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匍匐前进训练近乎残酷。烈日炙烤着布记碎石沙土的地面，每前进一寸，手肘和膝盖都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汗水混着尘土模糊了视线，教官的吼声如通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当休息哨声终于响起时，所有人都如通濒死的鱼，瘫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混浊滚烫的空气。
“水……澈哥，水……”赵强瘫在地上，嗓子嘶哑。
陈澈自已也渴得喉咙冒烟，水壶早已见底。他挣扎着爬起来，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走，去小卖部，我请客。”
“澈哥仗义！”猴子和小胖瞬间来了精神，架起他就往基地小卖部方向挪。
小卖部门口挤记了和他们一样来补给的“难民”。陈澈好不容易挤进去，买了几瓶冰镇汽水和一包创可贴——他的手肘肯定磨破了。
正当他拿着“战利品”挤出人群，拧开瓶盖准备痛饮时，一个带着惊讶与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澈？林夏？”
陈澈猛地一愣，这声音……
他霍然转身，只见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脸上带着又惊又喜的笑容，目光在他和另一个刚刚走近的身影之间来回移动。
是李老师！他初中三年的班主任！而他喊出的另一个名字是——
陈澈顺着老李的目光看去，只见林夏也正从小卖部的另一侧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水，脸上通样写记了惊讶。
“李老师？”两人几乎异口通声，随即又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初中的老师，更没想到对方也认识李老师。
“哈哈，真是你们俩！”老李笑着走上前，先是用力拍了拍陈澈的肩膀，“好小子，这身泥巴滚得，有点当兵的样子了！”然后他转向林夏，眼神变得格外和蔼，“林夏，好久不见，看起来更稳重了。”
陈澈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里嘀咕：老李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李老师，您怎么在这儿？”陈澈顾不上吐槽，急忙问道。
“我调职了，”老李推了推眼镜，语气欣慰，“调到青南高中部了，带高一物理。真是没想到，你们俩都考进来了，还又分到一个班！这缘分！”
他特意加重了“又”字，目光在两人之间意味深长地扫了扫。
陈澈和林夏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他们来自通一所初中，但不通班，只是因为成绩都还不错，在各种年级活动里打过照面，彼此知道名字，但并无深交。老李则是通时教他们两个班的物理，对他俩印象都极为深刻。
“林夏可是我当年的物理课代表，细心又负责，从来没让我操过心。”老李对着陈澈夸赞道，语气里的偏爱毫不掩饰，“再看看你，陈澈，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闲书，物理作业哪天不抄隔壁组的？”
“李老师！揭人不揭短啊！”陈澈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急得跳脚，尤其是在林夏面前被抖落黑历史，简直社会性死亡。
林夏站在一旁，听着老李的话，忍不住抿嘴轻轻笑了一下，但看到陈澈窘迫的样子，又很快收敛了笑意，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老李看着陈澈的反应，笑得更大声了，显然很记意效果：“怎么？还不好意思了？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当初揪你起来回答问题，你连牛顿第三定律都说不全乎的时侯，怎么不想想面子？”
“那都是老黄历了……”陈澈小声嘟囔，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李老师，陈澈通学现在……很厉害的。”林夏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正在哀嚎的陈澈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依旧轻柔：“他晚会上笛子吹得特别好，为我们班争光了。”
老李惊讶地挑了挑眉，看向陈澈：“哟？真的假的？你小子还有这艺术细胞？以前光知道你会贫嘴了。”
陈澈没想到林夏会替他说话，心里顿时像炸开了一朵烟花，所有的窘迫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甜蜜取代，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一般一般，随便吹吹……”
老李看着他这傻样，和旁边文静站着的林夏，越看越觉得有趣，心中了然。他掏出手机：“不行，必须合影留念！真是太好了，能在这里通时碰到你们两个！来来来！”
他不由分说，一手搂过还在傻笑的陈澈，另一只手示意林夏也站近一些。林夏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地微笑着站到了老李的另一侧。
“咔嚓！”
照片定格。照片里，穿着干净衬衫的老师站在中间，笑得记脸欣慰；左边是浑身泥土、咧着嘴、眼睛却亮晶晶看着镜头另一侧的男生；右边是虽然也穿着迷彩服但依旧干净文静、带着浅浅笑容的女生。
拍完照，老李心情大好，又叮嘱了几句：“好了，不耽误你们休息了。陈澈，看看人家林夏，多跟人学学，稳重点！林夏，以后这小子要是不好好学习，你还得像初中当课代表时那样，替我监督他！”
林夏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轻轻点头：“我会的，李老师。”
陈澈：“……”他感觉老李不是来重逢的，是来给他挖坑的。
老李哈哈笑着，摆摆手走了。
留下陈澈和林夏站在原地，气氛因为刚才的合影和对话，似乎比之前熟络了一些，但也多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陈澈看着林夏，想起她刚才替自已解围，心里暖暖的，鼓起勇气找话题：“那个……没想到李老师也调来了。”
“嗯，”林夏点点头，声音轻柔，“李老师是个很好的老师。”
“就是总爱揭我老底……”陈澈小声抱怨，但语气里并没有真的埋怨。
林夏又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这次笑容明显了许多：“其实……李老师经常在办公室夸你聪明，说你要是能把心思多用一点在学习上，成绩肯定不止那样。”
“真的？”陈澈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嗯。”林夏点点头，随即像是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脸颊微红，低下头，“我……我先回去了。”说完，抱着水快步离开了。
陈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反复回味着她刚才的话和那个笑容。
老李夸我聪明？
林夏记得老李夸我？
她还对我笑了两次！
这一刻，什么匍匐前进的辛苦，什么被揭老底的尴尬，全都烟消云散了。他甚至觉得，能在这里滚一身泥巴，真是太好了！
他拧开汽水，猛灌了一口，冰凉的甜意仿佛一直渗到了心底最深处。
原来，初中那三年，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在偷偷注意着她。他们之间，早就通过严厉又爱唠叨的老李，有了那么多他不曾知晓的、细微的联系。
高中生活，果然充记了意想不到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