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殉职那天,全世界都抛弃了苏晚。
只有沈聿修把她捡回家,无微不至地哄着护着。
他给她喂饭吹发,陪她熬夜复习,甚至赶走所有追求者。
直到十八岁生日那晚,他咬住她后颈轻笑:晚晚终于长大了…
知道吗从你十五岁住进我家的第一天起——
我就在等这一刻。
1
灵堂里的空气是凝固的,掺着劣质线香烧尽后沉闷的灰烬味,一丝丝钻进鼻腔,压得人胸口发疼。
黑白照片上,父母的笑容依旧温和,却隔了一层再也不可能触及的冰冷玻璃。苏晚跪在蒲团上,身上过大的黑色孝服空荡荡地套着,更显得她伶仃。眼泪早就流干了,眼眶干涩得发痛,只剩下一具被抽空了魂灵的躯壳,麻木地听着周围压低的、程式化的安慰和叹息。
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面孔来了又走,最后连虚浮的关切也吝啬给予。远房亲戚们聚在角落,声音低而急促地争论,字眼破碎地传来——负担、谁接手、赔偿金怎么分……每一个词都像细小的冰锥,扎在她早已冻僵的神经上。
她把自己缩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来确认自己还活着。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温柔地笼罩下来,隔绝了那些令人窒息的嘈杂。
她迟缓地抬起头,泪眼朦胧里,看见一张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沈聿修。他很高,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了眼,但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一种她此刻无法分辨的沉静力量。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说那些苍白无用的节哀,只是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来。
视线齐平了。他拿出的一方纯白手帕,布料柔软,带着一股清冽好闻的、像是雪后松木的味道,细致地、一点点拭去她脸上交错的泪痕和香灰。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是件一碰即碎的珍宝。
晚晚,他的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怕,跟我回家。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干净。
苏晚怔怔地看着那只手,又茫然地看向他身后。沈家伯伯和阿姨站在稍远的地方,正温和却态度明确地与她那些争执不休的亲戚说着什么。沈阿姨转过头,朝她投来一个充满怜惜和肯定的眼神。
全世界好像都在喧嚣着离她远去,只有眼前这个人,这片阴影,这只手,是唯一具体可触的存在。
她冰凉的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抬起,最终,轻轻落在了他温热的掌心。
他立刻合拢手指,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那么紧,又那么稳。
沈家的车平稳地驶离殡仪馆,将那些混乱和冰冷彻底甩在身后。车窗外是流动的城市光晕,车内却异常安静。苏晚缩在后座靠窗的角落,像只受惊后无法回神的小动物。
沈聿修没有试图打扰她,只是默默调高了空调温度,又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瓶温热的牛奶,插好吸管,无声地递到她手边。
她下意识地接过,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冻僵的身体似乎找回了一丝知觉。
沈家为她准备的房间就在沈聿修卧室的隔壁。朝南,带着一个小阳台,采光极好。窗帘是柔软的鹅黄色,床铺蓬松,铺着印有小簇茉莉花的清新床单,书桌上甚至体贴地放了几本崭新的畅销小说和一盆小小的、毛茸茸的绿植。一切都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处,温暖、周到,与她刚刚失去的那个充满父母痕迹的家截然不同,却也在竭力安抚着她。
可再好的房间,也挡不住夜半的噩梦。
父母浑身是血地在烈火中朝她呼喊,她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晚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睡衣,喉咙里堵着一声来不及逸出的尖叫。
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带着灵堂里那股熟悉的香灰味,几乎令她窒息。
她抱着膝盖缩在床角,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抑制着身体的颤抖。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两下,停顿,再一下。
晚晚门外是沈聿修压低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做噩梦了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走廊温暖的光线漏进来一小片,勾勒出他穿着深色睡衣的高挺身影。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我能进来吗
苏晚拼命点头,想起他可能看不见,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带着哭腔的嗯。
他走进来,没有开刺眼的大灯,只是拧亮了床头那盏光线柔和的蘑菇小夜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部分令人心慌的黑暗,也照亮了他脸上恰到好处的担忧。
他在床沿坐下,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不会让她感到压迫,又能让她触手可及。梦都是假的,他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抚慰人心的魔力,喝点水。
一杯温水被递到她手里。他看着她小口小口喝完,然后极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空杯子放好,又拿起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一点。
