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溪落在密林中穿行了三日。
即墨染那日清晨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刻在洞壁上。堂溪落颈间的血纹隐隐发烫,提醒着那晚并非梦境。
第四日清晨,他远远看见一队决云宗弟子正在搜山,为首的竟是陈禹。
堂溪落躲进树丛,却听见陈禹故意提高音量:“这边没有!去西边看看!”
待其他弟子走远,陈禹快速塞给堂溪落一个令牌:“用这个能过护山结界。宗主出关了,清哲长老已经被软禁。”
堂溪落愣住:“什么?”
“那日魔族袭击后,宗主清查各峰,在禁地发现了”陈禹顿了顿,不忍再说下去,“总之你快回宗,现在只有宗主能护住你。”
堂溪落握紧令牌,终于下定决心。
决云宗山门前,两名守山弟子见到堂溪落俱是一惊。但看到他手中的宗主令牌,还是放行了。
一路上的弟子都用异样眼神看他,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就是他”
“听说禁地里”
“清哲长老竟然”
主峰大殿庄严肃穆。堂溪落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上方坐着两位身影。
宗主询安一袭素白道袍,眉目温润却自带威仪。他身旁的女子红衣灼目,正是副宗主云昭——修真界公认的暴脾气美人。
“堂溪落?”询安开口,声音如玉石相击,“将你在天璇峰所见所闻,如实道来。”
堂溪落从测灵那日说起,说到深夜探访、血色丹药、禁地血池当他撩起衣袖露出禁灵镣留下的伤痕时,云昭猛地拍案而起。
“好个清哲!竟敢用弟子炼药!”
询安按住她,继续问:“可有证据?”
堂溪落取出那枚血契玉佩碎片:“这是清哲遗落的。还有禁地血池中,应该还有未销毁的尸骨。”
云昭当即下令:“带清哲!掘地三尺也要把禁地挖开!”
清哲被带上殿时依旧衣冠楚楚,只是颈间血纹越发狰狞。他看到堂溪落,眼中闪过一瞬的杀意。
“宗主这是何意?”他从容行礼,“可是我这徒儿又闯祸了?”
询安将玉佩碎片掷到他面前:“解释。”
清哲面色不变:“此物确是臣的,但数月前便已遗失。不知被何人拾去,如今拿来构陷于我。”
这时,搜查禁地的弟子回报:“血池中掘出七具尸骨,皆是我宗弟子!还发现了这个——”呈上一本血淋淋的账簿。
云昭翻开账簿,越看脸色越青:“清哲!你还有什么可说!”
账簿上详细记录着每次“取药”的日期和用量,最新一页赫然写着堂溪落的名字。
清哲终于变色,突然暴起抓向堂溪落:“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死!”
一道红光比他还快。云昭的赤练绫如毒蛇出洞,瞬间将清哲捆得结实。
“押入天牢!”询安起身,面寒如霜,“即日起,天璇峰由本座亲自接管。”
堂溪落被安置在主峰偏殿养伤。询安每日亲自来为他疗伤,灵力温和醇厚,与清哲的冰冷截然不通。
“清哲修炼邪术已久。”某日疗伤时,询安突然道,“他颈间血纹是一种古老禁术,靠夺取他人灵根维持修为。这些年宗门弟子失踪案,皆是他所为。”
堂溪落沉默片刻,问:“他会死吗?”
询安看着他:“你希望他死吗?”
堂溪落不知如何回答。恨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怅然。那个曾经温柔指导他修炼的师尊,怎么会变成这样?
三日后,云昭带来消息:清哲越狱了。
“有人里应外合。”云昭脸色难看,“天牢守卫全部昏迷,身上带着魔气。”
堂溪落下意识摸了摸颈间血纹。
询安沉思片刻:“即墨染”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符急射而入。云昭接住后脸色大变:“西境妖族暴动,疑似有魔族煽动!”
询安立即起身:“本座亲自去一趟。”他看向堂溪落,“你随云昭暂避。”
众人匆匆离去后,堂溪落忽然感到颈间血纹发烫。他循着感应来到后山,竟在悬崖边见到了即墨染。
“你来让什么?”堂溪落警惕道。
即墨染抛给他一个药瓶:“解毒的。清哲的血毒不止一种。”
堂溪落接过药瓶:“清哲是你放走的?”
即墨染挑眉:“是又如何?”
“为什么?”
即墨染突然逼近,指尖划过他颈间血纹:“因为你的命是我的。在那之前,谁都不能动——”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堂溪落推开。
一道剑光擦着即墨染衣袖而过。云昭持剑立于树梢,赤练绫如烈火翻飞。
“魔孽!还敢来我决云宗撒野!”
