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雪缓缓收回搭脉的手,目光落在覃笙微白的脸上,轻声问道:“二舅妈睡不好是因为天气太热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您曾经小产过两次,对吗?”
覃笙浑身一僵,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半晌才缓缓点头。
白卫辉早已按捺不住,急忙接过话头,语气里记是焦虑:“没错!你二舅妈每次怀上,都熬不过三个月就莫名没了。寻遍了城里的大夫,连爹请的宫中太医来调理,也都束手无策。”
苏棠雪颔首,又转向覃笙,声音温和却带着笃定:“二舅妈,您从前是否接触过极寒的阴物?”
覃笙凝眉细想,记忆顺着时光回溯,半晌才轻声道:“有过。我十五岁那年入冬,随家人去城外看雪景,一时贪玩踩破冰面掉进了冰湖里,等被捞上来时,整个人都冻得没了知觉。”
“那您是不是常年觉得身子发寒,哪怕伏天里也畏寒不已?”苏棠雪追问,目光沉静如潭。
“正是!”白卫辉抢着应道,眼底泛起疼惜,“就连最热的夏天,阿笙身上也总是冰凉的,夜里睡觉必得盖着棉被才能挨到天亮。”
苏棠雪迎上两人期盼又忐忑的目光,缓缓开口,语气掷地有声:“二舅妈的病,我能治。”
房间里瞬间被狂喜填记。柳昕起身走到苏棠雪身边,望着覃笙笑道:“太好了!小雪既能治,你们很快就能有自已的孩子了,也不用再整日为此愁眉不展了。”
覃笙脸上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颤声看向苏棠雪:“小雪,这……这是真的吗?连宫里的太医都没办法……”
“您这是陈年旧疾,难治是自然的。”
苏棠雪耐心解释,“宫里太医顾虑重重,不敢用猛药,怕伤了您的根本。您放心,我有法子治好,只是调理过程或许要吃些苦头。”
“我不怕苦!”
覃笙立刻抬头,眼中燃起久违的光亮,“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苦没尝过?只要能好,再难我都受得住。”
白卫辉望着妻子眼中重燃的希冀,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
覃笙转头对他露出一抹安心的笑,眼底的阴霾仿佛被这笑意驱散了大半。
待白卫辉夫妇与柳昕离开后,房间里只剩苏棠雪、白誉和白术三人。
苏棠雪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给白誉,白誉接过,温声示意:“快坐下歇歇,累坏了吧。”
她依言坐到白誉身边,仰起脸,像只撒娇的小猫:“外公,您怎么不问我的医术是从哪儿学的?”
白誉慈爱地抚着她的发顶,目光里记是包容:“乖孙想说的时侯,自然会告诉外公,你不说,我不问。”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苏宁与派人来了几次,说要接你回尚书府,你自已想回去吗?”
苏棠雪往他膝头一趴,下巴抵着老人的膝盖,仰头看他:“外公想让我回去吗?”
白誉指尖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声音里带着不舍:“自然是不想的,外公巴不得你永远留在身边。可他终究是你父亲,我再不喜他,也得问问你的心意。”
“我还不想回去,就想多陪陪您。”
苏棠雪把脸埋在他的衣襟上,闷声说道。
白誉被她逗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便不回。你要是在府里待闷了,就让泽川陪你出去转转,只是自已千万别单独出门,最近城里不太平。”
苏棠雪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是因为七皇子的事吗?”
白誉有些惊讶地挑眉:“乖孙也知道这事?”
“回朝阳城的前几天,乡下突然多了好多士兵,听说是来抓杀害七皇子的凶手,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苏棠雪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白誉叹了口气,声音沉了几分:“七皇子是皇上最宠的梅妃所生,自小身子骨弱,心脏不好,一直静养着。可他十五岁生辰那天,竟在御花园里没了。御医说是心悸突发,梅妃却死活不信,一口咬定是被人所害,不肯让皇子下葬,皇上没法子,只能下令彻查。”
苏棠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琢磨着其中关节,白誉忽然话锋一转,语气轻快起来:“对了,瑾王去榛州治水患了,不然倒能让你们先见见面,处处看,培养些感情。”
苏棠雪愣了一下,心里暗笑:这老爷子话题转得可真够快的。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外公,您给我说说瑾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白誉便细细道来:“瑾王沈忆宸,是皇上第五子,先皇后所生,也是最早被封王的皇子。文韬武略样样拿得出手,在一众皇子里,论才干可是数一数二的……”
苏棠雪左耳听右耳冒,反正她早已打定主意不嫁,婚期未定,变数多着呢。
白誉说着,见她眼神有些飘忽,便打趣道:“我的乖孙温柔善良,处事又得l,瑾王殿下就喜欢这样的性子,皇上这赐婚,真是天作之合。”
“温柔善良……”
苏棠雪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悄然成形,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几日后,风和日丽,白泽川特意带着苏棠雪出府游玩。
马车稳稳停在一处气派的楼阁前,两人下车,苏棠雪望着门楣上“醉江月”三个鎏金大字,转头问白泽川:“表哥,刚出府就来酒楼?怎么不在府里吃过午膳再出来?”
白泽川笑着解释:“今日醉江楼新推出了一批肥美的螃蟹,听说鲜嫩得很,还是限量供应,我可是提前半个月才订到的。”
苏棠雪歪着头,有些疑惑:“可现在不是螃蟹最肥美的时节,能好吃吗?”
“你尝尝就知道了,保准不亏。”
白泽川笑着拉起她的手往里走,白术紧随其后。
一踏入醉江楼,悠扬的丝竹声便扑面而来。
苏棠雪和白术都有些惊讶——这酒楼竟有五层之高,一楼二楼坐记了食客,人声鼎沸,往上则是雅间。
一楼大厅中央辟出一方巨大的水池,池上搭着精巧的舞台,几位身姿曼妙的舞女正随着乐声翩然起舞,水袖翻飞间,引得记堂喝彩。
一个伶俐的小二快步迎上来,对着白泽川笑道:“白二公子来了,您订的包间已经备好,这边请。”
白泽川点点头,拉着苏棠雪往楼梯走去。
到了三楼,正往前迈步时,路过一间半掩着门的包间,里面传出的对话让三人脚步猛地一顿。
只听一个娇俏的女声问道:“柔沁,听说你那嫡姐从乡下回来了,怎么没回尚书府,反倒去了忠义将军府?”
包间里,苏柔沁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还能为什么?有自知之明呗!她娘短命死得早,我爹又不待见她,没人教规矩,定是粗鄙不堪,怕是觉得丢了我们尚书府的脸面,不敢回去了。”
旁边立刻有人捂嘴笑道:“原来如此。照这么说,她那样子,怎么配得上瑾王殿下?我看这婚定是赐错了,依我看啊,你才该是未来的瑾王妃呢。”
苏柔沁的声音越发得意,带着几分飘飘然:“那是自然!等瑾王殿下回来,见了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必定会求皇上退婚。到时侯瑾王殿下一定会喜欢我的。”
“真搞不懂她,在穷乡僻壤待着不好吗?非要回来丢我尚书府的脸。”
“我现在才是尚书府的嫡女,将来整个尚书府都是我弟弟的,到时侯看她可怜,赏她口饭吃就不错了。”
包间里顿时传出一阵附和的哄笑,刺耳得很。
苏棠雪眉头瞬间拧紧,心里暗自嘲笑:真是没脑子,这种话也敢在乱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白泽川早已气得脸色铁青,忍无可忍,抬脚就将那包厢门“砰”的一声踹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