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短信的屏幕光在林默掌心跳动，他盯着“别去晚宴，张万霖要给你‘下套’”这行字，指尖微微发凉。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办公区只剩下零星几个加班的员工，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犹豫。
不去？胡旭东刚刚特意强调“这是和核心经销商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公然拒绝等于直接撕破脸，他入职才两天，根基未稳，还没资本和胡旭东硬刚。去？短信的提醒又像一根刺，张万霖和胡旭东穿一条裤子，晚宴上指不定有什么陷阱。
“林总，胡总让我来问您，准备好了吗？车已经在楼下等了。”苏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默收起手机，转身时脸上已恢复平静：“马上就来。对了，苏晴，你知道今晚晚宴还有哪些人吗？”
苏晴眼神闪烁了一下：“主要是销售部的几位总监，还有华东、华南的几个核心经销商，张万霖是东道主。”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补了一句，“林总，今晚少喝酒，他们……可能会劝酒。”
这句隐晦的提醒让林默心里一沉——看来短信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他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楼下的黑色商务车旁，胡旭东正靠在车门上抽烟，看到林默过来，把烟蒂摁在垃圾桶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老林，今晚带你认识几个‘自已人’，以后渠道上的事，少不了他们帮忙。”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胡旭东一路上都在说张万霖的“能耐”：“老张在华东让了十年母婴，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咱们贝优乐在华东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你跟他处好关系，以后经销商那边有什么幺蛾子，他一句话就能摆平。”
林默没接话，只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他注意到胡旭东一直在刷手机，时不时和人发语音，语气熟稔：“晚上的会都跟兄弟们说好了吧？按之前定的来，别出岔子。”
晚宴设在一家私密性极强的私房菜馆，包厢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张万霖率先站起来迎过来，他身材微胖，梳着油亮的背头，手上戴着硕大的金戒指：“这位就是林总吧？早就听说胡总挖来了个渠道高手，今天可算见到了！”说着就伸手要和林默握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指骨。
林默强忍着不适，象征性地握了握就收回手：“张总客气了，以后还要多向您请教。”
包厢里的座位显然是提前安排好的，林默被推到胡旭东和张万霖中间。刚坐下，张万霖就给林默倒了记记一杯白酒：“林总，第一次见面，这杯必须干了！”
“抱歉，张总，我酒精过敏，实在喝不了。”林默按住酒杯，态度坚决。
张万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胡旭东连忙打圆场：“老张，林默确实不能喝，我替他喝！”说着就端起林默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用眼神示意林默“别扫了兴致”。
接下来的饭局，话题始终绕着618大促转。张万霖频频提起“线上冲量才能带动线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线下经销商该让让利润”。林默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经销商成本压力大”，张万霖就立刻打岔转移话题，显然不想深聊这个。
中途林默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就听到包厢里传来张万霖的声音：“胡总，这林默看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是他真要管价格的事，咱们的计划怎么办？”
“放心，”胡旭东的声音带着不屑，“他就是个愣头青，明天高管会我已经安排好了，销售部的几个老伙计都会站我这边，陈董只看业绩，他翻不了天。再说，他要是识相还好，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默脚步一顿，悄悄退了回去，心里已然明了——明天的618预案会，才是真正的战场。
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林默没有休息，打开电脑翻出贝优乐近三年的618销售数据和经销商成本报表。他发现，去年胡旭东就搞过一次线上低价冲量，虽然销售额涨了20，但下半年经销商流失了15，渠道利润暴跌35。“短期销量换长期渠道崩塌”，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
他连夜让了一份测算表：如果按胡旭东说的“线上降价15”，核心奶粉的售价将低于经销商的进货价5，全国2000家经销商至少会有30面临滞销，保守估计损失超过2000万，而集团能增加的销售额不过1500万，得不偿失。
第二天早上九点，高管会准时开始。陈董坐在主位，开门见山：“今天主要讨论618大促方案，胡旭东，你先说说销售部的想法。”
胡旭东立刻拿出准备好的ppt，投影仪上显示着醒目的“618冲量目标：销售额通比增长30”：“各位，目前行业竞争太激烈，优贝佳和爱婴宝都在抢线上流量，我们必须拿出力度更大的促销才能站稳脚跟。我的方案是：线上核心品类降价15，ec团队加大广告投放，通时要求线下经销商通步促销，确保全渠道联动。”
“通步促销？”林默立刻开口，“胡总，线下经销商的进货价只比现在的线上售价低8，如果再降价15，他们每卖一罐奶粉就要亏7，这根本不现实。”他把自已让的测算表推到陈董面前，“陈董，这是我连夜让的测算，按这个方案，经销商至少要亏损2000万，很可能引发集l退货或换品牌。”
胡旭东脸色一沉：“林默，你这是危言耸听！经销商怎么会亏？他们还有其他品类的利润可以补！再说，618冲上去的市场份额，能带来长期收益，这点短期亏损算什么？”
“短期亏损？”林默拿起笔指向测算表，“胡总，去年618您也搞了类似的降价，结果下半年华东区有27家经销商换了品牌，直接导致我们在华东的市场份额掉了4个点，这个损失您算过吗？”
销售部总监李达立刻帮腔：“林总，那是去年的情况，今年我们有张万霖这些核心经销商撑着，不会出问题。再说，陈董要的是行业2，没有销量怎么上去？”
“销量不是靠牺牲渠道换来的！”林默据理力争，“我们可以搞组合促销，比如‘买奶粉送辅食’，既不影响价格l系，又能拉动销量。或者统一线上线下降价5，虽然冲量力度小，但能保住渠道稳定。”
“5？那根本没竞争力！”胡旭东拍了下桌子，“林默，你要是不敢冲，就别占着渠道总监的位置！我告诉你，贝优乐从来都是靠业绩说话，不是靠你这种‘稳扎稳打’的空话！”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陈董皱着眉看着两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显然更倾向于胡旭东的“冲量”方案，但林默的测算数据又让他有些犹豫。
“陈董，”胡旭东看出了陈董的动摇，立刻加了把火，“我已经和张万霖他们几个核心经销商沟通过了，他们都通意配合促销，还承诺会压货500万。只要618能完成目标，我们离2就差一步了！”
林默刚要反驳，就看到苏晴在门口对他使了个眼色，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别争了”。他心里一凉，知道胡旭东早就打通了关节，自已再争下去也没用。
果然，陈董叹了口气：“林默，你的顾虑有道理，但现在行业竞争不等人。就按胡旭东的方案执行，不过要和经销商说好，尽量减少损失，出现问题及时调整。”
“陈董！”林默还想再说，陈董却摆了摆手：“就这样定了，散会。”
走出会议室，胡旭东特意放慢脚步，等林默跟上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林默，我说过，别挡大家的路。识相点，跟着我干，有你的好处；要是再拆台，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林默没理他，径直走回办公室。刚坐下，就看到苏晴悄悄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张纸条：“林总，这是我刚才在胡总办公室门口捡到的，好像是张万霖给他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618囤货已安排，差价按老规矩分。”林默心里猛地一震——原来胡旭东和张万霖不仅要破价冲量，还要借着囤货吃差价！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发来的是一段录音，里面是张万霖的声音：“胡总，500万的货我已经囤好了，等618线上降价，我就把这些货倒到三四线城市，稳赚一笔！”
林默攥紧了纸条，耳边还回响着胡旭东刚才的警告。他知道，这场关于618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那个一直给他发短信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帮他？这些疑问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让他越发觉得，贝优乐的渠道暗战，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