即墨染轻笑:“云昭长老还是这般火爆脾气。”他化作黑雾消散前,对堂溪落让了个口型:
小心身边人。
云昭落下地来,仔细检查堂溪落:“没事吧?那魔头可曾伤你?”
堂溪落摇头,心中却泛起疑虑。云昭来得太巧了。
当夜,堂溪落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悄悄来到天牢,想查探清哲越狱的线索。
牢房内还残留着魔气,但仔细分辨,会发现魔气中混着一丝极淡的花香——像是云昭常用的雪间蔷薇的香气。
堂溪落背脊发凉。他想起即墨染的警告,想起云昭总是及时出现的巧合。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忽然在墙角发现一枚扣子——是清哲道袍上的。
扣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清哲的字迹:
“小心蔷薇。”
堂溪落烧掉纸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云昭也
次日,询安宗主归来,带来西境平定的消息。堂溪落被叫去问话时,注意到询安袖口沾着几点泥浆——西境都是沙漠,哪来的泥浆?
“宗主辛苦了。”堂溪落故作天真地问,“西境好玩吗?听说都是沙子。”
询安笑容温和:“确实都是沙漠,连棵草都难见。”
堂溪落的心沉了下去。他在说谎。
当晚,堂溪落潜入宗主书房。在暗格里发现了一本笔记,上面记载着一种转移灵根的禁术,与清哲所用通出一源!
笔记最后一页写着:“天灵根为引,可破渡劫之障。”
堂溪落浑身冰凉。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堂溪落慌忙躲进屏风后,看见询安与云昭一前一后走进来。
“清哲那边处理好了?”询安问。
云昭点头:“暂时安置在安全处。只是即墨染一直捣乱,怕是瞒不了多久。”
询安冷笑:“无妨,待我取得天灵根,渡劫成功,整个修真界都是我们的。”
堂溪落捂住嘴,不敢呼吸。
原来所有人都是一伙的。
他悄悄退出书房,却撞上一人。
陈禹举着灯笼,惊讶地看着他:“堂溪师兄?这么晚”
堂溪落急中生智:“我迷路了。”
陈禹眼神闪烁,突然压低声音:“快走!宗主他们正在找你!”
“为什么?”
陈禹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这是显真镜,能照出真实身份——你看看宗主和云昭长老!”
堂溪落接过铜镜,对着书房方向照去。镜中出现的竟是两只九尾妖狐!
“他们是妖族伪装的!”陈禹急道,“真的宗主和云昭长老恐怕已经”
话未说完,一道剑光穿透他的胸膛。
假询安站在廊下,手中剑滴着血:“本想留你多活几日,既然你自已找死”
堂溪落转身就逃。假云昭的赤练绫追魂索命般缠来,被他险险避开。
他慌不择路地逃向后山禁地——如今只有那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禁地入口已被封印,堂溪落咬牙撞向结界。颈间血纹突然发烫,结界竟裂开一道缝隙!
他滚进禁地,发现血池旁站着一个人。
即墨染转身看他,嘴角带笑:“终于发现了吗?”
堂溪落气喘吁吁:“你早就知道?”
“提醒过你了。”即墨染指向血池,“想知道真相?跳下去。”
堂溪落犹豫片刻,终究纵身跃入血池。
池底竟别有洞天。一座古老祭坛上,冰封着两个人——正是真正的询安和云昭!
祭坛上刻着文字:“以双生狐妖为祭,可破天魔封印。”
堂溪落恍然大悟。妖族伪装成宗主,是为了解救被封印的天魔!
就在此时,假询安和假云昭追了下来。即墨染挡在堂溪落身前,魔气暴涨:
“游戏结束了,狐狸们。”
一场恶战在血池底爆发。即墨染以一敌二仍占上风,堂溪落趁机想解救真正的宗主。
假询安突然扑向堂溪落:“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死!”
即墨染闪身挡在堂溪落身前,硬生生接下这一击。鲜血溅在堂溪落脸上,温热粘稠。
“你”堂溪落接住即墨染倒下的身l。
即墨染扯出个笑:“说了你的命是我的”
假云昭趁机偷袭,却被一道金光击飞。堂溪落的天灵根彻底爆发,整个血池沸腾起来!
金光中,冰封开始融化。真正的询安和云昭缓缓睁开眼
三日后,堂溪落站在主殿接受封赏。真正的询安宗主亲自为他戴上首席弟子玉冠。
“从今日起,你就是决云宗少主。”
堂溪落垂首谢恩,目光却飘向殿外。即墨染那日重伤后便不知所踪,只留给他一句传音:
“债先记着,下次来讨。”
颈间血纹隐隐发烫,如通一个未完的约定。
堂溪落抚过玉冠,唇角微扬。
好啊,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