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白骨笙歌 > 第9章 听雪楼地窖的秘密

听雪楼的灯笼,白天也亮着。
红绸裹着的灯笼串从门楣垂到二楼,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谁在暗处数着铜钱。楼前的青石板被扫得干干净净,连片落叶都没有,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刻意——就像戏台子,看着光鲜,后台指不定堆着多少破烂。
“猫在那儿。”江知然拽了拽徐一笙的袖子,往街角努嘴。
那只沾着金粉的黑猫蹲在听雪楼后巷的墙根下,舔着爪子,眼睛亮得像两颗绿珠子。它看见两人,“喵”地叫了一声,转身钻进了一个半开的狗洞。
“这是让我们钻狗洞?”江知然皱眉,拍了拍自已的捕快服,“小爷我好歹是个官差……”
“要么钻,要么回去被江知安抓。”徐一笙说着,已经蹲下身子,往狗洞探头。洞不深,能看见后面是片小院,堆着些劈好的柴火,还有口压水井。
江知然骂了句“倒霉”,也跟着钻了进去。膝盖刚落地,就听见“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开了条缝,谢长安的脑袋探出来:“可算来了,里面正热闹呢。”
三人猫着腰钻进柴房。柴房里堆着半人高的干柴,空气里混着松木香和一股淡淡的霉味。谢长安指着墙角的一块木板:“地窖入口在这儿,刚才看见苏余带着两个人下去了,提着个黑箱子,跟西市交接的那个一模一样。”
徐一笙掀开木板,下面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架着木梯,一股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药味——跟《百草毒经》上记载的“醉仙藤”味道很像。
“我先下。”徐一笙抓起旁边的一盏油灯,顺着梯子往下爬。木梯“咯吱”作响,像随时会散架。
地窖比想象中宽敞,像个酒窖,四周摆着一排排木架,上面却没放酒坛,而是堆着些贴着标签的陶罐,写着“当归”“首乌”之类的药材,看着倒像个药库。最里面有扇小门,门缝里透出光,还传来说话声。
“……那本假的,江知安拿到了?”是苏余的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分。
“拿到了,”另一个声音很陌生,透着股阴柔,“他正带着人往城外搜,以为能钓出莲华门的余孽。倒是你,真要把这东西给贵妃?”
“不然呢?”苏余笑了笑,“当年莲华门藏的可不止这本毒经,还有……先皇的遗诏。贵妃要的是那个,这本毒经,不过是引子。”
遗诏?!
徐一笙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可这毒经里的‘蚀骨散’,据说能让人变成活死人,”阴柔的声音带着点忌惮,“要是被人知道……”
“知道又怎样?”苏余的声音冷下来,“当今圣上身子骨越来越差,太子年幼,能护住我们的,只有贵妃。等她成了太后,我们都是从龙功臣。”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淡淡的,像冰碴子:“可惜,你们等不到那天了。”
是沈默!
徐一笙猛地推开门。
门内的景象让三人愣住了——苏余和那个阴柔男人站在中间,脸色煞白。沈默坐在墙角的阴影里,手里抱着琴,琴弦上还沾着点白色粉末,正是“醉仙藤”的粉末。刚才说话的阴柔男人,裤脚沾着草屑,显然是从外面刚进来的。
“你……你不是被江知安抓了吗?”苏余后退一步,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把匕首。
沈默笑了笑,空洞的眼窝对着她:“江知安要抓的是莲华门的人,我只是个瞎眼琴师,他留着没用。倒是你,苏掌柜,十年前在莲华门后山烧火的小丫头,如今倒成了贵妃跟前的红人。”
苏余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沈默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当年你偷了《百草毒经》的副本,卖给萧贵妃,换了脱籍的机会。现在又想拿真本换荣华富贵,可惜……”他忽然提高声音,“你带进来的这位,可不是贵妃的人。”
阴柔男人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你袖口的绣纹,是‘影阁’的标记,”沈默的声音很稳,“影阁替三皇子办事,对吧?你们想借贵妃的手拿到遗诏,再反过来扳倒她,好让三皇子继位。”
这反转来得太快,江知然都看傻了。徐一笙却注意到,阴柔男人的手悄悄摸向了桌上的黑箱子——那里面应该就是真的《百草毒经》。
“动手!”徐一笙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过去。
阴柔男人反应极快,抓起桌上的油灯就往徐一笙脸上砸。油洒了一地,火苗“腾”地窜起来,照亮了他狰狞的脸。苏余趁机扑向黑箱子,却被谢长安一脚踹倒在地。
江知然没练过武功,却机灵,抓起旁边的陶罐就往阴柔男人头上砸。“砰”的一声,陶罐碎了,里面的药粉撒了那男人一身,他打了个喷嚏,动作顿时慢了半拍。
“是‘痒痒粉’!”江知然乐了,这还是他从街边杂耍班子学的损招。
徐一笙趁机扑上去,锁住阴柔男人的胳膊。男人挣扎着从怀里摸出把短刀,反手刺向徐一笙的腰。千钧一发之际,沈默突然弹出根琴弦,像条软鞭,缠住了男人的手腕。
“铛”的一声,短刀掉在地上。
谢长安冲上去,一拳把男人打晕过去。
整个过程快得像阵风,等苏余从地上爬起来,已经被江知然用绳子捆住了。她看着沈默,眼神里又恨又怕:“你到底想干什么?”
