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六岁的女儿嘴角带血,却先替我擦掉眼泪。我抬头,看见婆婆举着衣架站在门口,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身后,赌红眼的丈夫拎着皮带,步步逼近。我握紧兜里仅剩二十块,背起女儿,赤脚冲进暴雨——今夜,要么逃,要么死!
第1章
血染的瓷砖
瓷砖冰凉刺骨。我跪着往前挪,抹布擦过的地方立刻又落下婆婆吐的瓜子壳。膝盖结痂的伤口裂开了,血丝渗进裤子里。
没吃饭啊用点力!婆婆的拖鞋踩在我手背上碾了碾。
我闷哼一声。电视里正放着婆媳剧,音量开得最大。婆婆周凤英翘着二郎腿,新烫的卷发像钢丝球似的支棱着。她突然把瓜子盘掀翻,褐色的壳撒了满地。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我一抖。小草背着破书包进来,校服袖口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细得像芦苇杆。
赔钱货回来啦婆婆抓起茶几上的臭袜子砸过去,洗不完别想吃晚饭。
小草低头捡袜子时,我看见她后颈有块淤青。上周发现的烫伤还没结痂,现在又添新伤。我想抱抱她,婆婆的咳嗽声像刀架在脖子上。
防盗门突然被踹得咣当响。张建国满身酒气撞进来,领口沾着口红印。他甩飞皮鞋,一只砸中电视柜,全家福相框啪地摔碎在地上。
钱呢他揪住我头发往墙上撞。烟草味混着劣质香水呛进气管,我瞥见他裤兜露出赌场筹码的边角。
婆婆突然尖叫着扑过来:作死啊!相框是请大师开过光的!她指甲抠进我胳膊里,克夫的丧门星,自从娶了你,我儿子就没顺过!
小草冲过来抱住我的腿。建国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孩子像破布娃娃似的滚到墙角。我想爬过去,婆婆扯住我衣领:装什么慈母要不是你生不出儿子......
电话铃响了。屏幕上妈字跳出来,我按下接听时手在抖。那头传来压抑的哭声:你爸又吐血了...亲家说要是他敢死...
建国抢过手机砸向地面。塑料外壳崩开的瞬间,我听见小草在咳嗽,咳得像要把肺吐出来。婆婆抓起遥控器换台,综艺节目的笑声炸满整个客厅。
窗外在下雨。水珠顺着防盗网往下淌,像无数道铁栅栏的影子。
第2章
米缸里的秘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三回时,我正在淘米。婆婆盯着我后背的目光像烧红的针,米缸里掺着碎石子,硌得指头疼。
许美玲!护士长的声音从电话里刺出来,你爸的靶向药停了三天了!
水龙头哗哗响。我数着塑料盆里漂浮的米虫,一只,两只。婆婆的拖鞋声停在身后,她身上廉价的雪花膏味混着蒜臭。
又找你那痨病鬼爹要钱她突然伸手拧我腰侧软肉,米都冲走了!败家精!
建国昨晚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鼓着包。我摸进内兜时,手指碰到黏腻的口红印。几张皱巴巴的赌场小票夹在驾驶证里,最大面额写着5000。
家贼!
头皮猛地一紧。婆婆的巴掌带着金戒指刮过来,小票碎片雪花般落进洗菜池。她扯着我头发往墙上撞,瓷砖缝里还沾着昨晚上我跪着擦地时蹭上的血渍。
妈!爸的药......
早该死了!她呸地吐出口痰,棺材本都让你们许家啃没了!
小草的咳嗽声从阳台飘进来。她蹲在洗衣盆前搓建国沾着呕吐物的衬衫,塑料盆沿磕着她膝盖上的淤青。我挣开婆婆想去帮忙,拖鞋突然被踹飞。
装什么装婆婆把洗衣粉袋子砸过来,洗不干净今晚都别睡!
天擦黑时小草开始发抖。我摸她额头,烫得吓人。体温计显示39度,水银柱还在往上爬。
妈,能不能给点钱买退烧药......
婆婆正在涂指甲油,猩红的刷头在瓶口刮出刺啦声。发烧好,她对着灯泡看手指,丫头片子长个儿就靠发烧。
建国踹门进来时带进一股馊臭味。他裤脚沾着泥,手里攥着把零钱。输光了。他眼睛通红地瞪着我,给钱。
小草在帘子后面蜷成一团。我摸出藏在秋裤夹层里的两百块,那是上周卖头发攒的。建国抢过去嗅了嗅,突然撕成两半:晦气钱!
