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爱的妹妹自落水后性情大变。
举止诡异,不仅将我这个亲姐姐视为仇敌,
嘴里念叨着我不理解的恶毒嫡姐和恶毒主母
还与身边的婢女以姐妹相称。
而我的未婚夫顾宴和对她处处欣赏,在妹妹治好顾宴和的双眼后,更是在众人面前,要与我退婚。
1.
妍儿落水那天,是我的生辰,底下人和我说时我是惊讶的。
原本该是府里最恪守规矩的小姐,却在救醒之后变得神智不清。
宴会之上,庶妹身着一袭白裙,长发披肩,不顾林姨娘的劝阻,直直的冲向父亲。
在宾客目睹下,控告我和母亲的所作所为。
【父亲,女儿虽然是庶出,却也是相府的二小姐,母亲却任凭那些丫鬟磋磨女儿。】
【日日如此也就罢了,可是今日女儿竟被长姐的婢女推落水中,若不是女儿命大,此时怕是再也见不着父亲了。】
【求父亲为女儿做主！】
她跪在父亲面前,眼含泪水,楚楚可怜。
在一片寂静之中,父亲起身将庶妹扶起,斥责母亲管理不当,又对庶妹安抚有加。
【妍儿,这事确实是我这当家主母的做的不妥当。来人,将那迫害二小姐的婢子打发出去。】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我,好像在等我为我的婢女求情,毕竟我在外头可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
当然我也没让她们失望,念出了我的台词。
【母亲,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我那婢女无关。还请母亲三思啊】
’赵妍儿‘也就是我的庶妹突然大笑起来,纤弱的身姿摇摇欲坠。
此时,就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赵妍儿’很美,自带着一种破碎感,让人不自觉的心疼她。
起初也许没那么明显,规规矩矩的没那么有灵气。
【姐姐倒是心善,那为何对妹妹的苦视若无睹,可有过一丝丝垂怜】
我垂下眼眸,没说话。
母亲果然大怒,将我禁足于屋内。
2.
禁足期内,林家小娘子时常跑来与我见面,也总是带些新奇玩意儿。
【气死我了,你家那好妹妹可神气了,只是一个小小庶女还摆谱到我这。和我争金玉楼新出的款式,要是被她抢走就算了,可……可是你那亲亲未婚夫顾宴和出头帮她,你还不管管】
能把林家小娘子气成这样,确实有点本事。
见我点头,她气的眼睛直瞪我。
【你还点头,赵如意,你到底站哪边以前也没见你这好妹妹这么拎不清啊自从落水之后,我就非常非常讨厌她！】
林家小娘子也是越说越生气,气血上涌,显得她的小脸红彤彤的。
我慢条斯理的替林家小娘子整理衣衫。
笑着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
【哼,你那好妹妹可是出尽风头了,顾宴和那盲子被她给治好了,现在可是人家的贵宾,荣王可是放话了的,与赵妍儿作对就是与荣王府作对。】
【现在倒好了,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差点退婚的未婚夫,结果两人搅和在一起,这都是什么事啊】
林小娘看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生气。甩开我的手就转身离开。
【小姐,你……】
【我想静静,你们都下去吧。】
将屋内的人打发出去后,我打开藏在梳妆柜里的玉佩。
细细摩挲着,入手温润,雕刻着的鹤纹栩栩如生。
虽然‘’赵妍儿’‘来了,但她也治好了荣王的病,这一切都说明我们的命运确实是按照话本上所写的进行。
希望接下来的发展也能这么顺利,我暗自祈祷。
3.
