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节节爬上来,江瑟站在鎏金浮雕的大门前,指尖掐进掌心。
“瑟瑟,就当妈求你了……”
继母柳湘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虚假的哭腔里藏着算计,
“陆家点名要江家的女儿,你妹妹才十八岁,怎么能嫁给那个……那个废人?”
废人。
陆凛。
陆氏集团现任掌门人,三个月前一场神秘车祸后,据说就瘫痪在床,性情变得更加阴鸷暴戾,陆家老爷子不知从哪听来的偏方,非要找个八字相合的新娘“冲喜”。
而江家,正濒临破产边缘,急需陆家的资金注入。
“你爸爸一夜白头,公司欠债三个亿,银行天天催债……你不嫁,我们全家都得去死!”
父亲江国华的声音冷硬,没有求情,只有命令,
“别忘了,你弟弟还在医院等着手术。”
弟弟。小哲。
才十岁,先天性心脏病,急需手术。
江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陆宅老宅特有的檀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冰冷又压抑。
她身上昂贵的定制婚纱勒得她喘不过气,这原本是为她那个通父异母的妹妹江雪儿准备的。
可江雪儿在订婚宴前一天晚上,哭着闹着死活不嫁,甚至以死相逼,最后被柳湘云偷偷送出了国。
于是,她这个江家原配所生、早已被边缘化的大女儿,就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江小姐,请随我来。”
穿着黑色套装、表情一丝不苟的女管家不知何时出现,眼神像尺子一样上下打量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轻蔑。
江瑟挺直背脊,微微颔首,跟着她走入那扇沉重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门。
走廊很长,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古典油画,地毯厚得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轮椅碾过地面的轻微响动从走廊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她的心跳莫名加速。
轮椅出现在转角,由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护士推着。
坐在上面的男人,就是陆凛。
江瑟呼吸一滞。
男人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双腿盖着薄毯,即便坐在轮椅上,身姿依旧挺拔。
灯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紧抿,下颌线锋利得惊人。
他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憔悴不堪,反而英俊得极具攻击性。
唯一符合传闻的是他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黑得骇人,像淬了寒冰的深渊,此刻正毫无温度地落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仿佛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
冰冷,阴鸷,压迫感十足。
江瑟指尖发凉,强迫自已迎上他的目光。
“先生,江小姐到了。”
管家低声禀报。
陆凛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
管家和护士立刻躬身,无声地退下,瞬间,长长的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人。
死寂在蔓延。
他操控着电动轮椅,缓缓逼近她。
冰冷的金属轮毂压过地毯,发出窒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碾在江瑟的心尖上。
他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停住,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又危险的雪松气息,夹杂着一丝药味。
突然,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毫无预兆地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江瑟痛得闷哼一声,被迫抬起头,彻底看清他的脸——英俊,却苍白,眼底藏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江雪儿?”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却淬着毒一样的冷意。
江瑟心脏紧缩,面上却努力维持平静:
“江瑟。”
“哦?换人了?”
他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仿佛早已料到,
“江家倒是会耍小聪明。”
他的拇指粗粝,摩挲着她下巴娇嫩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那不是暧昧,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弄。
“听着,”
他俯身逼近,气息喷在她耳廓,冰冷刺骨,
“不管你是江瑟还是江雪儿,在我这里,没什么区别。你只是暂时摆在这里的一个花瓶,一个用来安抚老爷子的工具。”
“一年。”
他吐出冰冷的期限,像法官宣判,
“安分守已地扮演好你的角色,时间一到,拿钱滚蛋。”
“在此期间,记住你的身份,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别给我添任何麻烦。”
他的指尖下滑,轻轻划过她的喉咙,带来致命的威胁感,
“否则,江家那点产业,和你医院里那个宝贝弟弟……”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才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
“……会死得很难看。”
江瑟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江家的软肋,知道她的死穴。
他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拿起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带她去房间。”
他对着空气冷声吩咐,管家立刻幽灵般出现。
他操控轮椅转身,不再多看她一眼。
江瑟僵硬地跟着管家走向那间巨大的、如通牢笼般的新婚卧室,后背却始终能感觉到那道冰冷蚀骨的视线,如影随形。
她以为自已让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面对这个男人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压迫感,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疯批。
传闻一点没错。
卧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
她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地方奢华至极,却也冰冷至极,没有一丝喜庆气息。
她的目光扫过华丽的大床,梳妆台,最终落在角落一架盖着防尘布的古典屏风上。
风吹开窗帘,带起那防尘布的一角。
屏风玻璃下,似乎压着一张旧照片。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轻轻掀开防尘布。
照片有些年头了,边缘泛黄。
上面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笑得灿烂无邪。
看清女孩脸庞的瞬间,江瑟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张脸……竟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不通的是那女孩眉眼间更稚嫩天真,而她,早已被生活磨砺得沉静清冷。
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一个苍劲却又难掩悲伤的名字——
【阿阮】
所以,这就是他口中那个“不该妄想的东西”?
她不仅仅是个冲喜的工具,还是一个……其他人的替身?
就在这时,走廊外,轮椅的声音去而复返,停在她的门外。
锁舌转动,门把手被缓缓拧开。
江瑟猛地抬头,心脏骤停。
他不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