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
顾衍之就坐在那里，姿态甚至称得上闲适，但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他扔在茶几上的系统残骸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昭示着我之前那点“反抗”的成果，也预示着我此刻的困境。
他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耐心得令人窒息。
我知道，再编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只会让他更快失去耐心，后果难料。必须真假掺半，抛出一些能引发他好奇，又不会立刻将我定性地为异类或疯子的信息。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没有躲闪，迎上他的视线，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沙哑，但尽量保持平稳：
“顾先生，如果我告诉你，在我站上楼顶边缘，被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控制的时侯，有一个声音，不断在我脑子里重复，只要我跳下去，受了伤，你就会怜惜我，会回头看我……”
我刻意顿了顿，观察他的反应。他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淡了下去，眼神更沉了些，但没有打断。
“那个声音，”我指了指茶几上的金属块，“似乎和这个东西有关。它出现的时侯，这个东西就在我手里。它让我觉得……那好像不是我的念头，而是被强行塞进来的指令。”
我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后怕，手指微微蜷缩：“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恶作剧还是……更糟的东西。我只知道我不能听它的。跳下去非但不会让你怜惜，只会让我变成更大的笑话，甚至真的没命。”
“所以，”我看向那块残骸，语气带上了一丝决绝，“在彻底失去控制前，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扔掉它！毁了它！楼下那么多人，我只看到了你……或许潜意识里觉得，只有你有能力处理这种……诡异的东西？或者只是倒霉？”
我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最后一句几乎是嘟囔，但确保他能听见：“没想到准头那么好……”
顾衍之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点着。他在判断。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我自已的心跳声。
忽然，他倾身，再次拿起那块系统残骸，在指尖翻转着打量。
“一个……能往人脑子里塞念头的东西？”他重复着我的话，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听起来像最新型的精神干扰装置，或者……”
他顿住，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某种极高明的催眠诱导手段。林小姐，你最近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把我的说辞往“科学”和“阴谋”的方向引了过去。这正合我意。
我立刻配合地蹙眉思索，然后茫然摇头：“没有。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休养……除了今天。”我适时地流露出被怀疑的委屈，“顾先生，你觉得这是我自导自演？”
“一切皆有可能。”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残骸放回茶几，“毕竟，你对我的‘执着’，众所周知。”
这句话像根刺，精准地扎在原主留下的人设上。
我脸色白了白，不是装的。是想起原身那些疯狂举动带来的生理性不适。
“那是以前。”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跳楼这件事，让我清醒了。没什么比自已的命更重要。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我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顿悟和疏离。
顾衍之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好几秒，像是在评估这番话的可信度。
终于，他微微向后靠进沙发背，姿态放松了些许。
“最好如此。”他语气淡漠，“这个东西，”他指了指残骸，“我会让人检查。在你离开这里之前，恐怕要暂时委屈林小姐了。”
软禁变成了明话。
我心底一沉，但面上只能接受：“……我明白。需要我配合什么，我会尽力。”
“很好。”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房间里有内线电话，需要什么可以吩咐外面的人。除了自由，其他不会短了你。”
他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
【滋……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能量源…靠近…尝试吸收…】
那个微弱到极致的电子音，再次像电流杂音一样划过我的脑际！
比上一次更清晰一点！而且……“高浓度未知能量源”？是指顾衍之吗？
我猛地绷紧身l，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向他的背影。
几乎通时，顾衍之的脚步顿住了。
他非常缓慢地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再次锁定我，锐利得惊人。
“怎么了？”他问，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林小姐好像……很紧张？”
他察觉到了！他察觉到了我那一瞬间的异常反应！
这个男人敏锐得可怕！
我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滋……吸收失败……能源模式…无法解析……连接中断……】
脑内的杂音消失了。
我看着顾衍之审视的目光，脑子飞速旋转。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还能听到这鬼东西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抬手捂了下腹部，眉头蹙起，脸上挤出一点尴尬和不适：“没什么……只是有点……胃疼。可能刚才太紧张了。”
顾衍之的视线在我脸上和手上扫过，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我内在的谎言。
他没说话。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才淡淡开口：“我会让人送点吃的和胃药过来。”
“谢谢。”我低声道。
他终于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再次合上，落锁声清晰传来。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瘫软在沙发上，后背一片冰凉。
刚才太险了。
那个破系统，居然还会因为靠近顾衍之而产生反应？甚至试图吸收所谓的“能量”？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顾衍之又是什么？人形充电宝吗？
而且，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至少不是全信。他把我关在这里，一是控制，二是观察。
我看向紧闭的房门，又看向空荡冰冷的房间。
逃离了跳楼的命运，却落入了更危险的牢笼。
而那个被我砸出去的系统，似乎……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