“拿回属于莲华门的东西。”沈默站起身,摸索着走到桌边,打开黑箱子。里面果然躺着本线装书,封皮是深蓝色的,边角磨损得厉害,正是真的《百草毒经》。他指尖抚过封面,动作轻柔得像在摸什么宝贝。
“遗诏呢?”徐一笙问。
沈默没回答,只是翻开毒经,从夹层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纸很薄,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看清开头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才是萧贵妃想要的。”沈默的声音有点发颤,“先皇早就发现她勾结外戚,想废了她,可惜没来得及……莲华门门主,也就是我师父,当年受先皇所托,藏了这道遗诏。”
“那你师父……”江知然追问。
“十年前被萧贵妃的人杀了,”沈默的声音冷下来,“整个莲华门,三百七十二口,全被活活烧死。我当时被师父藏在水缸里,才捡了条命,却被毒瞎了眼睛。”
徐一笙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想起十年前那个躲在水缸里的夜晚,火光照红了天,到处都是惨叫声。他以为只有自已活下来了,没想到……
“师兄。”徐一笙低声说。
沈默的身l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空洞的眼窝对着他:“你……”
“我是白笙。”徐一笙摸出那半块“莲”字玉佩,“当年你送我的,说能辟邪。”
沈默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另一半玉佩。两块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上面的缺口正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安”字。
“小师弟……”沈默的声音哽咽了,这个一直冷得像冰的人,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我找了你十年……”
地窖里静得能听见火苗“噼啪”燃烧的声音。苏余瘫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原来如此……你们就是莲华门的余孽。可惜啊,就算找到了遗诏,又能怎样?萧贵妃的势力早就盘根错节,你们斗不过她的。”
“斗不斗得过,总得试试。”谢长安踹了她一脚,“把她捆结实了,等下交给官府。”
“别交官府。”徐一笙突然开口,“江知安是萧贵妃的人,交上去等于白送。”他看向沈默,“师兄,你有什么打算?”
沈默收起玉佩,眼神又恢复了冰冷:“遗诏不能落在任何人手里。萧贵妃要,三皇子也要,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他指了指毒经,“这里面还记着当年下毒的配方,能证明萧贵妃是凶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喊:“着火了!听雪楼着火了!”
四人脸色一变,跑到地窖门口往上看。柴房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显然是有人放了火。
“是影阁的人!”谢长安反应过来,“他们肯定还有通伙,想杀人灭口!”
“走!”徐一笙抓起遗诏和毒经,“从后门走!”
四人冲出地窖,小院里已经火光熊熊。谢长安一脚踹开柴房的后门,外面是条窄巷,几个拾荒的小孩正扒着墙看热闹,其中就有二柱子。
“柱子!这边!”徐一笙喊了一声。
二柱子看见他们,眼睛一亮,指着巷尾:“我刚才看见王老汉往那边跑了,他手里还拿着把剪刀,说要去‘报仇’!”
王老汉?磨剪刀的那个?
徐一笙心里一动,跟着往巷尾跑。刚拐过弯,就看见王老汉举着剪刀,正对着一个穿黑衣的人乱刺。那人正是刚才在西市接箱子的影阁成员,已经被刺中了胳膊,正捂着手后退。
“狗东西!你杀了我儿子!”王老汉眼睛通红,像头发疯的老牛,“十年前莲华门那场火,你也有份!我认得你手上的疤!”
原来王老汉的儿子也是莲华门的人!
谢长安冲上去,一脚把黑衣人踹倒,反手捆住。王老汉还在嘶吼,剪刀“哐当”掉在地上,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先离开这儿!”沈默拽了徐一笙一把。
火越烧越大,听雪楼的灯笼一个个炸开,红绸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像漫天的血。远处传来了消防车的铃铛声,还有官差的吆喝声,乱糟糟的,像一锅煮沸的粥。
四人带着王老汉和被捆的苏余、影阁成员,钻进了更深的巷子。巷子里的小贩们还在照常让生意,炸油条的油锅“滋啦”响,卖糖画的老人举着个孙悟空,看着火光大呼小叫,没人知道刚才这楼里藏着多大的秘密。
徐一笙回头看了眼燃烧的听雪楼,火光映在他眼里,像十年前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但这一次,他身边有江知然,有谢长安,有师兄沈默,还有王老汉这样的普通人——他们或许弱小,却愿意为了真相和公道,举起自已的剪刀。
“接下来去哪?”江知然喘着气问,脸上沾着烟灰,看着倒比平时精神。
徐一笙握紧了怀里的遗诏和毒经,笑了笑:“去京兆府。有些账,该跟江知安算了。”
江知然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对!小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巷子深处,二柱子抱着他的猫,蹲在墙根下。猫爪子上的金粉已经蹭掉了,却在地上留下一串淡淡的印记,像条引路的线,把这些原本不相干的人,都串到了一起。
这京兆府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