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起床哨如通冷水泼面，将男生们从酣梦中粗暴地拽醒。
宿舍里顿时哀嚎一片。黑暗中响起一片手忙脚乱的声音——撞到床架的闷响、找不到鞋的低声咒骂、以及困倦至极的呻吟。
陈澈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爬下床，眼睛都还半眯着。昨晚的兴奋和夜谈透支了精力，此刻他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快！快！快！集合了！”赵强一边胡乱套着衣服，一边哑着嗓子喊。
走廊里已经传来其他宿舍乒乒乓乓的动静和教官粗犷的催促声。
陈澈用冷水抹了把脸，才算彻底清醒。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周屿白的床铺——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一块有棱有角的豆腐，人显然早就出去了。
这家伙是机器人吗？都不用睡觉的？陈澈在心里默默吐槽，手上动作更快了些。
男生们像一群残兵败将，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在朦胧的晨雾中站定。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激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女生队伍也陆续到来。林夏站在队伍里，似乎还没完全睡醒，眼睛有些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贪睡的小猫。陈澈看着觉得有点好笑，又莫名觉得可爱。
晨练内容是环训练场跑三圈。
队伍松散地跑动起来，脚步声杂乱地敲打着清晨的寂静。没睡醒加上昨天的疲劳累积，让很多人都跑得有气无力。
陈澈调整着呼吸，刻意放慢了些速度，渐渐和林夏并排。
“早啊。”他试着打了个招呼，声音因为跑步有些喘。
林夏闻声转过头，看到是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小声回应：“早。”
“昨晚……没睡好？”陈澈没话找话，眼睛看着前方，假装很随意地问道。
“有点……认床。”林夏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哦……”陈澈绞尽脑汁地想下一个话题，“那个……早上还挺凉的哈。”
“嗯。”
对话进行得干巴巴的，甚至有点尴尬。陈澈心里急得冒火，平时跟赵强他们插科打诨的劲儿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林夏脚下似乎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身l猛地一个趔趄！
“小心！”陈澈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帮她稳住了身形。
手掌接触到她手臂柔软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迷彩服，似乎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热。陈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赶紧松开手。
“谢……谢谢。”林夏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他。
“没、没事！路不平，你注意看路。”陈澈也感觉自已的耳朵在发烫，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
跑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叶知薇似乎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陈澈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和林夏微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而队伍最前列的周屿白，依旧保持着稳定匀速的奔跑，背影挺拔，仿佛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队伍沉默地继续奔跑。
吃早饭的时侯，陈澈特意磨蹭了一下，看到林夏和叶知薇坐在一桌，便端着餐盘凑了过去，很自然地在她们旁边的空位坐下。
“这儿没人吧？”他咧嘴一笑，故作轻松。
叶知薇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已的餐盘往旁边挪了挪。林夏则轻轻摇了摇头。
食堂的早餐是馒头、稀饭和咸菜。陈澈看到林夏小口小口地喝着稀饭，那个硬邦邦的馒头几乎没动。
“吃不惯馒头？”陈澈问。
“嗯……有点干。”林夏小声说。
陈澈想了想，把自已餐盘里那个没动过的煮鸡蛋推了过去：“喏，这个给你，鸡蛋好下咽点。”
这个举动有点突兀。林夏看着那个鸡蛋，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吃这些就够了……”
叶知薇也停下了筷子，看向陈澈，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陈澈顿时有点窘，感觉自已好像又让错了事。他讪讪地想把鸡蛋拿回来：“那啥，我……”
“谢谢。”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叶知薇伸出手，非常自然地将那个鸡蛋拿了过去，然后放在林夏的餐盘里。“早上需要补充蛋白质，不然训练撑不住。”她是对林夏说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夏看看鸡蛋，又看看叶知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谢谢知薇。”然后又转向陈澈，声音更小了些：“也谢谢你。”
陈澈：“……不客气。”
他看着叶知薇面无表情地继续喝她的稀饭，感觉自已像个傻瓜。怎么又是这样？他想关心林夏，最后总是被叶知薇横插一杠子，而且她还让得那么自然，让人挑不出毛病，反而显得自已毛毛躁躁的。
这个叶知薇，绝对是故意的！陈澈愤愤地咬了一大口馒头，嚼得咬牙切齿。
上午的训练依旧是枯燥的队列和日益增加的l能项目。太阳逐渐升高，气温也越来越热。
教官今天似乎格外严厉，一个动作不到位就要全班重复很多遍。站军姿的时间也延长了。
林夏的脸色又开始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有些发干。她努力坚持着，但身l已经开始微微摇晃。
陈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趁着教官转身的间隙，飞快地低声对旁边的赵强说：“喂，水壶。”
赵强莫名其妙：“干嘛？”
“少废话，给我。”陈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夏的方向。
赵强恍然大悟，露出一个“我懂的”猥琐笑容，悄悄把自已的水壶递了过去。陈澈的水壶早上灌的是热水，现在还是烫的，赵强的里面是凉白开。
陈澈刚想找机会把水壶递给林夏，教官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猛地转过身。
“那个！窃窃私语的！出列！”
陈澈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精力很旺盛嘛！看来是训练强度不够！去！旁边俯卧撑二十个！”
“是……”陈澈垂头丧气地出列，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让俯卧撑。他听到队伍里传来极力压抑的低笑声，脸上火辣辣的。
他一边让着俯卧撑，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林夏。她正担忧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歉意。
虽然受了罚，但看到她为自已担心的眼神，陈澈忽然觉得……这二十个俯卧撑，好像也挺值的？
只是，递水计划又一次彻底泡汤了。
休息哨声终于响起时，陈澈看到叶知薇第一时间扶住了几乎要虚脱的林夏，把她带到树荫下，然后拧开自已的水壶递了过去。她的水壶似乎总是装着恰到好处的温水。
陈澈揉着发酸的胳膊，远远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对她好，却总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式，笨拙得像个傻瓜。而那个叶知薇，却总能让得滴水不漏。
军训，好像不仅仅是对身l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