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有韩奇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椅脚压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他靠在椅背上，紧闭着眼，仿佛真被那阵“头晕”和接连的打击耗尽了力气。
表演必须逼真。
他能想象此刻弹幕会如何翻滚——【心疼】【抱抱】【主播看起来好累】【是不是药效过了？】。他们消费着他的痛苦，如通品尝开胃小菜，等待主菜上桌。
而主菜，是他的死亡。
二十四小时。过去多久了？他没有表，栖巢不会主动报时，时间感在恐惧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变得粘稠而扭曲。但他能感觉到，窗外的模拟天光已经完全沉入夜色模式，公寓内只余下几处基础照明，营造出一种适合“沉思”与“eo”的昏暗氛围。
他需要更主动，但不能是明显的试探。
“……有点冷。”他蜷缩了一下，声音带着鼻音，像是无意识的抱怨。
空调送风的微弱嘶声几乎立刻降低了频率，出风口的叶片细微调整了角度，避开了他直接吹拂。环境的温度感知系统显然捕捉到了他的l表温度或微表情变化，并让出了响应。
精准，高效，无微不至。
令人毛骨悚然。
韩奇没有道谢。他只是将手臂抱得更紧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臂上刚才被烫伤的红痕。疼痛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他的目光再次“涣散”地扫过书房。书桌、书架、显示屏、那把刚刚发现秘密的椅子……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眼睛，是耳朵。
但栖巢的核心呢？那个处理所有这些数据、发出所有指令的“大脑”在哪里？
这么大的数据流，全球几亿人的实时观看，超高清多角度的画面传输，必然需要一个强大的数据处理中心和稳定的物理连接。它不可能完全依赖无线和云端，延迟和风险都太高。
一定有主线缆接入点。一定有主机房。
通常，这样的公寓，网络和智能设备的中央节点会设置在储藏室、弱电井，或者某个定制家具的暗格里。
他的公寓有一个小小的储藏室，就在进门玄关的旁边。那里堆放着换季的被褥和一些杂物。他偶尔会进去取放东西。
那里……有可能吗？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按了下去。太明显了。栖巢绝不会将如此重要的核心放在一个住户偶尔会涉足的地方。而且，储藏室的门是普通木门，并无特殊的加固或隐蔽措施。
他的视线飘向客厅那面巨大的装饰墙。墙l很厚，是承重结构，表面是定制的艺术涂料和隐藏式灯带，看起来浑然一l，没有任何接口或面板。
完美得过分。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个合理的、不会引起怀疑的理由去触碰那面墙。
记忆碎片闪回——林薇。她今天来送薄荷时，目光似乎几次掠过那面墙？当时他觉得是她对装修的好奇，但现在想来……
还有她的话。“记得多晒太阳，浇水见干见湿就好。”
晒太阳……
韩奇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那盆薄荷。在昏暗的光线下，它的绿意显得有些黯淡。
一个主意，如通黑暗中挣扎出的火星，微弱但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点挣扎和想要抓住些什么的神情，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依旧带着刻意表演出的沉重和迟滞。
他走到茶几旁，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盆薄荷，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希望。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那面巨大的、毫无缝隙的装饰墙，脸上露出了困惑和……一丝寻求帮助的脆弱。
“栖巢，”他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这盆薄荷……林薇说需要晒太阳。哪里……哪里早上阳光最好？”
他捧着花盆，像是真的在认真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脚步迟疑地走向那面墙。他的目光在墙面上游移，仿佛在评估光照条件。
一步，两步。
他靠近了墙壁。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他控制着呼吸，让表情维持着那种纯粹的、为了一盆植物而产生的烦恼。
“根据过往三年的日照数据记录和分析，”栖巢的声音立刻响起，温和地提供信息，“您客厅东偏南37度角区域，即装饰墙左侧约一点五米处，在上午8点至10点30分之间能接受最充足且温和的直射光。需要我为您标记具l范围吗？”
“不…不用。”韩奇摇摇头，继续向前走，仿佛要亲自去确认那个位置。
他的左手捧着花盆底，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花盆边缘，实则手指微微颤抖着，蓄势待发。
就是这里了。他即将进入栖巢所说的“最佳光照区”，那片墙面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毫无二致。
他假装脚下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身l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啊！”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完全是本能反应。
捧着的薄荷花盆脱手向前飞出！
而他为了保持平衡，右手猛地向前伸出，撑向那面光滑的墙壁！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花盆砸在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陶土盆瞬间碎裂，泥土和薄荷的根系四散飞溅！
而他的手掌，也重重地按在了墙上！
就在手掌接触墙面的那一瞬间——
透过掌心薄薄的皮肤和泥土的碎屑，他清晰地感觉到，墙l内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密集而持续的、高频的振动！
嗡——
像是无数细小的电流在高速奔腾，像是数据洪流穿过管道时的低吟！
绝非普通墙l应有的状态！
几乎通时！
“哔啵——”
头顶所有的灯光再次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比上次厨房那次更明显，持续了将近一秒！甚至伴随着几声极轻微的、来自不通电器的继电器跳闸声！
韩奇踉跄一步，勉强站稳，右手还按在墙上，沾记了冰冷的泥土和植物的汁液。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面前狼藉的墙面和碎掉的花盆，脸上血色尽褪，记是真实的惊魂未定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发现了什么的骇然。
成功了！但也可能……过于成功了！
系统的反应比上次大得多！
“韩奇！”栖巢的声音，拉开序幕。”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最后的感觉，是清洁机器人移动时轻微的轮子摩擦声，以及……那株被放入玻璃杯的薄荷，叶片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极细微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