京城内一时流行起许多新奇的东西,而收到这些礼物的达官贵人也是对’赵妍儿‘赞赏有加。
宫中太后和华妃也让’赵妍儿‘拿下,每日都让’赵妍儿‘进宫服侍,回来就带着一堆赏赐。那些‘赵妍儿’要嫁给荣王的话也突破母亲的阻拦来到我的面前。
激动的心让我颤抖不止,我无意识地抚摸起那玉佩。
终于要开始了吗。明明妍儿还没离开几日,害怕的滋味却让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这这位来自异世的‘妹妹’。
太久了,真得太久了。
紧绷的神经难得有了放松的余地,我也陷入过往的梦境。
如意,又在看书,别到时候成了个傻傻的书呆子了
这古代人可真是无聊,不过还好有你,来这也不算亏。
清俊的少年郎意气风发,是我不曾见过,也是我不会拥有的,我就如同母亲最爱的那盆牡丹。
因品质珍贵而备受母亲喜爱,也因此困在这温室,只能成为贵人手中的玩物。
喜爱但也是随时可以替代可以抛弃。
少年时曾因自己才艺闻名京城而感到沾沾自喜,可是他却能随口说出令我自愧不如的诗句,他曾一遍遍向我描述他的故乡。
那里人人平等,,没有强权,生活安逸而美好。
我羡慕他的自由,也嫉妒他的天真烂漫。
明明带我见过这么美好的一面,却又将我抛在这里,给予我过光明,却又随意离开。
梦醒,回归现实,胀痛的脑袋令我不得不出去走动。
路过妍儿院子,此时占据我妹妹身体的人正在教导下人。
我看着她熟练将她身边的婢女拉起来,让婢女坐在自己的身边。
【你又跪着了我不是说过我们都是人,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只跪天地,只跪父母。而且我们一起长大,本就情同姐妹。你再跪,我就生气了。】
情同姐妹,一起长大,这些词本来是该形容我和妍儿的。
阳光明媚,她们嬉笑打闹,多么温馨的场合啊。我死死盯着眼前的场景,直到手心的刺痛令我回神。
4.
’赵妍儿‘还是发现了我,也是,我那赤裸裸的目光,真的很难不被发现。
她一下就变了脸色,立马将她那婢女拉到身后,仰着小脸一脸不畏强权的看着我。
我不禁笑出了声,或许是被’赵妍儿‘听成嘲笑,’赵妍儿‘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咬着唇,径直向我走来。
【姐姐在笑什么是妹妹有哪里做得不好吗还请姐姐明示,妹妹如今这身子骨可经不得再受冻。】
【妹妹说笑了,姐姐只是觉得妹妹真是有趣极了,比之前那‘木纳’样子讨喜多了。】
赵妍儿露出肉眼可见的慌张,眼睛也不敢直视我。
一旁的婢女见状,俏生生地上前,不卑不亢地表示赵妍儿是荣王的救命恩人,字里行间多是威胁和对我这个在荣王低谷时抛弃的未婚妻的蔑视。
我将视线放到赵妍儿身上,发现她像是有了底气,又恢复了那副模样。
元气满满,充满着生气。
就在我们错开身时,赵妍儿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姐姐,我真的可怜你,但你害了我,所以抱歉了。荣王是我的了。】
我转头正好对上她那复杂的眼神。
【我什么时候想害你了】
【妹妹怕不是脑子烧坏了,怎么会这么想】我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赵妍儿耳朵后面的红痣吸引。
红痣哪来的红痣,这一发现令我震惊不已
就这样呆在原地。而‘赵妍儿’看到我呆滞的神色还以为我是被她说中感到畏惧了。
便嘲讽地看着我,幽幽说道：【是吗】
我没回答,匆忙逃离了那里。
红痣,怎么可能,妍儿绝对没有这个红痣的。
是我不曾发现说还是说
4.
【姐姐,你说荣王怎么疯疯癫癫的,一天到晚尽对你说些胡话。】
我编着妍儿的头发,听到这,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
【妍儿,姐姐当然知道是假的,但是光是听着,就感觉自己原来有另一种活法,何况他描述的太过真实,我感觉他不是荣王。】
【荣王自幼双目失明,可自从落水后,不仅性情大变,眼睛也好了。我猜他定是天上的神仙,或许那个世界就是真的,你说呢,妍儿】
妍儿白嫩的小脸满是不服。
拉着我跑到荣王落水的那个池子里,看了我一眼后,竟是直接跳了进去。