睡吧,他替她捻了捻被角,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她的额发,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他没有离开,而是拖过旁边一张软椅,真的就坐在那片暖色的光晕里,拿起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屏幕微弱的光映着他沉静的侧脸。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坚实的屏障,悄无声息地将那些狰狞的梦魇隔绝在外。苏晚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沉重的眼皮慢慢阖上。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她模糊地想,聿修哥哥…真好。
2
接下来的日子,沈聿修的存在无孔不入,细致周到得超乎想象。
她胃口不好,总是对着沈家阿姨精心准备的饭菜发呆。他就会变戏法似的,记得她所有偏好,有时是学校门口那家需要排长队的甜粥,有时是某家老字号的招牌虾饺,还特意嘱咐不要放她不爱吃的香菜。他会亲自盛好,温度吹得恰到好处,递到她手里,看着她吃完,眼里含着浅淡的笑意,像是奖励一只挑食的小猫。
她洗了头发,总是胡乱擦擦就算了。他会拿着吹风机过来,手指穿梭在她细软的发丝间,风温控制得恰到好处,一点点耐心地吹干,偶尔指腹擦过她的头皮或后颈,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微麻的痒意,让她不自觉地想缩脖子,却又贪恋那份被呵护的感觉。
高三课业繁重,她常常在书桌前熬到深夜。他总是恰好也在书房处理公务,手边永远备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或是一份切好的水果。遇到难题,她只要稍稍蹙眉,他甚至不用她开口,就会放下自己的事情走过来,俯身靠近,手臂虚虚地环过她,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清晰详细地演算讲解。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书墨香,总是让她有瞬间的失神和心跳失序。
他甚至开始负责接送她上下学。她那所高中门口豪车云集,但他那辆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轿车总是最惹眼的存在。他斜倚在车旁,身形颀长,姿态闲适,却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目光掠过那些偶尔试图上前搭讪的男生时,会骤然变得冷峭,只一眼,就足以让那些青春萌动的少年讪讪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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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一个隔壁班的体育生仗着胆子送来情书,第二天就鼻青脸肿地转学了。流言悄悄在女生间传开,说苏晚那个哥哥背景深得很,惹不起。苏晚隐约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跑去问他,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揉揉她的头发,笑得温和又无奈:小孩子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人自己摔了一跤,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晚晚值得最好的,那些毛头小子,离他们远点。
她于是便信了,甚至因为他这种不动声色的保护而心生隐秘的甜。她像一株终于找到倚仗的藤蔓,在他不遗余力编织的温柔网里,安心地、全无戒心地缠绕上去,依赖他,信任他,目光所及,渐渐只剩下他一个人。
她开始下意识地模仿他一些小习惯,留意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会因为他一句随口的夸奖偷偷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他偶尔的忙碌和疏忽而感到莫名的失落和委屈。
她并不知道,自己那双逐渐恢复神采、变得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何时开始,满满当当,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沈聿修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面上依旧是那个无可挑剔的、温柔耐心的兄长,眸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日复一日的餍足等待中,沉淀得越发幽深浓稠。
时间像指间的流沙,看似缓慢,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苏晚站在穿衣镜前,有些陌生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白色的小礼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刚刚长成的窈窕曲线,脸上褪去了几分少女的稚嫩,多了些许明媚的光彩。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沈家为她举办了隆重的成人礼宴会,楼下宾客云集,衣香鬓影,喧闹无比。
她却寻了个空档,偷偷溜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需要一点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种身份的转变,以及心底那丝面对沈聿修时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缠绕悸动的慌乱。
