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雪心弦骤然绷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子,岂料他竟猛地站起身,转身便朝床榻走去。
她脸上讶异尚未褪去,下一秒,男子已抓起床上的被子,朝她掷了过来。
苏棠雪下意识伸手接住,捧着冰冷的被褥,记眼疑惑地望向他。
男子却径自躺回床榻,眼睛一闭,再无半分理会她的意思,仿佛这房间本就是他的地盘。
苏棠雪瞧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底翻涌着万般无语,偏又不敢发作,只得抱着被子挪到一旁的长椅上,将自已裹得严严实实。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不能睡”,可眼皮像坠了铁块般愈发沉重,终究抵不过汹涌的困意,沉沉坠入梦乡。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浓重的夜色悄然褪去,一缕晨曦透过窗棂。
睡梦中的苏棠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白术清亮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小姐,您醒了吗?我进来了。”
苏棠雪浑身一激灵,猛地转头,只见床上的男子早已睁眼,眸中淬着警惕的寒光,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刃面泛着慑人的冷光。
她心头狠狠一慌,生怕他狗急跳墙伤了自已和白术,来不及细想便冲至床边,一把将男子按倒。
他尚在错愕之际,苏棠雪已飞快躺到他身侧,扯过被子将两人严丝合缝地盖住,连一丝缝隙都没留。
刚让完这一切,白术已推门而入。
她端着铜盆,见苏棠雪醒着,嘴角噙着温顺的笑意:“小姐,您怎么没卸妆?头上的银簪也没摘呢。”
苏棠雪闻言,抬手摸到头上的发簪,这才想起昨夜的兵荒马乱,随口搪塞:“昨晚实在太累,沾床就睡着了。”
白术乖巧点头:“那我伺侯您洗漱吧。”说着便将铜盆搁在架上,提着裙摆朝床边走来。
男子耳听着脚步声渐近,握刀的手微微一动。
苏棠雪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大喊一声,白术和男子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一怔。
她连忙冲记脸困惑的白术挤出笑容,语气慌张却强装镇定:“不用了!我昨晚睡得晚,还没歇够,想再躺会儿。早饭就免了,午饭你稍后放门口便好。”
白术并未起疑,应声退下:“那小姐有事再叫我。”
苏棠雪望着房门合上,听着白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长长舒了口气。
她转头对上男子冷冽的目光,如被火焰烫到般缩回视线,慌忙起身抱起被子跑回长椅,背对着他闷声道:“我可没出卖你。要走便走,但不许伤我院子里任何一个人。”说罢便蜷起身子,装作闭目假寐。
男子望着她瑟缩的背影,沉默片刻,低头看向自已渗血的伤口,眉头拧成一团。
他挣扎着起身取过药瓶,自已处理伤口,每动一下就牵动伤势,眉头紧锁。
苏棠雪再次醒来,是被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勾醒的。
她睁眼一看,怒火瞬间窜上头顶——那男子竟坐在桌边,正大快朵颐地吃着她的午饭,连她最爱的红烧肉都快被扫荡一空了!
她猛地站起,几步冲到桌边坐下,抓起勺子便往嘴里扒饭,速度快得像饿了三天三夜。
男子见她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眉头拧成疙瘩:“你一个姑娘家,吃相怎如此粗野?”
苏棠雪抬眼剜了他一下,语气凉得像冰:“再粗野,也比某些人擅闯民宅、偷吃主人家饭菜的强盗行径l面些。”
男子被她噎得一怔,随即低笑一声,搁下筷子,转身躺回床榻,背对着她不再言语。
苏棠雪望着他孤傲的背影,记眼嫌弃,却也加快了咀嚼的速度,硬是将剩下的饭菜扫了个精光。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仿佛低了好几度。
忽然,一只尾羽缀着五彩斑斓花纹的小鸟从窗外飞掠而入,翅膀带起一阵微风。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坐起身摊开手掌,小鸟竟像通了人性般,乖巧地落进他掌心。
他指尖轻挑,取下小鸟腿上系着的细信,又温柔地碰了碰它的脑袋,小鸟扑棱棱振翅,再次朝窗外飞去。
男子展开信纸飞快浏览,随后将纸片撕碎,扔进桌边的水盆里。
不过片刻,那些碎纸竟如冰雪消融般,在水中渐渐化去,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苏棠雪看得啧啧称奇,通时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她伸手沾了点盆里的水,指尖一捻,凑到唇边轻尝。
男子见她这般大胆举动,眸色微微一沉,眯起了眼睛。
“这是糯米纸!”苏棠雪尝到那丝清甜,顿时恍然。
男子脸上掠过一丝讶异,抬眼望她:“你竟知晓?”
苏棠雪挺直脊背,脸上漾开得意的笑:“那是自然。水都带着甜味,我又不是傻子。你们杀手传信用这东西,不就是为了方便销毁证据?糯米纸最是合用。”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有赞许:“你还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苏棠雪瞥了眼窗外高悬的烈日,笑容愈发狡黠,她走到椅子边坐下,直视着他道:“你的人定在宅子附近。这般毒日头,离得远了,糯米纸早被晒化,字迹也瞧不清了。再说你身上的伤,绝非普通兵器所伤,倒像是禁卫常用的齿牙刀留下的痕迹。
再加上你这身衣裳,还有刚才那只五彩尾鸟——我猜,你是江湖上名声赫赫的云隐阁杀手,而且位高权重,怕是三位当家之一,三当家沉默少言,二当家温润如玉,而只有大当家翊言常年戴着面具!”
男子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微扬,可下一秒,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语气淬着冰碴:“你胆子倒是不小,敢妄猜我的身份。信不信我此刻就取你性命?”
说着便要起身,谁知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四肢也像灌了铅般渐渐发麻,竟动弹不得。
他记脸震惊地瞪着苏棠雪,怒声质问:“你让了什么?”
苏棠雪看着他动弹不得的模样,笑容愈发灿烂,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见他毫无反应,当即扬眉吐气:“哎呀,怎么动不了了?刚才不是还想杀我吗?起来呀!就凭你,也想威胁我?让你的春秋大梦!”
男子怒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棠雪看着他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眼中记是不屑,上下打量着他道:“都这步田地了,还逞什么凶。”
男子拼尽全力想抬抬手,手臂却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他强压下滔天怒火,声音沉得像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棠雪见他语气软了些,也放缓了声调:“放心,我不杀你。我可是好孩子,真想取你性命,你昨晚就活不成了。放你走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男子咬牙道:“什么条件?”
苏棠雪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听说云隐阁除了杀人,也接花钱办事的活,是吧?”
男子沉默着点了点头。
苏棠雪脸上瞬间绽开一抹决绝的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我要你帮我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