我震惊害怕极了,颤抖着抱着妍儿,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姐姐,妍儿想试试会不会有另一个神仙来。】
妍儿白嫩的小脸满是倔强,很是不服。
【不行,听姐姐的话,不要让那些孤魂野鬼有近身的机会。是,荣王很好,姐姐很喜欢,但你更重要,知道吗】
为了看住妍儿,我日日夜夜呆在她身边,那颗红痣有没有我最清楚。
一阵心悸,我突然感觉难以呼吸。
如果不是魂魄互换,而本身呢
从前的荣王自从不瞎了,还提出许多让皇帝称赞的点子,甚至能言善道,让不少人都觉得是上天的旨意,这是上天安排的太子。
有了这一名头的荣王,却依旧不骄不躁,将一切全归功于皇帝治理的好。
民间都传言,荣王作为皇帝的儿子,多亏了皇帝对天下的治理有方,让上天看到了,荣王的眼睛才好的。还在梦里拜神仙为师,学到这些知识。
一时间荣王的风头十足。
这样的一位天之骄子,就算我是京城第一才女,又怎样。
面对美景,他随口吟诵的诗总是让我自愧不如,在他面前,我的骄傲显得一文不值。
我生在侯府,成为荣王妃是我的命运,也是我不可逃避的责任,我应该贤良淑德,应该温婉善解人意,以夫为纲。
幼时熟读文章,常因书中震撼人心的景色而动容,也爱幻想寻得良人。
直到年岁渐长,我才意识到只有行走于这些前人的脚印下,才不会受伤,这些我讨厌的禁锢限制着我,同时也保护着我。
这时侯的荣王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我看到他跳出了那个圈,还给了那些质疑不赞同他的人狠狠的教训。每当那些臣子遇见荣王,总是灰溜溜的跑开。
而荣王也会毫无顾忌的嘲笑,或许是那日阳光正好,又或是灵动的少年郎总是更令人喜爱。
先生是对的,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心生向往。
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他了吧。
第一次我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庆幸,与她人相比,我可以有机会去接触他,婚姻大事本就不能自己做主,但要是另一半是他,那是何等幸运。
第一次,我期待着母亲将我送去皇宫,期待着与他的见面。
妍儿也开始接受他,没有再去过那个水池。
我们赏景作词,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也对我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可是好景不长。
5
荣王在骑马时饮酒,不幸摔下马。噩耗传来,我马不停蹄的赶到荣王府。还未走到门口,屋内荣王的母妃华妃的哀嚎声传来。
我内心无端感到慌乱。双腿发软。一时间头昏目眩,强烈的悲伤压着我喘不过气。
我强撑着来到宴和床榻前,
只是还没见到荣王的面,华妃就走到我面前,狠狠打了我一巴掌。力气很大,毫无防备的我直接被扇倒在地上。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令我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也让我很快回过神来。连忙跪着向华妃爬去,只有抓住华妃的衣角,我才有一丝安全感。
晦涩难懂的目光一道道落在我身上,我知道,我现在毫无廉耻之心。
但我不在乎,我只想让长公主消气,好保住这场婚事。
我嗓音沙哑道：【不知荣王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长公无声叹息,摆手命太医将情况告知我。
荣王又失明了。
这对荣王府上下无疑是个天大打击。他们急需要一个发泄口。很明显,众人的怒火将对准我这个荣王未婚妻。
【宴和要不是为了给你做一件狐皮围脖,他怎么会去狩猎,又怎么会跌下马,又怎么会再次失明！】
眼泪止不住的从我脸上滑落,我跪在长公主面前,拉着她垂在地上的裙摆,语气万分恳切的求她,让我在去看宴和一眼,哪怕一眼。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要不是当初我随口一提,那白狐做的围脖真好看。宴和也不会一定要亲手为我打来。
若是我没有说这话,未曾开口,宴和又何至于此。
6.