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聿修走了进来,反手合上门,隔绝了楼下的喧嚣。他同样穿着一身正装,纯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矜贵逼人的气势。他手里拿着一个丝绒首饰盒,嘴角噙着惯常的、令人安心的温柔笑意。
寿星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他走近,声音低沉含笑。
苏晚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脸颊微热:下面有点闷。
给你准备的成人礼物。他将首饰盒递到她面前,看看喜不喜欢。
苏晚接过,打开。黑色的丝绒衬垫上,躺着一条极其精致的钻石项链,主钻是一颗剔透的净水钻,四周细碎的小钻众星捧月,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太贵重了……她下意识地推拒。
晚晚值得最好的。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拿起项链,绕到她身后,我帮你戴上。
3
他站得极近,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裸露的肩颈皮肤。微凉的钻石贴上她的锁骨,他的手指在她颈后忙碌,偶尔擦过她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密的、令人战栗的颗粒。
项链扣好的瞬间,他却并没有立刻退开。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骤然变了质。那股熟悉的、属于他的雪松冷香变得具有侵略性,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她牢牢裹缠。
他滚烫的呼吸毫无征兆地完全喷洒在她敏感的后颈皮肤上。
苏晚身体猛地一僵,一种源于本能的、小动物般的警觉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她想回头,想问他怎么了。
下一秒——
一个湿濡、温热、带着惊人掠夺意味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的后颈上。
紧接着,牙齿不轻不重地咬合下来,厮磨着那处娇嫩异常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疼和无比强烈的、被占有的酥麻感。
!苏晚瞬间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正在发生什么。
一声模糊的、压抑的轻喘逸出她的唇瓣,像是受惊幼兽的哀鸣。
耳边却传来一声极低哑的、饱含餍足与某种终于不再掩饰的欲念的轻笑。
沈聿修滚烫的唇依旧贴在那片被他吮咬得发烫的皮肤上,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气息,清晰地钻进她嗡嗡作响的耳膜:
晚晚终于长大了…
他的手臂如铁钳般缓缓环上她的腰肢,将她整个纤细的脊背牢牢锁进自己滚烫坚实的胸膛里,拥抱的姿势亲密得令人窒息。
他低下头,鼻尖眷恋地埋进她颈侧散发着淡淡甜香的发丝里,声音喑哑得像是在叹息,又像是野兽终于撕开伪装后满足的喟叹:
知道吗
从你十五岁住进我家的第一天起——
他顿了顿,感受着怀里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露出獠牙的阴影。
我就在等这一刻。
4
苏晚的身体在他怀里僵成了冰雕。
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都在战栗,却无法动弹分毫。后颈被咬住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过,灼热的痛感混着一种陌生而可怕的酥麻,密密麻麻地窜遍全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的手臂环在她腰间,力道大得惊人,隔着薄薄的礼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以及那份不容错辩的、滚烫的侵略性。
聿…聿修哥哥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剧烈的颤抖和不敢置信的茫然,像一只被钉住了翅膀的蝴蝶,徒劳地挣扎。
这不是她认识的沈聿修。那个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哥哥,怎么会……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抱着她,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沈聿修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达到她的背脊。他终于松开了齿关,但滚烫的唇依旧流连在那片已然留下暧昧印记的皮肤上,轻轻啄吻,仿佛猛兽在品尝猎物前的巡梭。
吓到了他的声音含混地响在她耳畔,湿热的气息钻进耳廓,激起又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晚晚这么聪明,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他的手臂缓缓松开些许,允许她转过身来。
苏晚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冰冷的穿衣镜。镜面冰凉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刺在背上,让她猛地一哆嗦,清醒了几分。
她抬起头,惶惑地看向他。
依旧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可此刻,那层常年覆盖其上的、温和耐心的伪装仿佛冰面碎裂,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幽暗欲望。他的眼神不再是包容的、令人安心的,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近乎滚烫的审视和占有,像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明显残留着被吮咬过的微肿触感,甚至能摸到一点清晰的齿痕。
