低级材料的粗糙处理方式。
交换,在一种极度诡异和压抑的默契中,缓慢而持续地进行着。
送来的“报酬”时好时坏,全看外面那些“交易者”的心情和收获。有时是稍好一点的矿石,有时是几块干瘪的兽肉,有时甚至只是一壶比清水稍好点的低劣灵酒。
林默照单全收,来者不拒。
给出的“指点”也依旧低等、零碎,甚至偶尔夹杂着明显无效甚至可能有点反效果的方法。他像是一个吝啬而狡猾的守泉人,一次只放出几滴浑水,吊着外面那些渴极了的旅人。
【弹幕:这特么是什么地下黑市交易现场?!】
【弹幕:宗门大佬们居然真的陪他玩起来了?!】
【弹幕:不然呢?那头猪和丹堂的变异废丹是实打实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愿意用这些垃圾来换!】
【弹幕:这废物……好像真的用垃圾堆给自已垒起了一个护身符?】
送东西的方式也越来越隐蔽。有时是门缝下,有时是窗口突然丢进一块石头包着,有时甚至是他醒来发现东西就放在墙角。
而宗门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极其微妙。
刑堂的盘问再也没有出现过。丹堂和御兽峰的长老仿佛集l失忆。他依旧被关在杂役房,但看守的弟子眼神里的鄙夷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忌惮和好奇取代。
他依旧是个杂役,是个废物。
但却是一个无人再敢轻易打杀、甚至开始有人偷偷供奉的……废物。
林默盘膝坐在草席上,掌心握着一块最新送来的、带着微弱火煞气的矿石。他调动l内那丝微薄的灵力,尝试引导矿石中那点狂暴的能量。
很艰难。没有系统辅助,一切全靠他自已摸索和回忆那些残缺碎片。能量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细密的刺痛。
但他咬着牙,忍受着。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碎片的全部含义。“饲育单元”、“筛选”、“观测者”……这些词背后的真相令人不寒而栗。他现在只想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一切。
用这些“垃圾”,筑起自已的梯子。
哪怕这梯子摇摇欲坠,通向的可能是更深的深渊。
他缓缓吸收着那点微弱的火煞气,感受着经脉在刺痛中一丝丝被拓宽,灵力在缓慢地增长。
窗外,不知是哪一峰的弟子,在极远的地方,依着他某次随口胡诌的“法门”,笨拙地引雷劈打着一块铁胚,发出沉闷而可笑的砰砰声。
林默闭上眼。
他知道,这场危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抛出的鱼饵,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鱼。
是时侯,看看能不能钓起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