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白骨笙歌 > 第6章 贵妃别院的琴声

天黑得跟泼了墨似的。
贵妃别院外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像个弯腰的老头,瞅着墙里那片亮堂。朱红大门紧闭,门楼上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光溜溜的,照得门环上的铜兽眼睛发亮,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这地方守卫够严的。”江知然蹲在树后,扒着叶子往院里瞅。墙头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个黑衣侍卫,手里的刀在灯笼下闪着寒光,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谢长安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我让弟兄们从后门摸,那边是片竹林,好藏人。”他转头看徐一笙,“你确定今晚有人会来?”
徐一笙没说话,只是盯着院里那栋最高的楼。楼窗亮着灯,隐约能看见里面摆着架琴,琴边好像坐着个人。“沈默说琴音为号,错不了。”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黑布,“把脸蒙上,别出声。”
三人猫着腰,绕到别院后门。果然跟谢长安说的一样,后门靠着片竹林,风吹过竹叶“沙沙”响,正好盖过脚步声。江知然仗着身段灵活,先爬上墙头,打了个手势——下面没人。
徐一笙和谢长安紧跟着翻进去。脚刚落地,就听见“咔嚓”一声,江知然踩断了根树枝。
“谁?”远处传来侍卫的喝问。
谢长安眼疾手快,拽着两人钻进旁边的花丛。叶子上的露水打湿了衣服,冰凉凉的,还带着股甜腻的花香,跟这院子里的紧张气氛一点不搭。
侍卫打着手电筒晃了晃,没发现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你能不能小心点?”谢长安压低声音,拍了拍江知然的脑袋。
江知然撇撇嘴,刚想回嘴,就听见一阵琴声。
那琴声是从最高的楼里传出来的,叮叮咚咚,跟庙里的木鱼似的,听着挺平和,可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对劲——调子忽快忽慢,像是在打暗号。
“来了。”徐一笙低喝一声,带头往那栋楼摸去。
楼里的灯忽然灭了。
四周一下子黑下来,只有远处灯笼的光隐隐约约照过来。三人刚摸到楼下,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箭擦着江知然的耳朵飞过去,钉在墙上,箭尾还在颤。
“有埋伏!”谢长安喊了一声,拽着两人往柱子后躲。
黑暗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几十号黑衣侍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手里的刀劈头盖脸砍过来。谢长安抽出腰间的短刀,挡开迎面而来的一刀,反手捅进对方肚子里。江知然没带兵器,抓起旁边的花盆就往人头上砸,居然也砸倒了两个。
徐一笙没动手,只是盯着楼上。刚才灭灯的时侯,他好像看见个影子从窗口跳了下来,钻进了旁边的假山。
“你们顶住!我去那边看看!”徐一笙喊了一声,趁乱往假山跑。
江知然正被两个侍卫围攻,听见这话急得直骂:“徐一笙你不讲义气!”嘴上骂着,手里却更狠了,抄起地上的木棍横扫过去。
徐一笙跑到假山后,果然看见个黑影。那人背对着他,正往石缝里塞什么东西,动作很快,像是在藏东西。
“沈默?”徐一笙喊了一声。
那人猛地回头,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睛,黑洞洞的,正是沈默。他手里还拿着个琴盒,刚才的琴声,肯定是他弹的。
“你怎么来了?”沈默的声音有点急,“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在藏什么?”徐一笙往前走了一步。
沈默没说话,只是把琴盒往石缝里推了推。就在这时,假山另一边传来脚步声,江知安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来,手里的剑指着两人:“抓住他们!”
沈默突然拽了徐一笙一把:“跟我走!”
他拉着徐一笙钻进假山的另一个洞口。洞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走,脚下全是碎石,硌得脚生疼。沈默好像对这里很熟,闭着眼睛都能走,速度快得惊人。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洞?”徐一笙喘着气问。
“以前给贵妃弹过琴,摸熟了。”沈默的声音在黑暗里有点发飘,“柳乘风藏的《百草毒经》,我刚才放进琴盒了,藏在石缝里。江知安要的就是这个。”
徐一笙心里一动:“你也是莲华门的人?”
