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操场晒得暖融融的,红色塑胶跑道上蒸腾着淡淡的热气。运动会的广播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各班的加油呐喊,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闹的泡。
林溪站在800米起跑线后,手心沁出了薄汗。她其实不擅长跑步,报这个项目纯粹是因为班里女生不够,班长软磨硬泡了半天,她才咬着牙答应下来。
“溪溪,别紧张!跑不动就慢点,重在参与!”张萌萌在旁边给她递水,眼神里记是担忧。
林溪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嗤笑。她回过头,看到黄毛和瘦高个正站在不远处,靠着栏杆,眼神不怀好意地往这边瞟。
“某些人真是不自量力,学习好有什么用,跑个步还不是要垫底?”黄毛阴阳怪气地说。
瘦高个跟着笑:“说不定跑一半就摔个狗吃屎呢,到时侯可别哭着找沈砚帮忙啊。”
周围几个男生也跟着哄笑起来。林溪的脸瞬间涨红了,握着接力棒的手指紧了紧,心里又气又慌。她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想让她分心,最好真的在跑道上出丑。
“别理他们!”张萌萌替她抱不平,“一群没素质的!”
林溪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他们。她告诉自已,只要专心跑完就行,不用管别人说什么。
发令枪响的瞬间,林溪跟着人群冲了出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操场上的尘土和青草味。她跑得不算快,稳稳地跟在中间的位置,调整着呼吸,目光盯着前面通学的背影。
第一圈还算顺利,虽然腿已经开始发酸,但她还能坚持。跑到弯道时,她下意识地往内圈靠了靠,却突然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啊——”
她惊呼一声,身l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跑道上。膝盖擦过塑胶地面,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周围的加油声瞬间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林溪趴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可膝盖一使劲,就疼得钻心,只能狼狈地趴在那里,听着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
“哎哟,我去,摔得好惨啊……”
“好像是被人绊了一下?”
“你看毕文俊他们,笑得那样……”
她抬起头,果然看到黄毛和瘦高个正笑得前仰后合,毕文俊站在他们旁边,嘴角勾着抹玩味的笑,眼神里记是看好戏的意味。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刚才在跑道边搞了鬼!
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林溪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咬着唇,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可膝盖的疼和心里的难受搅在一起,让她鼻子一酸,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张萌萌已经跑了过来,蹲在她身边急得快哭了:“溪溪!你怎么样?疼不疼?我扶你起来!”
她想拉林溪,可林溪一使劲,膝盖就疼得抽气,根本站不起来。
“让开。”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张萌萌愣了一下,抬起头。
沈砚不知什么时侯走了过来。他没穿校服,还是那件黑色连帽衫,袖子随意地挽着,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他刚才应该是在操场角落的树荫下待着,那里是他平时逃课的“专属区域”。
他没看周围的人,径直走到林溪面前,蹲下身。
林溪还在掉眼泪,看到他突然出现,愣住了,连疼都忘了。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膝盖上,那里的校裤已经磨破了,渗出一小片深色的血迹,在红色跑道上格外刺眼。
“能站吗?”沈砚问,声音还是没什么温度,却不像平时那么冷。
林溪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太狼狈了。她现在一定很难看,头发乱了,脸上还有土,竟然在他面前这么丢人。
沈砚没再说什么,伸出手。
他的手掌不算大,却很结实,手背上还有几道没消的浅疤,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缝里似乎还沾着点黑色的油污,大概是早上打工留下的。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广播声都好像远了些。所有人都看着沈砚伸出的手,包括毕文俊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溪也愣住了,看着那只悬在自已面前的手,心跳得像要炸开。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已身上,有好奇,有惊讶,还有毕文俊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试探着伸出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凉,掌心带着点粗糙的茧子,却异常稳定。他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林溪的膝盖一沾地就疼得厉害,忍不住往他身上靠了靠。
沈砚似乎僵了一下,随即伸出另一只手,虚虚地扶在她的胳膊上,防止她摔倒。
“我送你去医务室。”他说,声音依旧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砚!”毕文俊的声音突然炸响,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他妈是不是非要跟我作对?”
沈砚没回头,只是扶着林溪,一步一步地往操场外走。他的步伐很稳,扶着她胳膊的手力度刚刚好,既不会让她觉得疼,又能稳稳地支撑着她的重量。
林溪低着头,能看到他挽起的袖子下,小臂上有块淤青,大概是上次打架留下的。她的心跳得飞快,脸颊烫得厉害,膝盖的疼好像都减轻了些。
广播里还在播报着下一个项目的开始,可林溪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剩下自已的心跳声,和沈砚沉稳的脚步声。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直视着前方,好像只是在让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林溪能感觉到,扶着她胳膊的那只手,似乎微微收紧了些。
医务室的门就在前面了,林溪突然有点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