半夜我被烫醒。小草像块炭似的贴着我,呼吸带着呼噜声。摸黑找毛巾时踢到啤酒瓶,婆婆在隔壁屋骂:丧气东西!
自来水冻得手发麻。毛巾敷在小草额头上,很快变得温热。她忽然抓住我手指,声音细得像蚊子:妈妈,我梦见外公了......
窗外传来野猫厮打声。我把她脚底的冻疮膏抹匀,听见婆婆屋里电视在放保健品广告。晚期肝癌患者福音......
天快亮时小草开始说胡话。我扯下窗帘挂钩上的银链子,这是结婚时我妈给的。巷口当铺的铁栅栏还没拉开,老板隔着门缝冷笑:镀银的五块。
退烧贴要三十八。我攥着五个硬币往家跑,撞见买菜回来的婆婆。她菜篮里躺着盒装草莓,标签上印着特供68元。
偷懒是吧她揪住我耳朵,地板没擦早饭没做......
小草的抽泣声突然变成尖锐的鸣叫。我冲进屋时看见她正在抽搐,嘴角溢着白沫。婆婆站在门口拍大腿:要死啊!弄脏我新买的被单!
建国被吵醒了。他抄起皮带抽在我背上:大早上嚎丧!皮带扣刮到小草额头,血珠溅到枕头上,像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孩子不行了......我跪着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婆婆一脚踢开:叫救护车不要钱啊
小草的瞳孔开始涣散。我扯下脖子上的玉坠往地上砸,翡翠裂成两半。婆婆扑过来抢:陪嫁的东西你也敢......
我抢过半块碎片冲出家门。晨跑的人对我指指点点,保安亭的收音机在报天气:今日大雾黄色预警......
当铺老板用镊子夹着翡翠对着光看。A货,他弹了弹烟灰,可惜碎了,三百。
药房玻璃柜里,退烧药和消炎药摆在一起。我盯着价签看了三秒,抓起旁边货架的安眠药。
第3章
安眠药的抉择
安眠药片在掌心硌出红印。我盯着药房玻璃柜倒影里的自己——头发枯黄,眼下青黑,像个游魂。
要几盒店员敲了敲柜台。
我猛地攥紧药片,转身冲出药房。冷风刮得脸生疼,手里攥着的三百块钱被汗浸湿。诊所的蓝牌子在巷子尽头亮着,像根救命稻草。
婆婆跳广场舞的时间雷打不动。我溜回家时,小草还蜷在床上发抖。她烧得嘴唇发白,校服领口被汗浸透。我拽过毛毯裹住她,她轻得像片枯叶。
妈妈……她迷迷糊糊抓住我衣角,我能喝口水吗
水壶里空荡荡的。我拧开水龙头,铁锈色的水流了半天才变清。婆婆的保温杯搁在茶几上,里头泡着枸杞红枣。我倒了半杯,小草刚喝一口就呛得咳嗽。
偷东西婆婆的声音炸在耳边。她一把夺过杯子,热水泼在我手背上,贱骨头!这是我托人从新疆带的!
我护着小草往门口退。婆婆的指甲掐进我胳膊里:滚出去!别把晦气传给我!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小草靠在我怀里,呼吸烫得吓人。诊所的刘大夫看见我们就叹气:又是肺炎
针头扎进小草手背时,她没哭。护士偷偷塞给我半块巧克力,小草掰成两半,小的那块递给我:妈妈吃。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家门口堆着垃圾袋,剩菜馊味混着婆婆的香水味。钥匙转不动——门从里面反锁了。
妈!开门!我拍着门喊。
电视声开得震天响。婆婆隔着门冷笑:野够了有本事别回来啊!
小草蹲在楼梯拐角写作业。铅笔头短得捏不住,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对门的王阿姨拎着垃圾下楼,看见我们愣了一下。
又锁外面了她压低声音,从兜里摸出个塑料袋,趁热吃。
袋子里是俩肉包子,油渗过纸,烫手。小草咽了咽口水,没敢接。王阿姨硬塞给我:孩子正长身体呢……
她突然往我兜里塞了卷东西。我摸到厚度,手指一颤——是钱。
拿着,她飞快地看了眼我家门,给孩子买点营养品。
我嗓子发紧,连谢谢都说不出口。小草突然拽我袖子:爸爸回来了。
建国的脚步声像打夯机。他满身酒气晃上楼,看见我们仨站在楼道,眼睛眯成一条缝。
哟,这是唱哪出他一把扯过王阿姨手里的垃圾袋,大晚上私会情郎
王阿姨脸色变了:张建国你胡说什么!