深夜,寒月高挂,零星几位行人从荣王府门口路过,不时响起马车的轱辘声。我被华妃的人拖了出去,像丢垃圾般将我丢在门口,一盆脏水泼在我身上,寒意刺骨。
泼水的婢女趾高气扬道：【这是华妃赐下的,说是去去小姐身上的晦气。免得沾染到我家主子身上。】
长相貌美的婢女刻意向我露出她洁白如玉的脖颈,我无力维持侯府小姐的礼仪姿态,寒意令我牙齿冷颤。
我知道她,宴和身边的贴身侍女,要不是与我成婚在即,怕闹出丑闻,怕早就要入宴和的后院。
哪怕宴和恢复光明后,变得不再宠爱她,却也没有让她离开。
我都知道,自从喜欢宴和,他身边的任何消息都让我辗转难眠。被丢出王府大门的消息一晚上就传遍整个京城,父亲嫌我丢脸,将我禁足于屋子里。
我只好求助于妍儿,让她作为我的眼,我的耳,去帮我看看荣王。
直至后来,每当我想起开口求助妍儿的那天,都不由生起万分后悔,就是这一举动,害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两个人。
7
思绪回转,我将摆在我面前早就凉的甜茶饮下。
心下黯然,这个’赵妍儿‘不是我的妹妹,连身子也不是。
在回想与妍儿平时的一点一滴后,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只是一个外貌酷似妍儿的人。
突然脑海闪过林小娘子对我说的话,宴和眼睛又好了,当时这句话,我内心更多的都是庆幸和苦涩。
按照羊皮纸里说的,只有荣王退亲之后,与‘赵妍儿’成婚,才有机会让妍儿回来。
可是如今新的猜测出现在我面前,是他回来了吗。
就像妍儿一样,他们或许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这一想法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在我脑海里消失,反而像野草般不停的蔓延滋生。
我忍住想直接冲到荣王府见他的冲动,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
在我被丢出荣王府之后,华妃根本不再让我见到他,外面传言皆是我嫌弃荣王是个瞎子,要毁约。
那些恶言恶语将我的名声也搞得一塌糊涂,母亲也常常叹息,说要将我嫁给我父亲看好的后生。
可即便我硬是拖着自己的婚事,荣王府也早就不把我的婚约放在眼里了。
迷茫间,我不知不觉又到妍儿的院子外站着,看着院中枝繁叶茂的梨花树。
我的心逐渐冷静下来,当初,为了这桩婚事,我不吃不喝,以绝食希望父亲能帮我挽留住着这桩婚事,日渐消瘦,不成人样。就静静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气。
那是第一次我明白心如死灰的感受。
妍儿破开我的房门,手拿着一把柴刀,对着四周拦着她的奴仆挥舞驱赶,就这么,一路来到我的面前,我躲进床褥,不想妍儿看见我现在的狼狈。
在她心中,我一直是个坚强努力的大姐,是她的榜样,我不想让她失望。
泪水打湿了掩住我脸庞的被子,妍儿一把扯开被子,将我拉起来,我看着她的双眼通红。嘴唇轻颤,说不出话。
赵妍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说道：【他是个什么玩意,你就这么喜欢他,不惜用你的命去换。】
【不过是个牛鬼神蛇,我倒要看看这神仙是来自什么地方。】
同我说完话后,好几天,我都再也没见到她的踪迹,直至有一日,妍儿他回来了,浑身全是泥渍,手中紧紧拽着一卷书册,脸色苍白无力。
【阿姐,要是妍儿有一天不见了,你会找到我吗】
我并不理解妍儿的话,还以为妍儿是同我在置气,我笑笑正要取笑她孩子心性,妍儿却一脸恐惧看着我,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书册。
我伸手接过,只见里面赫然写着‘赵妍儿’的大名,它的旁边就是荣王。得益于这类话本子我也常看,很快,我就将它读完了,诡异的是,里面出现的人物皆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于一些皇家密辛,里面也清清楚楚写着,我后怕的倒退两步,震惊又害怕的抱住妍儿。
即便这书册里的描述的妍儿很厉害,也有一个令人羡慕美好结局,可是越看越令我惶恐不安。
这诡异话本里的‘赵妍儿’与那荣王所说的话极其相似,他们一定来自同一个地方。孤魂野鬼上身吗
我不愿深想下去,怀里的妍儿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一直在发抖。
巨大的愧疚感涌上心头,明明我才是大姐,却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妹妹为承担这么多。妍儿只是胆子比与她一般大的孩子大些。可她也确实是个孩子,她也会害怕。
我轻柔的将她拉出,目光柔和,诚恳的对她保证：【要是有一日,妍儿不见了,阿姐,一定会去找你。
】
8.
