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我不是渣攻!【主攻or虫族】 > 第8章 损耗有蹊跷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殿中。
容煜仔细听着,直到确认是安好的消息,才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迫不及待地转向苏清羽:“听到了吗?你母亲她没事!她在浔州,好好的!”
他的喜悦直白而热烈,像个完成了重大任务,急于得到肯定的孩子。
苏清羽僵在原地。
手中的狼毫笔“啪”一声掉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大团墨渍,他却毫无所觉。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容煜,看着对方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纯粹为他而欣喜的笑容,然后又缓缓转向那名回话的太监,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确认这不是另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
母亲安好?
隐居浔州?
这几个字眼在他脑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得他耳中嗡嗡作响。
多年来,母亲的安危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和不敢触碰的疮疤,是他所有绝望和妥协的根源。
他甚至早已不敢奢望她还活在人世,只是凭着一点渺茫的执念强撑着。
而现在,这个他一度恨之入骨,视为一切苦难源头的暴君,竟如此轻易地,如此确凿地将他最大的心结解开了?
不是欺骗,不是筹码,而是真的找到了,并且告诉她,安好。
一股极其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酸涩得厉害。
他猛地低下头,试图掩饰瞬间失控的情绪,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在下眼睑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衣袍,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那层一直笼罩在他周身的,冰冷的,戒备的硬壳,在这一刻仿佛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露出了底下柔软而震颤的内里。
容煜看着他低垂的头,微微颤抖的肩膀,那喜悦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化为酸软的情绪。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苏清羽才极慢极慢地抬起头。
眼眶依旧泛着明显的红,但眸中的冰霜已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沉重的,几乎承载不住的震动和茫然。
他望向容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未能吐出。
千言万语,所有的疑虑,恨意,挣扎,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对着容煜,深深地低下头。
这是一个不通于以往任何一次的姿态。
不再是被迫的屈从,不再是绝望的交易,而是发自深处的,沉重的感激与交付。
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容煜看着他那终于卸下所有尖刺,显露出脆弱与真实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座冰山,终于开始真正地融化了。
阳光透过窗棂,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显得格外静谧。
信任的幼苗,终于在这一刻,于废墟之上,颤巍巍地探出了头。
母亲安好的消息像一道暖流,悄然化开了苏清羽眉宇间经年不化的冰霜。
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他周身那种紧绷的,随时准备碎裂的绝望感,明显消散了许多。
容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心里像是揣了个小太阳,暖烘烘亮堂堂的。
他胆子也肥了不少,不再记足于只是抱着奏折去偏殿“请教”。
这日清晨,处理完几份紧急公务,他伸了个懒腰,状似随意地对身旁伺侯的太监吩咐:“去偏殿传话,让苏清羽过来一趟。
朕有些政务,需他参详。”
太监领命而去。
容煜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指,眼睛不住地往殿门口瞟。
没过多久,一抹素色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门外。
苏清羽步履平稳,逆着晨光,身形依旧清瘦,却不再似往日那般单薄易碎。
他在门口略一停顿,目光快速扫过殿内肃立的宫人和堆积如山的奏折,这才迈步走了进来。
“陛下。
”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来了?坐。
”容煜努力让自已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平常,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他随手一指早已在御案右下首安置好的一个小一些的书案,“那边给你备了位置。
这些,”他推过去一摞不算太紧要的奏疏,“你先看看,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苏清羽的目光在那张明显是新添置的书案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那摞奏疏上。
他没有立刻应声,也没有动,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御书房,帝王理政之核心,何等机要重地。
让他一个戴罪之身,曾欲刺驾的逆臣踏入此地已是惊世骇俗,竟还堂而皇之地为他设座,予他奏疏观阅?
这早已超出了“惜才”或“试探”的范畴,不计后果的信任。
殿内侍立的宫人们虽都低眉顺眼,但那份无形的惊骇与探究,几乎能穿透空气。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片刻。
最终,苏清羽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依言走到那张书案后,拂衣坐下,动作流畅而安静。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奏折,展开,目光沉静地投入其中,仿佛天生就该置身于此。
容煜偷偷松了口气,心里乐开了花,感觉自已办成了一件大事。
他赶紧也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批阅起自已的奏折,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往那边瞟。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恰好将苏清羽笼罩其中。
他微低着头,侧脸线条清晰而专注,修长的手指偶尔划过纸面,沉静得像一幅古画。
容煜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本该严肃压抑的御书房,因为多了这么一个人,竟变得顺眼明亮起来。
连那些枯燥的奏折,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两人各据一案,互不打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压得极低的宫人脚步声。
气氛有种奇异的和谐。
直到一份关于秋赋征收的奏报被送到苏清羽案上。
他浏览的速度慢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
容煜立刻捕捉到这一细微变化,忍不住探头问道:“怎么?有问题?”
苏清羽抬起眼,看向他,语气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却直指核心:“此州所报秋赋数额,与去岁相比,锐减三成有余。
奏报中只言气侯微恙,轻描淡写。
然去岁该州风调雨顺,并无大灾之象。
陛下不觉得,这损耗太过蹊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