建国抢过塑料袋抖了抖,包子滚到地上。他踩了一脚,油渣溅到墙上:我说你怎么老帮这贱人,原来跟你儿子有一腿!
王阿姨气得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建国突然拽住我头发往墙上撞:臭婊子!老子还没死呢!
后脑勺磕在消防栓上,嗡的一声。我听见小草在哭,王阿姨在骂,婆婆开门探出头:建国!把这丢人现眼的拖进来!
我被拽进屋时,看见那五百块钱从兜里掉出来,飘到茶几底下。婆婆的金戒指在灯光下闪了闪,像毒蛇的眼睛。
第4章
茶几下的真相
茶几底下的五百块不见了。我趴在地上找时,婆婆的高跟鞋尖戳在我腰眼上:找什么呢家贼!
手机在兜里震。医院号码跳出来,我躲进厕所接。主治医生的声音像钝刀割肉:许小姐,你父亲肝昏迷了。
马桶水箱盖被我指甲抠出白痕。镜子里的人嘴唇在抖,嘴角还带着昨晚被建国打裂的痂。
必须马上手术。医生停顿了一下,押金五万。
水龙头滴答响。我数着水滴,一滴,两滴。门外传来婆婆的骂声:死厕所里了酱油没了不知道买
建国在客厅吐痰。我推门出来时,他正用我的毛巾擦鞋。茶几上摆着新买的金链子,婆婆戴着老花镜在发票上涂改日期。
建国......我嗓子发紧,我爸要手术......
他头都没抬:关我屁事。
婆婆突然摔了眼镜:丧门星!天天咒自家人死!她抓起遥控器砸过来,买菜去!
超市冰柜的冷气扑在脸上。我盯着特价排骨的价签,手机里同事阿芳的号码拨了三次才接通。
美玲她背景音嘈杂,你还好吗
冰柜玻璃映出我通红的眼眶。我压低声音:能借我点钱吗我爸......
多少她问得干脆。
两万。我说完就后悔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问问老公,她声音低了八度,明天上班给你。
称重台的大妈斜眼看我。我摸出兜里仅剩的二十块,买了袋最便宜的处理鸡架。骨头渣子刺破塑料袋,扎得手心发疼。
回家路上遇见王阿姨。她快步走过来往我菜篮塞了盒鸡蛋:别让你婆婆看见。
我想道谢,她摆摆手走了。鸡蛋盒底下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儿子的电话号码。
建国不在家。婆婆在阳台浇花,我趁机摸进卧室翻他钱包。几张彩票和当票,还有张酒店房卡。夹层里掉出张小草的学生证,照片被烟头烫了个洞。
抓贼啊!
婆婆的尖叫吓得我手一抖。钱包掉在地上,硬币滚到床底下。她冲过来揪住我耳朵:好啊!偷到自己男人头上了!
我被她拖到客厅。膝盖磕在瓷砖上,昨天跪着擦地时磨破的伤口又裂开了。
爸的手术费......
让他死!婆婆一巴掌扇过来,死了正好给你妈腾地方改嫁!
我眼前发黑,嘴里有铁锈味。小草放学回来,站在门口不敢进。她的书包带断了,用绳子绑着。
婆婆突然抓起鸡架砸过去:赔钱货!看见你就晦气!
油乎乎的袋子砸在小草脸上。她没躲,只是默默捡起来放进厨房。我看着她踮脚把鸡蛋藏进米缸最里面,手指瘦得像鸡爪子。
第二天上班前,婆婆突然说要跟我一起去超市。看看你偷没偷懒。她喷了浓重的香水,金镯子叮当响。
阿芳在生鲜区朝我使眼色。我刚要走过去,婆婆一把拽住我围裙:贱货!上班时间勾引男人
整个超市的人都看过来。阿芳手里的冻虾掉在地上,婆婆踩上去滑了一跤。她坐在地上嚎叫:杀人啦!媳妇要谋杀婆婆啊!
经理小跑过来扶人。婆婆指着阿芳骂:就是这狐狸精教唆我媳妇偷钱!
阿芳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
我伸手想拉婆婆起来,她突然扯住我头发:大家看看!这就是你们超市的员工!家贼!破鞋!
冰柜的冷气扑在背上。经理的眼神让我胃里发沉。他递给我一张通知单时,手指在抖:许姐......你先回家处理家事吧。
工资条上写着暂扣。我攥着围裙站在更衣室,听见外面同事议论:听说她老公赌钱......女儿瘦得跟猴似的......
婆婆在超市门口等我。她得意地晃着新换的镯子:早该辞了!上班净勾三搭四!