不知何时,那枚宴和给我的玉佩被我狠狠拽在手心。猛然松手,赫然可见的身印显现。
接下来几日,我摒弃一切,专注绣花,期间,林小娘子来看我,也被我以关禁闭缘由拒之门外。可是,事事终不会按照你所预期那般发展。
’赵妍儿‘携荣王要来看我,听到这消息时,我捧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
。
等回神后,震惊,惶恐的情绪反扑,带着手上被烫伤的刺痛一齐袭来。
门外,赵妍儿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
【给我让开,今天,不是我找姐姐,是姐姐心心念念的荣王要来找姐姐,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上扬的语调,自信且高傲。
自妍儿碰过那本诡异的书册后,总是倔强的跟话本里的‘赵妍儿’反着来,书里的‘赵妍儿’大胆又明媚,妍儿就学着老实和安静,甚至到了后来逐渐木讷。
我拉开大门,木门推开的吱呀声令他们将目光转向我,在众多明显不怀好意想看我热闹的目光当中,我敏锐的察觉到了一道小心翼翼的视线。
我眉头轻皱,寻着那方向瞧去,是他,站在‘赵妍儿’身边的人,是我万分熟悉,日日夜夜盼望着的人,宴和。
荣王见我死死盯着他的方向,原先偏迷茫和温柔的目光,立马冷冽,紧绷着身体,向前一步,将‘赵妍儿’挡在身后,隔绝我看向她的视线。
【赵如意,你为何老是要针对妍儿,就因为她是庶女你是嫡女身份不一样,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辱于她吗】
荣王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句句无不站在‘赵妍儿’那里,也似乎根本不想听我解释。
一句接着一句的偏爱,每说一句,我的脸色变白一分。
但我也没辩驳什么,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不该有所奢望。
紧咬的嘴唇缓缓溢出鲜血,我轻轻点头,算是认下荣王所说的一切,努力扯出笑容。
说道：【好,殿下所言,如意必定铭记于心,日后……】
还未说完,‘赵妍儿’就出声打断了我的话,她俏皮的将脑袋从荣王身后探出,朝我眨了眨眼,
【姐姐,今天,荣王不只是来找你的说这个的哦。】
‘赵妍儿’撒娇般摇着荣王的衣袖,头顶的流苏也随着她的摇晃的弧度摇摆。
今天天色极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我的视线也随着那流苏开始晃动,天旋地转,在意识不见的最后一刻。
我听到了那句话：【赵如云,我们退婚吧。】
退婚吧,这句话就像梦魇一样在前几年一直纠缠着我,让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为了能等到宴和,我苦苦支撑,结局就是这般吗。
是的,我认出来了,在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他,是‘荣王’。是那个不眼瞎的‘荣王’回来了。
内心的狂喜,心爱之人的背叛,从大喜一下到大悲,令我苦不堪言。
9.
【继续。】
我喃喃自语道。
虽然宴和不知为何不记得他的誓言,但那也恰好说明了书册上的一切都是真的,只要我能把握住机会,妍儿就能回来。
退婚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需要我的意见。
而我只因未婚夫婿眼疾就将婚约搁置一旁的不良女子形象也早已成为京城饭桌上人们闲谈的谈资。
这次退婚,亦是无形之中印证了,我就是这样一个品行恶劣,自私自利的女子。
听到这等消息,京城众人怕不是早已拍手叫好了。
父亲在知道荣王来过后,就将我叫到他的书房,这位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尚书大人默然坐在桌案前,提笔不动。
摆在我眼前是一份婚书,烫金色的油墨写着我的名字,紧挨着我的男方姓氏,我更是毫不了解。
【如意,不要怪爹,如今你也该看清现在的局势了。】父亲拿起婚书放到我面前。【这是华妃娘娘为你挑的的好郎君。】
好郎君直到提到华妃,我才想到,这个名叫严浩的男子是华妃的亲侄子。
也是京城最大的商贾之家。
此举恐怕也是为了巩固尚书府和荣王的合作。
我苦涩一笑,拿起婚书,拜别父亲,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父亲幽幽的叹息声：【妍儿这孩子一定要与你同一天成亲,荣王也是跟着胡闹。为父想来,你若是抓紧时间安排,还是能和妍儿一同出嫁的】
【如意知道了。】
10.
