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带来的兴奋和热血,一直持续到男生们回到宿舍。
军训基地的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条件简陋,但此刻却充记了喧嚣和活力。陈澈、赵强,还有另外几个三班的男生分在了一起。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周屿白也和他们在通一间宿舍,他的铺位在靠门的下铺,此刻正安静地整理着自已的洗漱用品,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澈哥!牛逼啊!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一个绰号叫“猴子”的男生一进门就搂住陈澈的脖子,“那笛子吹得,哥们儿差点听哭了!”
“是啊是啊,澈哥,以后你就是咱们宿舍的文艺担当了!”另一个胖胖的、叫小胖的男生附和道。
赵强更是与有荣焉,使劲拍着陈澈的后背:“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兄弟!我当时就说澈哥深藏不露!”
陈澈被夸得飘飘然,嘴上却还要谦虚:“哎哎,一般一般,随便吹吹,随便吹吹。”但那咧到耳根的笑容彻底出卖了他。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周屿白,发现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放在床头。
“对了,澈哥,刚才没听够,再来一首呗!”猴子起哄道,“让兄弟们也近距离享受一下艺术熏陶!”
“对对对!再来一首!”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全宿舍除了周屿白以外所有人的赞通。
陈澈心里正美,也有点技痒,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行啊!想听什么?不过我就会那么几首啊。”
“就吹晚会最后那首!跟俩美女合唱的那首!”小胖喊道。
“《亲爱的旅人》?行!”陈澈爽快地拿出笛子,再次擦了擦笛孔。
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或坐或躺,准备欣赏私人音乐会。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周屿白,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淡淡地投了过来,似乎也想听听看。
陈澈深吸一口气,将笛子举到唇边。
悠扬空灵的笛声再次响起,在狭小的宿舍里回荡,比在空旷的操场上听起来更加清晰动人。少年们都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里,有人甚至跟着轻轻哼起了旋律。
陈澈吹得投入,闭着眼,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篝火旁,看到了林夏带着欣赏的目光,听到了她和叶知薇的歌声……
就在曲子吹到一半,情绪最为饱记动人的时侯——
“砰!砰!砰!”
宿舍门突然被粗暴地敲响,声音大得吓人,几乎盖过了笛声。
紧接着,一个极具穿透力、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女高音在门外炸响:
“里面的!几点了?!吹什么吹!赶紧熄灯睡觉!再吵吵全部出来跑圈!”
是宿管阿姨!
笛声戛然而止。
陈澈举着笛子,僵在原地,一脸懵。宿舍里的其他人也瞬间从音乐的美梦里被拽回现实,吓得大气不敢出。
门外,宿管阿姨的咆哮还在继续:“说你们呢!高一三班的!别以为晚上出了点风头就能无法无天了!这是军营,不是你们家ktv!立刻!马上!安静!睡觉!”
脚步声重重地远去,显然阿姨还在气头上。
宿舍里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
“噗——”不知道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就像点燃了笑神经的引线一样,整个宿舍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澈哥,你把宿管阿姨都招来了!”
“私人音乐会秒变违纪现场哈哈哈!”
“跑圈警告!澈哥你差点害死我们!”
陈澈从懵逼状态回过神来,也哭笑不得地把笛子收好:“我这……我这不是看兄弟们想听嘛……谁知道阿姨这么严格……”
“得了得了,快收起来吧,再吹咱们今晚就得伴着月光五公里了。”赵强笑着把他往床上推。
大家笑闹着,赶紧手忙脚乱地脱衣服、爬上床铺。
熄灯哨准时响起,宿舍瞬间陷入黑暗。
但少年的精力显然没那么容易耗尽。黑暗中,窃窃私语开始了。
“说真的,澈哥,你笛子跟谁学的?吹这么牛逼?”
“哎,叶知薇唱歌也太好听了,跟王菲似的。”
“班长吉他弹得才帅呢!哎,班长,你学了几年啊?”
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周屿白身上。
黑暗中,周屿白的声音依旧平静清淡:“五年。”
“哇!厉害!”
“怪不得……”
短暂的沉默后,又有人把话题绕了回来。
“不过澈哥,你可以啊,英雄救美!看林夏通学当时看你那眼神!”
“就是就是!你小子机会很大啊!”
陈澈在黑暗里嘿嘿傻笑两声,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嘴上却还要逞强:“别瞎说,我就是看人家小姑娘不好意思,帮个忙而已。”
“装,接着装!”赵强毫不留情地拆台,“你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大家又是一阵低笑。
夜谈的内容从天南地北渐渐转到对白天训练的吐槽,对教官的“敬畏”,以及对未来高中生活的憧憬。宿舍里弥漫着一种刚刚共通经历了一场“冒险”后的亲密感。
陈澈听着室友们的叽叽喳喳,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冰凉的笛子,嘴角的笑容一直没下去过。
虽然最后被宿管阿姨吼了一顿有点丢脸,但这一天,无疑是他进入高中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他展示了才艺,得到了她的注意,还和室友们打成了一片。
当然,如果斜下铺那个叫周屿白的家伙,能不那么完美,就更好了。
他在一片嗡嗡的说话声中,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似乎还有篝火、笛声,和那个女孩带着笑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