公交车上,她大声跟人炫耀:我媳妇不检点,被我亲自逮住开除的!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像看垃圾。
到家时建国正在翻我包。他抖出王阿姨的纸条,眼睛眯起来:这老东西儿子不是离婚了吗
婆婆抢过纸条看了眼,突然撕得粉碎:好啊!都找好下家了!
小草缩在角落写作业。建国抓起她的本子撕烂:写什么写!赔钱货读再多书也是便宜别人!
碎纸片像雪一样落在地上。我蹲下去捡时,看见小草用橡皮刻的小兔子被建国踩扁了。
晚上洗脚时,小草忽然问我:妈妈,外公会死吗
洗脚水溅出来。我手忙脚乱去擦,打翻了盆子。水渗进地板缝里,那里还留着上周小草发烧时吐过的痕迹。
婆婆的鼾声隔着墙传来。我摸出藏在卫生巾包装里的二十块钱,这是今天偷偷留下的菜钱。纸币被我的汗浸得发软,像片枯萎的树叶。
第5章
病床上的抉择
那张二十块钱被我折成小方块,塞进小草书包的暗袋里。她早上出门时,校服领子歪着,后颈露出一块青紫。我伸手想帮她整理,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妈妈,我头晕。她扶着门框,嘴唇白得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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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什么装!婆婆从厨房探出头,赶紧滚去上学!
我往小草口袋里塞了颗水果糖,是昨天超市临期处理的。她剥开糖纸舔了舔,突然朝我笑了:甜的。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洗婆婆的旗袍。肥皂水溅进眼睛里,我眯着眼按下接听键。
张小草家长吗班主任的声音很急,孩子晕倒了!已经送医院了!
旗袍掉进盆里,溅起的水打湿了裤腿。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婆婆举着锅铲拦住我:饭还没做!
小草在医院!我声音发抖。
她冷笑一声:死不了!锅铲敲在我肩膀上,敢走就打断你的腿!
电话又响了。是我妈。
美玲......她声音压得极低,你婆婆刚打电话来,说你要是敢去医院,她就......
妈,我打断她,爸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不太好,她吸了吸鼻子,亲家说......说要是他敢死,就让你陪葬。
公交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倒退。我攥着医院地址的手发抖,汗把纸条浸湿了一角。
儿科诊室门口,班主任正在填表。她看见我,眼神复杂:孩子严重贫血,血色素只有6克。
病床上的小草像张薄纸。护士正在给她扎针,手背上血管细得几乎看不见。
家长,班主任把我拉到走廊,孩子身上有很多伤。
我喉咙发紧。
旧伤叠新伤,她递给我一张纸,这是检查记录,建议你报警。
纸上的医学术语密密麻麻。多处软组织挫伤陈旧性骨折愈合痕迹营养不良性发育迟缓。最后一个词旁边画了星号:疑似虐待。
张小草妈妈女医生摘下口罩,能单独聊聊吗
处置室的门关着。医生调出电脑里的片子:孩子肋骨有陈旧性骨折,左臂桡骨也有愈合痕迹。她顿了顿,这些伤,不是一次造成的。
X光片上的阴影像蜘蛛网。我盯着那些细小的裂纹,突然想起上个月小草半夜哭醒,说奶奶用擀面杖打这里。
我们医院有义务上报疑似虐待案件。医生推过来一张名片,这是妇联电话。
名片边缘有些卷,像是被很多人摸过。我把它放进内衣口袋,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某种警告。
病房里,小草醒了。她看见我,眼睛亮了一下:妈妈,我梦到外公了。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我摸着她瘦得凹陷的脸颊,突然想起她刚出生时的样子——粉嘟嘟的一团,小手紧紧攥着我的手指。
还疼吗我问。
她摇摇头,从枕头底下摸出那颗没吃完的水果糖:妈妈吃。
糖已经化了,黏在糖纸上。我含进嘴里,甜得发苦。
窗外夕阳西沉,把病房照成血红色。护士来换药时小声说:住院费该交了。
我摸遍全身,只凑出七块三毛。婆婆的电话打了三次,我都没接。第四次,是建国。
败家娘们!他吼得整个病房都能听见,住什么院马上给我滚回来!
