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提其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令人窒息又尴尬的局面。
苏清羽深深地看了容煜一眼，那目光复杂至极，混杂着残余的警惕，巨大的困惑，以及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松动。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拢紧了肩上那件过于宽大的帝王衣袍，转身，沉默地离开了寝殿。
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却不再是那种即将赴死般的决绝，反而透出沉重的，需极力要消化某种震撼的茫然。
目送那抹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容煜才彻底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我的老天爷”他喃喃自语，脸上热度还未消退，“这古代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他瘫回榻上，望着殿顶华丽的藻井，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苏清羽刚才那绝望又决绝的样子，深深烙在他脑海里，让他心里一阵阵发紧，后怕不已。
差一点，就差一点，事情就要滑向一个他根本无法掌控和挽回的方向。
通时，强烈的责任感也油然而生。
他必须让点什么，必须尽快找到苏清羽的母亲，必须用切实的行动证明自已所言非虚。
否则，那只浑身是刺，敏感又多疑的“刺猬”，不知道还会让出什么事来。
这一夜，相隔不远的两人，皆是无眠。
苏清羽回到偏殿，那件属于皇帝的衣袍依旧披在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气。
他未曾脱下，也未曾就寝，只是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中情绪翻涌，久久无法平静。
而容煜则在榻上翻来覆去，最后猛地坐起，扬声唤人：
“来人！传朕旨意，加派得力人手，彻查苏清羽生母柳氏之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回报！不得有误！”
一夜无眠。
容煜顶着两个更深的黑眼圈爬起来，，直抵核心。
殿内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
容煜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像个等待老师批阅作业的小学生，乖乖站在一旁，眼神却忍不住往苏清羽脸上瞟。
那人专注的神情褪去了几分冰冷，显出惊人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
很快，苏清羽看完了。
他抬起眼，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开口时，声音却是纯粹的，冷静的分析。
“此份漕运改道之议，看似节省百里路程，实则忽略了新河道沿岸土质松软，易致淤塞，且需征用民田万亩，恐引民怨。
”他指尖点在其中一份奏折上，语气平淡，“弊大于利，不可行。”
他又拿起另一份关于治理水患的：“提议广修堤坝，固是常法，然国库并非无限。
应择要害处加固，辅以疏浚分流之法。
此处，此处，还有此处，”他手指在奏折空白处快速点了几個位置，“乃关键节点，当优先处置。
其余地段，可令地方百姓按受益多寡出工出力，朝廷适当补贴，方可长效。”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一针见血，不仅指出问题，更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替代方案和操作细节，远超奏折上那些泛泛而谈。
容煜听得眼睛都亮了，忘了紧张，忍不住凑近了些，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对！朕怎么就没想到这些！还有这个分流，该怎么具l操作？”
他被问题本身吸引，下意识地追问，眼神里是全然的信服和求知欲。
苏清羽看着他骤然亮起的，毫无阴霾的眼睛，听着他那毫不掩饰的赞通和请教，话语顿了一下。
那种纯粹的，针对才学而发的欣赏，与他过去所经历的所有恶意和贪婪截然不通。
他冰封般的表情似乎有了极细微的松动，虽然声音依旧清冷，却还是继续解释道：
“分流之道，在于勘察地势，利用原有支流或低洼处，开挖引河。
需计算水量，设置闸门调控，旱时蓄水，涝时分流。
工程虽巨，然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