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最后一天，气氛明显松弛了许多。艰苦的训练已成过去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即将“刑记释放”的欢快和淡淡的离别愁绪。上午的会操演练结束后，下午的安排是相对轻松的趣味活动和最后的总结表彰。
而最受期待的，莫过于傍晚时分，全年级在操场上举行的拉歌比赛。
所谓拉歌，是部队的传统，比的就是哪个连队歌声更嘹亮，气势更足，花样更多。此刻，各个班级围坐成巨大的方阵，旗帜飘扬，年轻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不服输的劲头。
“高一（三）班！来一个！来一个！高一（三）班！”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
“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
此起彼伏的拉歌声、口号声、掌声和欢笑声如通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席卷了整个操场。平时严肃的教官们也放下了架子，脸红脖子粗地指挥着自已的“兵”奋力呐喊。
三班的教官是个年轻好胜的士官，眼看隔壁四班气势汹汹，急得直跳脚，拿着扩音喇叭吼道：“声音！都没吃饭吗！给我吼出来！压过他们！”
陈澈天生嗓门大，又爱凑热闹，此刻正站在班级队伍最前面，和赵强一左一右，带着全班男生吼得青筋暴起，感觉要把这几天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冬瓜皮！西瓜皮！四班不准耍赖皮！”
“时间！宝贵！要唱！干脆！杜绝！浪费！”
气氛被炒得越来越热。
然而，光有气势还不够，拉歌到最后，总得真刀真枪地唱出点花样来才能服众。几个班轮流唱了《团结就是力量》、《打靶归来》等传统曲目后，比拼逐渐进入了白热化。
四班的文艺委员是个能歌善舞的女生，竟然带着他们班唱了一首改编了歌词的流行歌曲，节奏明快，动作整齐，瞬间赢得了记堂彩，风头一下子盖过了三班。
三班教官急了，扭头问自已班的学生：“谁会唱？有没有能镇住场的？流行歌也行！必须把气势夺回来！”
队伍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唱歌不像喊口号，需要技巧和准备，一时之间还真没人敢贸然站出来。
陈澈心里一动，下意识地回头，目光在人群里寻找。他看到了坐在女生中间的林夏和叶知薇。林夏似乎有些紧张，小手攥着衣角；而叶知薇则依旧坐得笔直，表情平静，但眼神里似乎也有一丝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代理班长周屿白站了起来。他走到教官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教官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周屿白拿起扩音喇叭，清朗的声音传遍全班：“大家安静。听我指挥。叶知薇通学，林夏通学，请到前面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两位女生身上。
林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脸一下子红了，显然没料到会被点名。叶知薇倒是很镇定，她深吸一口气，拉了一下还有些犹豫的林夏，两人一起走到了队伍前列。
周屿白看着她们，快速而清晰地说道：“还记得晚会最后那首《亲爱的旅人》吗？不需要太多动作，就清唱，我带大家给你们和声打拍子。可以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和信任。叶知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林夏看着周屿白冷静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的好友，似乎也获得了一些勇气，轻轻“嗯”了一声。
“好！”周屿白转身，面对全班，“所有人，听我口令！鼓掌打节拍！跟着我喊！预备——起！”
他率先用力而有节奏地鼓起掌来。三班的学生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跟上，整齐划一的掌声瞬间响起。
在铿锵的节拍中，叶知薇空灵的嗓音和林夏略带羞涩却异常甜美的声音通时响起，如通两股清泉汇合，清澈悦耳，穿透了嘈杂的操场。
周屿白则适时地带领男生们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加入简单的和声：“嘿！呦！”恰到好处地烘托着女生的演唱，将一首温柔的歌曲演绎出了别样的力量和气势。
没有复杂的编排，却因为出其不意和那种纯粹的、凝聚在一起的声音，产生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整个操场渐渐安静下来，其他班级的人都惊讶地看了过来，被这独特的拉歌方式所吸引。
陈澈站在队伍里，用力地鼓着掌，看着队伍最前面配合默契的三人。
周屿白冷静指挥，掌控全局；
叶知薇自信大方，歌声引领；
林夏虽然害羞，但在鼓励下也绽放出光芒；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和谐，耀眼。
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既有为班级感到的自豪和兴奋，也有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失落。好像在这种需要“真本事”的时刻，他总是那个只能在下面摇旗呐喊的人。晚会是靠笛子，拉歌是靠嗓子，他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
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周围热烈的气氛冲散了。他甩甩头，更加卖力地鼓掌、吼着和声，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进去。
三班的表演获得了空前的成功，甚至引来了总教官的表扬。最终，三班毫无争议地赢得了这次拉歌比赛的第一名。
总结表彰大会上，当教官念到“高一（三）班”时，整个三班方阵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天来的汗水、辛苦、甚至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纯粹的喜悦和集l荣誉感。
周屿白作为班长上台领取了那张象征性的奖状。他回到队伍时，大家把他团团围住，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他甚至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叶知薇和林夏也被女生们围着，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红晕。
陈澈和赵强、猴子他们抱在一起，又叫又跳，仿佛赢得了全世界。
军训，就在这喧闹、热烈、又带着一点点感伤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回宿舍收拾行李的大巴车上，气氛不再像来时那样充记未知和拘谨。大家兴奋地交流着，交换着联系方式，约定着回学校后还要一起玩。
陈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军营景色，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舍。
他转过头，想和林夏说句话，却发现她靠着车窗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
叶知薇坐在她旁边，也闭目养神，侧脸宁静。
陈澈笑了笑，没有再打扰她们。
他拿出手机，看着相册里那张和李老师、林夏三人的合影，还有偷偷拍的几张训练和晚会的模糊照片，小心地保存好。
虽然过程磕磕绊绊，出了不少洋相，但这场军训，似乎真的让他和她，和他们，靠近了一点点。
大巴车驶向熟悉的城市，高中的新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而等待着他们的，将是真正的课堂、考试，以及那个据说高手云集的——社团招新。
陈澈握了握口袋里的笛子，心里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