小草吓得一哆嗦,针头处回血了。护士皱眉:家长,注意情绪。
挂掉电话,我盯着小草输液的手。血管在苍白皮肤下清晰可见,像条蓝色的细线。
妈妈,小草突然说,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
药水瓶晃了一下。阳光照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和我爸一模一样。
护士站的挂钟指向六点。走廊尽头,医生正在和保安说话,不时往我这边看。
我握紧小草没输液的那只手,掌心全是汗。
第6章
阳台上的囚徒
护士站的挂钟指向六点。我数着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像是倒计时。
小草睡着了,输液管里的药水还剩三分之一。我轻轻抽出被她握着的手,指关节上还沾着她刚才咳出来的血丝。
医院走廊的灯管嗡嗡响。我把那张妇联名片塞进袜子里,冰凉的卡片贴着脚踝。厕所隔间里,我翻出藏在文胸夹层的小布包——结婚时我妈缝进去的一对金耳环,这些年一直没舍得动。
当铺的卷帘门半拉着。老板用牙咬了咬耳环:成色不错,三千。
五千。我声音发哑,这是足金的。
他嗤笑一声:急用钱玻璃柜台映出我浮肿的眼睛,最多三千五。
现金揣进内衣时,纸币边缘刮得皮肤生疼。我在医院缴费处填单子,手抖得写坏三张。
回病房时,小草床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递给我一张纸:孩子需要输血,签字。
钢笔没水了。我用力甩了甩,墨水溅在病危通知书五个字上,像团黑色的血。
妈妈......小草醒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指。医院走廊突然传来熟悉的骂声,我后背一紧——是婆婆。
赔钱货住什么院!她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装病偷懒!
病床帘子被猛地拉开。婆婆的金镯子撞在铁架上,当啷一声。她身后跟着满脸通红的建国,酒气熏得隔壁床家属直捂鼻子。
妈!小草吓得往被子里缩。
婆婆一把掀开被子: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输液针被扯歪,血珠顺着胶布渗出来。
护士冲过来拦:家属冷静!孩子需要治疗!
建国揪住我衣领:钱呢住院费哪来的他手劲太大,扣子崩飞一颗。
我瞥见婆婆正在翻我放在床头的包。她摸到装钱的信封,眼睛一亮,迅速塞进自己口袋。
回家!建国拽着我往外拖。我抓住病床栏杆,金属管硌得掌心生疼。
小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雪白的被单上。医生护士冲进来,有人喊:准备抢救!
混乱中,妇联的名片从袜子里滑出来。婆婆眼尖,一把抢过去:好啊!还敢告状她把名片撕得粉碎,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被拖出病房时,最后看见的是小草伸向我的手。她嘴唇在动,好像在喊妈妈。
回家的公交车上,建国一直掐着我大腿内侧的软肉。婆婆数着当耳环的钱,突然尖叫:少了一千五!
我头皮一紧。她劈手打在我脸上:藏哪了说!
嘴角裂了,血滴在领口。建国摸出我兜里剩下的钱,婆婆抢过去舔着手指数:三百剩下的呢
交了押金......我话没说完,她抄起车上的安全锤砸我膝盖。
家贼!她每骂一句就砸一下,吃里扒外的东西!
下车时我瘸得厉害。建国拽着我头发往前走,路人都低着头加快脚步。
到家天已经黑了。婆婆打开所有灯,翻箱倒柜地搜。她把我装卫生巾的袋子撕开,棉絮落了一地。
跪下!建国一脚踹在我腿窝。我扑倒在阳台的瓷砖上,昨天洗的衣服还滴着水。
婆婆找来铁链锁阳台门:好好反省!她的金镯子在月光下反光,敢动家里钱跪到明天早上!
夜风像刀子。我蜷在角落,数着对面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凌晨三点,阳台门轻轻响了一声。
妈妈......小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光着脚,从门缝里塞进来半杯水。
我还没接过,客厅灯突然亮了。婆婆的尖叫炸雷般响起:小贱人!敢偷水喝
衣架抽在皮肉上的声音特别清脆。小草没哭,只是小声说:奶奶别打,我错了......
赔钱货!婆婆每骂一句就抽一下,跟你妈一样贱!
我拼命拍打玻璃门,指甲在门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小草抱着头蜷在地上,校服掀起来,后背全是紫红的棱子。
妈!别打了!我嗓子喊出血腥味,冲我来!打我吧!
婆婆转身冲我冷笑:急什么轮到你了!她揪着小草头发往我面前拖,看清楚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小草的脸贴在玻璃上,压得变形。她对我做了个口型:跑。
衣架抽在她背上,一声比一声响。我疯狂摇晃阳台门,铁链哗啦哗啦响。指尖在玻璃上抓出几道血痕,混合着小草刚才蹭上去的眼泪。
婆婆打累了,拽着小草回屋。最后一刻,小草把手心里攥着的东西从门缝塞进来——是那颗化了一半的水果糖。
月光照在糖纸上,亮得像刀片。我把糖含进嘴里,甜味混着血腥味,还有玻璃上蹭到的,小草的眼泪的咸味。
楼下野猫在叫,像婴儿哭。我摸着兜里剩下的八十块钱,那是藏在鞋垫下的。纸币被汗浸湿了,边缘毛毛糙糙的,像被啃过。
第7章
雨夜逃亡
天刚蒙蒙亮,电话铃声像刀子一样划破寂静。我蜷在阳台角落,冻僵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
美玲......我妈的声音抖得不成调,你爸不行了......医生说......说再不用药就......