我将自己蜷缩在小小的庭院中,落叶飘散,随着风在院中飞扬,我看了很久。
荣王对‘赵妍儿’的喜爱全府皆知。府中众人丝毫不敢有所怠慢,隔壁院子的欢声笑语透过一墙之隔的院落,穿过我紧闭的门窗,清晰又刺耳。
又过了一个月,今日是我和’赵妍儿‘一同出嫁的日子。嫁衣鲜艳,冠冕沉重,为我整理服饰的嬷嬷想将我腰间玉佩取下,我抬手制止。
嬷嬷不知所措的将目光看向母亲。
谁不知道这块玉佩是荣王与我之间的定情信物,日日佩戴在身上
,如今,荣王大婚,与他成婚之人却不是我。带着这块玉佩出嫁,实在是不妥。
母亲似是看出我的执着,微微叹息,摆手示意嬷嬷退下。
【随她去吧。】
我撩起衣裙,跪在地上,嗓音沙哑。
【母亲,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往后便只有舟儿常伴母亲身侧。】
说罢,便重重的的嗑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去。不敢在回头看,激动,害怕,茫然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心间。
我强忍住泪水,急忙朝着‘赵妍儿’的院落赶去。
按照书上所说,只要让玉佩与’赵妍儿‘一同坠入池中,时空的空隙将会打开,妍儿就有机会回来。
也是多亏了’赵妍儿‘的’婚礼彩排‘,在我刚到小桥时,迎面而来的就是身着婚服的’赵妍儿‘,看到我来,她先是有些震惊,接着不耐烦和厌恶的神色就显露出来。
【姐姐,这是做什么】她问。
【在我出嫁前,我再来看看你。】这句话是真心的,在我奔向死亡前,至少还能看见妍儿身着婚服的样子。
’赵妍儿‘闻言扯出一抹恶劣的笑,不顾身后的侍女阻拦,挺着胸膛,犹如美丽的舞者,哪怕身着沉重的礼服,也能优雅自如的走到我对面。
此时的她比我更像尚书府的嫡长女。仪态万千,周身也不再有开始的毛躁和浮沉。
我想着,宴和这些时日确实把她打磨的很好,灼灼其华。丝毫不见初见时的不适。
【姐姐,我说过,荣王妃只会是我。】
她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继续说道：【哦,对了,姐姐,你肯定也会疑惑,明明我和宴和才见过几次面,怎么就情比金坚了,非我不可了呢。】
’赵妍儿‘俯身轻声对着我的耳边开口道：【姐姐,我才是宴和的命定之人,而你只不过是推动我们感情发展的工具人罢了。我们有着两世的缘分,你拿什么和我比呢。】
她眉眼轻垂,透露出轻蔑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工具人什么的,我听不懂,但我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轻声开口道；【赵妍儿,你来的这段时间真的快乐吗现在的一切是你想得到的吗】
赵妍儿闻言脸色突变,整个人陷入呆滞。
我乘机用力将她推入水中,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我没理会周围侍女们的尖叫,摘下挂在身上的玉佩,扔入其中。
就在玉佩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原本清澈的水池变得深黑,看不见底,宛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正在水中挣扎的‘赵妍儿’像是在水中见到什么令她害怕不已的东西,姣好的面容逐渐扭曲。
只见水面上又浮出一个人,两个一模一样的‘赵妍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这诡异恐怖的一幕将大家吓得不轻,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下水救人。
【妍儿！】
身后有人轻身跃起,落入水池,是匆匆赶来的顾宴和。
两个‘赵妍儿’在水里扑腾,顾宴和一时也难以辨认,他伸手想将两个人都拖上水面,可是水中仿佛有一股吸力,令他只能二选一。
【姐姐！咳咳,救我！】
不好,是妍儿,妍儿是会水的啊,来不及了！赵如意！内心的声音不断促使我有所动作。
在水池挣扎的‘妍儿’力度也越来越小,而另一边顾宴和也看清了‘赵妍儿’耳后的红痣,准备放弃妍儿。
我迅速的脱完身上的外衣和鞋子,也跳入水中。
水里冰冷刺骨,我奋力往妍儿游去,让昏迷的妍儿靠在我身上,侍女们将绳子扔在我眼前,我拉住努力往岸上游,可是,岸上的人即便再使力,我和妍儿还是纹丝未动。
怎么会这样
我焦急的看向顾宴和他们,他们也是如此,明明离岸上很近,就是上不了岸。
不能一直在水里泡着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昏睡的妍儿突然出声：【只有两个人能上岸,玉佩要带走一半的人,它的能量估计也只能使用这最后一次了。】
听到这话,我立马将目光对准‘赵妍儿’他们,等着他们做出决定。
顾宴和咬牙抱着‘赵妍儿’正要往水里去,‘赵妍儿’推开了顾宴和,死死拉着绳子,对着顾宴和摇摇头。
【宴和,我不走,我不想再成为那个平凡的人,一辈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毫无波澜的死去。】
【在这里生活我很开心。】这句话‘赵妍儿’透过顾宴和,视线和我对上,我知道,这是对我的回答。
顾宴和妥协了。【好,我答应过你,会和你一直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起】我喃喃自语,这句话,你也和我说过的。顾宴和自来到这里后,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靠近过他,也没有机会去找他问清楚。看样子,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身旁的妍儿猛然拽着我向水里游去,丝毫不见一开始的无力求助。
在漆黑的水里,我的玉佩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光辉。妍儿带着我慢慢靠近,玉佩上的鹿纹流转间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随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11.