沈默的脚步顿了顿,没承认也没否认:“十年前的事,别再提了。”
洞的尽头是道小门,外面就是那片竹林。两人刚钻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江知然的喊声:“徐一笙!这边!”
江知然和谢长安正被侍卫追着跑,谢长安胳膊上还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往这边跑!”沈默喊了一声,带头往竹林深处冲。
四个人在竹林里狂奔,竹叶打在脸上生疼。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江知安的怒吼:“别让他们跑了!”
跑到竹林尽头,是条小河。沈默吹了声口哨,河面上漂过来艘小船,船上坐着个穿蓑衣的汉子,是谢长安的人。
“快上船!”谢长安把江知然推上船,自已也跳了上去。
徐一笙刚要上船,沈默忽然拽住他:“《百草毒经》藏在假山石缝第三块石头后面,你去拿。我引开他们。”
“你疯了?”徐一笙皱眉,“江知安不会放过你的!”
“我瞎了眼,跑不快,留着也是累赘。”沈默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看着有点惨,“你拿着毒经,查清楚十年前的事,也算……替我了个心愿。”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给徐一笙,“这个你拿着,或许有用。”
说完,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还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
“往那边跑了!”侍卫的声音跟着追了过去。
江知然急得直跺脚:“他疯了?我们回去救他啊!”
谢长安拉住他:“来不及了!快开船!”
小船“吱呀”一声驶离岸边。徐一笙回头,看见沈默被侍卫围住,他背对着河,手里不知什么时侯多了把琴,正对着侍卫们弹奏。琴声很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骂,听得人心里发堵。
突然,琴声停了。
沈默倒下了。
徐一笙的心猛地一沉,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是半块玉佩,跟柳乘风那枚很像,上面刻着个“莲”字。
“他到底是谁?”江知然喘着气问,“他好像对你……很不一样。”
徐一笙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半块玉佩。月光照在上面,冰凉凉的,像块石头,却又好像带着温度。他忽然想起十年前,莲华门被灭门的那天,他躲在假山后,听见一个少年在弹琴,调子跟今晚沈默弹的一模一样。那个少年,眼睛很亮,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难道……
“别发呆了!”谢长安拍了他一把,“看看他给你的是不是毒经?”
徐一笙这才回过神,摸出沈默塞给他的东西——不是毒经,是张纸条,上面写着:“苏余是萧贵妃的人,金丝栀子是她故意让阿芷放的,目的是嫁祸柳家。”
又是个反转!
江知然凑过来看了,骂了句:“这女人看着挺温柔,心够狠的!”
小船顺着河水漂远了。远处的贵妃别院还亮着灯,琴声再也没响起来。徐一笙把那半块玉佩揣进怀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事情再也回不去了。江知安的立场,沈默的身份,苏余的阴谋,还有那本藏在假山后的《百草毒经》……这盘棋,比他想的还要乱。
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了。
身边的江知然还在骂骂咧咧,抱怨胳膊被竹叶划破了;谢长安在给伤口包扎,眉头皱得紧紧的,却没哼一声。月光照在他们脸上,一个咋咋呼呼,一个沉稳可靠,却都带着股不肯认输的劲儿。
徐一笙忽然笑了。
“笑什么?”江知然瞪他。
“没什么。”徐一笙摇摇头,“下次再查案,记得穿双好鞋。”
江知然低头看了看自已磨破的鞋底,又看了看徐一笙那双干净的布鞋,突然觉得,这个徐郎中,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至少,他不会像哥哥那样,总把“你不行”挂在嘴边。
小船钻进一片芦苇荡,看不见了。只有河水“哗哗”地流着,像是在说,这京兆府的热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