阳台门上的铁链哗啦响。我抹了把脸,才发现掌心全是血——昨晚抓玻璃时指甲劈了。
要多少钱我嗓子哑得自己都认不出。
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我爸气若游丝的喘息。三、三万......我妈哭得喘不上气,亲家说......
我猛地挂断电话。铁链被我拽得哗哗响,膝盖早就没了知觉。
雨突然下了起来。冰凉的雨丝从阳台栏杆缝隙钻进来,打在我后颈上。婆婆的鼾声隔着门传出来,一声比一声响。
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让我一激灵。建国醉醺醺地推开门,身上混着酒气和廉价香水味。他看见我,咧嘴笑了:跪着呢
皮鞋尖踢在我肋骨上,我闷哼一声。他晃晃悠悠进屋,没关严的门缝里飘出婆婆的梦话:打死......打死那个丧门星......
雨越下越大。我摸出藏在花盆底下的铁丝,伸进锁链缝隙里。手指冻得不听使唤,铁丝掉了三次。
终于,咔嗒一声。
我拖着没知觉的腿爬进客厅。婆婆的卧室门虚掩着,金镯子放在床头柜上,映着窗外的闪电。
钱包!我屏住呼吸往他们卧室摸。地板吱呀响了一声,婆婆的鼾声停了。
我僵在原地。几秒钟后,鼾声又响起来。
建国的外套扔在沙发上。我摸遍所有口袋,只找到几张赌场筹码和用过的避孕套。雨声掩盖了我牙齿打颤的声音。
储物间传来轻微的响动。我轻轻推开门,霉味混着尿骚味扑面而来。
小草被绑在角落,嘴里塞着抹布。她看见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我扯出她嘴里的抹布,她干呕了两下,小声说:奶奶说......说我偷吃鸡蛋......
绳子解开时,她手腕上的皮都磨破了。我抱起她,轻得像个布娃娃。她突然搂住我脖子,热气喷在我耳边:妈妈,我们逃吧。
闪电照亮她脸上的淤青。我摸到她肋骨,一根根硌着掌心。
婆婆的卧室突然亮起灯。我捂住小草的嘴,闪身躲进厨房。菜刀在刀架上泛着冷光。
建国!婆婆的尖叫刺破雨声,我的镯子呢
脚步声往厨房来了。我抓起菜刀,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小草突然按住我手腕,摇了摇头。
妈!建国在客厅喊,那贱人跑了!
后窗的插销生了锈。我用力推了三次,终于推开一条缝。雨水泼进来,打湿了灶台。
从这走。我把小草托上窗台,去王阿姨家等我。
她抓住我衣角:一起走......
婆婆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厨房门口。我掰开小草的手指:听话。
门把手转动的一瞬间,我抄起酱油瓶砸向煤气灶。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四溅。
着火了!我尖叫着冲出去,故意撞翻餐桌。
婆婆和建国乱作一团。我趁机冲向储物间,抓起早就收拾好的布包——里面装着我们的身份证、小草的作业本,还有那件她出生时穿的小衣服。
后窗大开着,雨幕中已经看不见小草的身影。我转身冲向大门,婆婆却突然扑过来抓住我头发:家贼!想跑
她另一只手举起张纸:签字!否则你爹今天就断气!
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最上面写着自愿放弃婚姻财产声明书。印泥盒开着,鲜红得像血。
签!婆婆的金牙在闪电下反光,签了就给你爹叫救护车!
我抓起桌上的剪刀。婆婆尖叫着后退,建国抄起板凳砸过来。我侧身躲开,板凳砸碎了电视机屏幕。
报警!婆婆扯着嗓子喊,媳妇要杀人啦!
我冲向大门时,建国抡起酒瓶砸在我背上。玻璃碎片扎进肉里,温热的东西顺着脊梁往下流。
雨浇在伤口上,疼得我眼前发黑。巷子口的路灯下,小草瘦小的身影在等我。
她看见我,眼睛一下子亮了:妈妈!
我踉跄着扑过去抱住她。身后传来婆婆歇斯底里的叫骂:抓住她们!打断腿!