一醒来,睁眼周边都是雪白的,妍儿就在我床边趴着,许是两姐妹的心有灵犀,我醒了,她也醒了。
【你是故意喊的】此时,身处异世,我才明白当时水性极好的妍儿为何比‘赵妍儿’坚持的时间还短。
【是,这不就是姐姐最想要的,妹妹觉得与其喜欢顾宴和,不如去成为他。】
【再说了,这个世界,人人都可以是‘顾宴和’和‘赵妍儿’,也可以是如意和妍儿。】
【咚咚】
敲门声将我们的谈话打断。【姐姐,有个人,你一定要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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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儿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将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顾宴和
不,不是他。
顾宴和好比是活水,潺潺清澈,简单又年少气盛。而眼前人更像是深潭,无波无澜,令人望之却步。
来的人身着一身灰色休闲便服,手拿着一提水果,慢悠悠走到我面前,将水果篮轻轻放在桌上后,认真仔细的从中挑选出一个苹果,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开始削皮。也不开口说话,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好茫然的向站在荣王身后的妍儿投去求助的目光。还没等妍儿有所动作。
荣王就将已经切好的水果盘递到我面前,看着眼前的人,来自十几年的规矩促使我赶紧接下他递来的东西,无论我需不需要。
【多谢。】
荣王不说话,并不代表我能失去礼数。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让我初到陌生环境而产生的紧绷感逐渐退去。
【他忘记你了,对吧】
谁顾宴和吗
我停顿了一会,本不想回答这桩伤心事,但见两人求知若渴般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
只好无奈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找他问个明白。但他喜欢上‘赵妍儿’,本就是情理之中,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么,真的很遗憾……】
荣王用纤细的手指挑起一枚以红绳吊着的玉佩,在我眼前不停的摆弄。
我看清这枚玉佩正是我和顾宴和婚约的信物,这两枚玉佩本身就是一对,我的那枚是鹿纹,顾宴和手上的则是鱼纹。
【我在这个世界治疗好我的眼睛之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不喜欢荣王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吞吞吐吐,于是语气加重,沉声问道。
【顾宴和林烟烟的确在这个世界是一对佳偶,按照这个世界的话说,林烟烟是顾宴和的现任女友,相爱多年,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唯独遗憾的是,其实这本书册的主人公其实是你和顾宴和。】
荣王说着,不知何时掏出了我无比眼熟的‘话本’。
我伸手想要去拿,荣王却在这时站起身,刚好错开我伸出去的手。
【这本书的故事结尾我很不喜欢,有情人就应该终成眷属,你看,林烟烟就很喜欢我给她写的结局。成为一国之后,这结尾,多舒适。】
【什么明明我和宴和才是！】
一想到这一切都是荣王在背地里算计我们,我实在听不下去,厉声打断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荣王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他震惊不已的话,不可置信的问我：【赵如意,这话是我该问你吧,你难道要拆散他们人家甜蜜蜜的生活,到了你的世界,就活该为你让路】
【我……】
差点忘记荣王是什么德行了。
我强忍想要手撕荣王这张嘴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余光正瞥见妍儿悄咪咪的试图溜走。
【赵妍儿,你说呢】
被我叫到大名的妍儿,苦着一张小脸,嘟着嘴,大跨步来到我身侧。闷声道：【顾宴和以为与阿姐的相识都是一场梦,起初和林烟烟接触也的确是因为和阿姐有几分相似,但我想他们之间是有真情的。】
怕被我反驳,妍儿连忙继续说：【我也不喜欢那个结局,阿姐和顾宴和互相伤害,矛盾不断,一点也不快乐。】
【是吗】我低下头,委屈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脸庞落下,’滴嗒滴嗒‘,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本红色封面的书。
【这是什么】我问。
【你最喜欢的红楼梦……】
荣王见我抬头,挑眉看向我,说道：【听顾宴和转述有什么意思,很多情节和细节还是得你自己亲自看。】
我哑然。不知作何回答,因为能亲眼看这一著作,甚至能亲自体会这些我羡慕不已的如同神仙的生活,这本就令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不喜欢。
【谢谢。】
想了许久,我还是默默吐出这句话。
【不用谢,谁让我是你明面上的未婚夫呢】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