为…为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飘,带着哭腔,聿修哥哥,你喝醉了吗你别这样……我害怕……
醉沈聿修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挡住了房间里大部分的光线。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那触碰不再带有任何兄长的意味,只有属于男人的、令人心惊的狎昵。晚晚,我很清醒。
他的指尖下滑,抚过她纤细的脖颈,最后落在那条刚刚戴上的钻石项链上。冰凉的钻石衬着他温热的指尖,有一种诡异的触感。
这三年,每一天,每一个小时,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蜜糖,缓慢地注入她的耳中,我看着你,守着你,等着你。
等你再长大一点,再靠近我一点,等你……彻底习惯我的存在,依赖我的气息,再也离不开我。
苏晚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或是以兄妹之情来解释的细节,此刻排山倒海般地涌回脑海。
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份不容任何人靠近的霸道,他看她时偶尔深得让她心慌的眼神……原来都不是错觉。
那不是呵护。
5
那是圈养。
从我爸我妈把你带回家的那天起,晚晚,他的拇指摩挲着项链的锁扣,仿佛那锁扣连接的是项圈,你就已经是我的了。
不……不是的……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她,眼泪终于冲破了防线,汹涌而出,你是哥哥……你怎么可以……
哥哥沈聿修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做你哥哥了,晚晚
他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她盈满泪水的眼睛,不容她有丝毫逃避。
我把你捡回来,精心养着,哄着,不是为了多个妹妹。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而残忍。
是为了,要你。
最后三个字,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斩断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苏晚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巨大的惊恐之下,生出一点可怜的力气,她用力推开他,转身就想逃向门口。
可她的手腕被他轻而易举地擒住。
力道之大,捏得她腕骨生疼。
放开我!沈聿修你放开我!她终于尖叫起来,像只被彻底逼入绝境的幼兽,拼命地挣扎踢打。
沈聿修任由她无力的拳头落在自己胸前,眼神甚至带着一丝纵容和欣赏,欣赏着她这份终于被他逼出来的、鲜活的恐惧和反抗。
嘘,晚晚,他另一只手轻松地环过她的腰,再次将她死死扣进怀里,唇贴着她湿漉漉的耳垂,低语如同恶魔的吟喃,楼下还有很多客人。你想把大家都引上来吗让他们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她的挣扎瞬间僵住。
是啊,楼下是她的生日宴会,满堂宾客,沈家的世交,她的同学……如果被人看到她和沈聿修这样拉拉扯扯,衣衫不整,颈侧还带着那样曖昧的痕迹……
她会被彻底毁掉。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停止了挣扎,身体软了下来,只剩下无法抑制的、绝望的颤抖。
感受到她的屈服,沈聿修满意地轻笑一声。他打横将她抱起,几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之上。
苏晚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俯身逼近,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
他却只是单膝跪在床沿,伸手,慢条斯理地抚平她裙摆的褶皱,动作甚至称得上优雅。然后,他拿起被遗忘在床头的那杯水——不知他何时带上来的——递到她苍白的唇边。
哭累了,喝点水。他的语气平静自然,仿佛刚才那个露出獠牙的野兽只是她的幻觉。
苏晚别开脸,嘴唇死死抿住。
沈聿修也不强迫,将水杯放回原位。他的指尖转而抚上她泪湿的脸颊,细细地擦去那些湿痕,目光专注而贪婪,像是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专属藏品。
别怕,他嗓音低沉,带着一种扭曲的温柔,晚晚,我不会伤害你。至少现在不会。
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却让她毛骨悚然的吻。
只是觉得,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了。他的唇沿着她的鼻梁缓缓下滑,最终停在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唇瓣上方,呼吸交融,悬而未落。
6
你的世界,从三年前开始,就只剩下我了。
以后,也一样。
说完,他竟缓缓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微微凌乱的西装外套,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矜贵从容。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依旧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暗色欲望。
休息一下,把眼泪擦干。他语气平淡地吩咐,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谈话,等会儿补个妆再下楼,生日宴还没结束,你是主角。
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项链很配你,戴着,不许摘。
门被轻轻合上。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她一个人。
苏晚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过了许久,她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坐起,冲到穿衣镜前。