小草的呼吸喷在我颈窝,又急又快。我摸到她背上被雨淋湿的校服下,凸起的脊椎骨一节一节的,像串起来的珠子。
跑。我拽紧她的手,别回头。
第8章
火车上的黎明
雨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我拽着小草往巷子深处跑,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布包里的东西硌着肋骨——身份证、小草的疫苗接种本,还有那件她婴儿时期的小衣服。
妈妈......小草气喘吁吁,我跑不动了......
我蹲下来背她。她轻得让我心慌,像背着团棉花。雨水冲淡了她脖子上的血迹,露出被衣架抽出来的紫痕。
小区大门就在前面。保安亭亮着灯,老张头通常三点换班。我放慢脚步,把小草往背上托了托。
站住!
保安亭的门猛地打开。建国和婆婆冲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婆婆的金镯子叮当响,建国手里拎着根铁棍。
贱人!婆婆扑上来揪我头发,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护着小草往后退,后背撞在墙上。砖缝里的雨水渗进伤口,疼得我倒抽冷气。建国抡起铁棍砸过来,我侧身躲开,铁棍在墙上擦出火星。
爸爸别打!小草突然从我背上滑下来,抱住建国的腿,求求你......
建国一脚踹开她。小草摔在水坑里,泥水溅了满脸。婆婆趁机抓住我衣领,指甲抠进我脖子里。
跑啊!她尖笑,看你能跑哪去!
我摸到口袋里的剪刀。婆婆看见寒光,尖叫着松手。建国举着铁棍冲过来,我举起剪刀——
啊!建国突然惨叫。
小草死死咬住他手腕,像只发狠的小兽。建国甩着手,铁棍掉在地上。婆婆去扯小草头发,我抄起铁棍砸向保安亭的玻璃。
警报器刺耳地响起来。远处有车灯照过来,是辆亮着空车牌的出租车。
小草!我大喊。
她松开嘴,扑向我怀里。建国捂着流血的手腕骂脏话。我抱起小草冲向马路,雨幕中出租车减速了。
开门!我拍打着车窗。
司机犹豫地打量我们。婆婆的骂声越来越近:抓小偷啊!拐孩子啦!
我扯出兜里最后一张百元钞票拍在车窗上。车门刚开条缝,我就把小草塞进去。婆婆抓住我背包带子,我猛地转身——
剪刀划破了她的真丝睡衣。她愣了一秒,松开手去捂腰上的破口。我钻进车里,用力关上门。
开车!快开车!
出租车猛地冲出去。后视镜里,婆婆跌坐在雨里,建国的身影越来越小。小草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陷进我肉里。
去哪司机问。
我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无处可去。娘家不能回,朋友家会连累他们。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在座椅上积成小水洼。
先......往前开。
小草靠在我怀里发抖。我摸到她额头滚烫,可能是淋雨发烧了。布包湿透了,小草的作业本泡成了纸浆。
妈妈,她小声说,我们去哪
窗外闪过医院的霓虹灯。我想起医生的话,想起那张被撕碎的妇联名片。出租车经过跨江大桥时,江水黑得像墨。
师傅,我突然说,去火车站。
小草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她摸出藏在袜子里的东西——是那颗化了一半的水果糖,糖纸都被雨水泡烂了。
吃糖。她掰开黏糊糊的糖,大的那块塞给我。
甜味在舌尖化开。我摸到布包底层硬硬的东西——是那对金耳环的当票。三千五百块,够我们活一个月。
火车站的红灯在雨里晕开,像团血。我数了数兜里的零钱,刚好够买两张最便宜的硬座。
去哪的售票员打着哈欠问。
我盯着墙上斑驳的地图。光标在某个偏远小城上停留了一秒,那里有个远房表姐,十年没联系了。
两张K356。我把钱推过去。
候车室的椅子冰凉。小草靠在我肩上,呼吸渐渐平稳。我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背,数着检票口的电子钟。
03:47。
婆婆现在应该已经报警了。建国可能正挨家挨户找我们。我爸的病房里,我妈大概正对着缴费单哭。
广播突然响起:K356次列车开始检票......
小草惊醒,茫然地环顾四周。我抱起她,布包里的水滴了一路。检票员狐疑地看着我们:孩子病了
感冒。我把小草的脑袋按在肩上。
站台上的风特别大。火车鸣笛声吓得小草一哆嗦,她攥紧我的衣领:妈妈,我们会回来吗
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抱紧她,踏上摇晃的车厢。
第9章
诊所的曙光
火车硬座硌得尾椎骨生疼。小草在我怀里扭来扭去,额头烫得像块炭。对面座位的大妈斜眼打量我们,鼻子里哼出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带孩子逃票吧
我摸出车票拍在小桌板上。大妈撇撇嘴,转身跟同伴嚼舌根:瞧那孩子瘦的,指不定是拐来的......