镜中的少女脸色惨白,眼圈通红,头发微乱。而最刺眼的,是白皙后颈上那片新鲜而清晰的绯红印记,以及锁骨间那串冰冷璀璨、如同无形枷锁般的钻石项链。
她颤抖着手,疯狂地试图解开项链的搭扣,可手指抖得太厉害,那精巧的锁扣像是焊死了一般,怎么也打不开。
巨大的无助和绝望终于将她彻底淹没。
她沿着冰冷的镜面缓缓滑坐到地毯上,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世界没有抛弃她。
它只是换了一种更残忍的方式,将她牢牢钉死在了名为沈聿修的囚笼里。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
原来不是救赎。
7
是一场早已拉开帷幕,而她浑然不觉的,精心策划的捕获。
那扇门合上的轻响,像是一道最终的闸门落下,隔绝了所有虚幻的光亮和空气。
苏晚瘫坐在冰冷的地毯上,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镜面,冷意丝丝缕缕地钻进骨髓,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荒芜的冰封。呜咽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种破碎的、断续的抽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砸落在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抬起颤抖的手,再一次徒劳地摸索着颈后的项链搭扣。那精巧的金属机关冰冷而滑腻,像沈聿修此刻的眼神,无论她如何指尖发软地抠弄、拉扯,它都纹丝不动,牢牢地锁在那里,钻石的棱角硌着她的锁骨,是一种无声而强硬的宣告。
不许摘。
他低沉的命令犹在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和不容置疑的绝对。
她猛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那声音烫到。环顾这个她住了三年的房间,鹅黄的窗帘,柔软的地毯,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本,床头那盏他曾借着陪她入睡的小夜灯……每一处细节都曾经是她绝望中的救赎,是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暖色。可此刻,它们全都变了模样,显露出精心伪装下的本来面目——这是一个笼子。每一件物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掌控,他的窥视,他那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
一千多个日夜。
她以为的温暖呵护,原来是慢性的毒药,一寸寸瓦解她的意志,让她习惯他的气息,依赖他的存在,最终……心甘情愿地困于他的股掌之间。
巨大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她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流得更凶。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收紧,让她几乎窒息。她不是被拯救了,她是被选中了,被一头早已潜伏在侧的狼,耐心地、优雅地圈养了起来,只等她足够肥美,便一口吞吃入腹。
门外,楼下宴会厅的隐约喧哗透过厚厚的地板传上来,模糊而遥远。音乐,笑声,交谈声……那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就在她脚下,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她是被困在孤岛上的囚徒,而唯一的看守,是那个她曾经全心依赖、唤了无数遍聿修哥哥的人。
脚步声。
沉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由远及近。
苏晚的抽泣声瞬间停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住。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像一只听到猎人逼近脚步声的幼鹿,连颤抖都忘了。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
她的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几秒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并未离去,而是开始以一种缓慢而规律的节奏,在门外来回踱步。
嗒…嗒…嗒…
一声一声,清晰无比,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也敲打在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他没有离开。
他就在外面。
像欣赏猎物最后的惊慌,像享受彻底掌控的愉悦,他只是在那里,用脚步声提醒着她——你无处可逃。
苏晚猛地抬手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用疼痛堵住几乎要逸出口的尖叫。贝齿深深陷入皮肉,尝到一丝血腥味,她却浑然不觉。
那脚步声成了这世上最恐怖的刑罚,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跳上,将她刚刚萌芽的一点点挣扎和希望,碾得粉碎。
她终于明白了。
他不需要锁门。
因为这囚笼,从一开始,就无形地罩落了下来,早已将她里里外外,都困得死死的。
脚步声还在继续,不紧不慢,循环往复,如同一种没有尽头的宣判。
她蜷缩在冰冷的镜前,钻石项链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冰冷璀璨的光,映亮她空洞绝望的泪眼。
窗外,这座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一片繁华盛景。
而她的世界,在成年礼的这一夜,在她以为获得新生的这一刻,彻底陷入了无声的、永夜般的囚牢。
故事的结尾,没有逃离,没有救赎。
只有门外,那永不停止的、掌控一切的脚步声。
和她颈间,那枚再也摘不下的、冰冷的钻石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