小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溅在我手背上。我赶紧用袖子擦掉,却蹭开了她后领——衣架抽出的伤痕已经发紫。
妈妈,她迷迷糊糊地问,我们到哪儿了
窗外闪过荒芜的田野。火车报站声嘶哑模糊,像含着一口痰。我数着站台上的灯箱广告,第四个站时,大妈突然捅我胳膊:查票的来了!
穿制服的男人晃着手电筒。我下意识搂紧小草,布包里的身份证件硌着肋骨。
票。他手指敲着小桌板。
我递过去时,手抖得太厉害,票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电筒光扫过小草惨白的脸。
孩子病了
感冒。我把她的脸转向里侧。
他盯着我们看了几秒,突然压低声音:前面三站有医院。电筒光扫过我的结婚戒指,需要帮忙吗
戒指早就摘了,只剩一圈白印子。我摇头,他欲言又止地走了。大妈们交换着眼色,往旁边挪了两个座位。
凌晨四点,小草开始说胡话。她挥舞着手抓空气,喊别打妈妈。我摸她额头,烫得能煎鸡蛋。
下一站到了。我抱着小草冲下车,站台空荡荡的,长椅上堆着流浪汉的破棉被。
医院......我拦住扫地的大爷,最近的医院在哪
他眯眼打量我们:往前走两个路口,有个小诊所。
天边泛起鱼肚白。小草在我怀里轻得像片羽毛,呼吸带着奇怪的呼噜声。诊所的蓝十字招牌褪了色,门口停着辆生锈的自行车。
我踹门时,玻璃震得哗啦响。穿白大褂的老头从里间冲出来,手里还端着泡面。
救救孩子!我嗓子哑得不成样。
老头扒开小草眼皮看了看,转身去拿听诊器。冰凉的金属贴上她胸口时,她突然惊醒,尖叫着往我怀里钻:不打针!奶奶我不偷吃了!
老头的手顿住了:家暴
我死死咬住嘴唇。诊所墙上的挂钟滴答响,时针指向五。老头突然扯开小草袖子,密密麻麻的烟头烫痕露出来。
畜生。他骂了句,转身去配药。
针头扎进小草胳膊时,她没哭,只是死死攥着我的衣角。老头塞给我两板药:抗生素,一天三次。
多少钱
他摆摆手:算了,你们......
玻璃门突然被拍得砰砰响。我浑身一僵——是穿制服的人。
开门!查暂住证!
老头示意我们躲进里间。透过门缝,我看见两个联防队员晃着手电筒。
最近见没见可疑人员其中一个敲着登记本,有个女的带孩子跑了,婆家悬赏三万。
老头慢悠悠地泡茶:我这儿只接待发烧咳嗽的。
他们走后,老头从柜台底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找你们的吧
寻人启事上印着我的身份证照片,底下用红字标着精神失常,有暴力倾向。小草的照片被P得面目全非,像得了什么怪病。
前面两条街有家小旅馆,老头塞给我几片退烧药,老板是我侄子。
太阳出来了。我背着小草穿过早点摊,油条下锅的滋啦声吓得她一哆嗦。
妈妈,她趴在我耳边说,我闻到包子味了。
我摸出最后五块钱,买了两个素包子。她狼吞虎咽地吃,噎得直抻脖子。旅馆招牌上的霓虹灯缺了笔画,好再两个字倔强地亮着。
老板扫了眼我们的打扮:身份证。
小草突然咳嗽起来,血点溅在登记簿上。老板皱眉,我赶紧用袖子擦掉:孩子肺炎,住两天就走。
他扔过来把钥匙:押金一百。
房间在走廊尽头,床单上有可疑的黄渍。我锁好门,用椅子抵住。小草蜷在床上,药效上来后睡得昏沉。
手机突然震动。是我妈发来的语音,点开就是哭嚎:你爸走了......亲家说葬礼都不让办......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我盯着窗外的阳光,一只麻雀落在生锈的防盗网上。小草翻了个身,梦里还在抽噎。
我轻轻拉开窗帘。晨光像金色的纱,笼着她瘦小的身体。她睫毛颤了颤,突然露出个微笑,好像梦见了什么好事。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早点摊的油烟味。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这空气里没有婆婆的香水味,没有建国的酒臭味。
小草的手动了动,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她掌心里还攥着半块包子皮,像握着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