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共享感官APP后,我总能尝到邻居家红酒的醇香。
直到新闻播报邻居死于家中,心脏被取出。
警察上门调查时,他们突然掏出手铐：死者家里发现了你的指纹和DNA。
我惊恐地后退：不可能,我根本没去过他家！
但当我看向自家冰箱,里面正渗着血水。
01
我第一百零一次尝试卸载手机里那个该死的感官同步APP。
但那个酒红色的图标依旧纹丝不动。
见鬼。我低声咒骂,将这部廉价的安卓手机扔到沙发上,它弹跳了一下,最终陷进皱巴巴的靠垫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已经是凌晨一点,明天还要早起赶地铁,但我却毫无睡意。
这一切,都怪一个月前那个手贱的瞬间。
一款号称能随机匹配陌生人,分享极致感官体验的应用程序,像病毒广告一样弹跳出来。
鬼使神差地,我点了下载。
初始体验平淡无奇,匹配到的无非是有人在大嚼薯片,或是有人在闻一款劣质香水。
我随手关闭了大部分权限,只留下据说最不具侵入性的味觉测试,然后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直到三天后的凌晨三点十七分。
我被一股极其浓郁醇厚的酒香惊醒。
不是闻到,是确切地尝到。
黑皮诺特有的丝滑单宁包裹着我的舌尖,樱桃、李子的果香层层绽放,最后是隐约的橡木和烟熏余味。
我咂咂嘴,茫然地睁开眼,卧室里除了我空无一人,口腔里却残留着顶级红酒才有的奢华滋味。
从此以后,每天凌晨三点十七分,准时一秒不差,这场独角戏般的午夜品鉴都会如期而至。
从APP得知,我的邻居,204室的李哲,是他准时为我送来他的珍藏。
我试过上门沟通。
但每次走到204那扇深灰色的防盗门前,一股莫名的寒意就从脊椎骨窜上来。
那扇门总是静默得可怕,门缝里透不出丝毫光亮和声音。
最终,我那点可怜的勇气总是迅速泄光,只好灰溜溜地逃回自己的窝。
久而久之,我甚至可耻地习惯了。
毕竟,这是我平庸生活里唯一触手可及的奢侈。
我像个躲在暗处的偷窥狂,分享着别人灯红酒绿的人生碎片。
但上周二,味道变了。
那晚的红酒,入口依旧是难以言喻的醇美,但滑过喉间后,回味的余韵里却带上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冰冷的铁锈味,黏腻、恶心,带着一丝不祥的腥气。
我甚至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感。
第二天,红酒断供了。
一连几天,我的舌尖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楼里似乎也格外安静,204那边死寂得让人不安。
然后,警察就来了。
敲门声穿透我这间小公寓单薄的门板。
透过猫眼,我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一个年长,眼神锐利得像鹰,一个年轻,手里拿着笔录本。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深吸一口气,我拉开了门。
林凡先生吗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年长的警察出示证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我这间略显凌乱的客厅,关于您的邻居,204室的李哲先生,想请您协助了解些情况。
李哲。
那股心慌感骤然加剧,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我机械地点头,侧身让他们进来,手心有些冒汗。
李先生去世了。老警察开门见山。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虽然隐约有预感,但亲耳听到时,还是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褪去,留下四肢冰凉的麻木感。
新闻里那些离奇凶杀案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我眼前闪现。
去世怎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非正常死亡。年轻警察补充道,笔尖悬在记录本上,最近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我僵硬地摇头,舌头像打了结：没、没有。我……我们不太熟。这是实话,我们甚至没打过照面。
老警察慢悠悠地说：死者有严重的酒精过敏,一滴酒就能让他休克。但我们在他家的酒杯和醒酒器里,都检测出了大量红酒残留。很奇怪,不是吗
酒精过敏
一个酒精过敏的人,每天深夜喝顶级红酒
我感觉后背窜起一股凉意,那晚带着铁锈味的红酒幻味似乎又隐隐约约地回来了。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令人不适的滋味毫无征兆地再次猛烈袭击了我的味蕾！
极其强烈、粗暴,仿佛有人撬开我的嘴巴,将冰冷变质的酒液硬灌了进去！
那铁锈和腐败的气息浓得几乎实质化！
咳！咳咳咳！我猝不及防,被那幻味呛得猛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试图驱散那黏腻恶心的感觉,喃喃自语道：……这酒,味道真是……太糟了。
话一出口,整个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两个警察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像两把淬火的刀子,瞬间锁死了我。
老警察缓缓地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是一支切割精美、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水晶红酒杯。
年轻警察猛地上前一步,金属手铐在他手中闪着冷光：李先生家中所有的酒具上,只提取到一组清晰的指纹和唾液DNA。数据库比对,和你的完全吻合。林凡先生,请你解释一下,一个酒精过敏者的家里,为什么会有你的DNA
巨大的、荒谬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的心脏！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彻骨的寒意和嗡鸣的大脑。
百口莫辩的绝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不可能！我从来没进去过！我发誓！我的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尖利变调,手指颤抖地指向沙发上那部旧手机,是那个APP！是‘感官同步’！它能……它能让我尝到他的味道！是他每天喝酒的味道！
两个警察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部廉价的手机,又转回头看着我,眼神里的怀疑几乎变成了怜悯和确认。
仿佛在说这种离谱的鬼话你也编得出来。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年轻警察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犹豫,手铐向我靠近。
我绝望地后退,脊背砰地一声撞上了冰冷的冰箱门。
恐慌像实质的触手,缠绕着我的喉咙,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冰箱,忽然极其轻微地、嗡鸣地振动了一下。
一种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滴答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像是粘稠的水珠,一下,又一下,落在硬物上。
02
我猛地回头。
我家那个老旧的银色双门冰箱,最下层的冷冻柜门缝里,正缓缓地、蜿蜒地,渗出一缕暗红色的、浓稠得如同糖浆般的液体。
一滴。
两滴。
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我擦得还算干净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的污渍。
那颜色,那缓慢而粘稠的速度,像极了那晚我尝到的、带着铁锈味的红酒。
警察也看到了。
他们的动作瞬间停住,眉头紧紧锁起,警惕的目光在我和冰箱之间来回移动,身体微微紧绷,进入了另一种更临战的状态。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只有那暗红色的液体,还在不疾不徐地、一滴一滴地渗出、滴落。
打开它。老警察的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对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手按在了腰后的警械上。
我在两名警察严密如实质的注视下,像被无形的线操纵的木偶,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冰冷的冰箱门板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寒意。
我伸出手,指尖冰凉而麻木,握住了冷冻柜那个冰冷的、有些锈迹的门把手。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而上。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外一拉。
嘶——
更浓郁的寒气嘶吼着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腥甜气味。
冷冻室里,我原本塞得满满的速冻饺子、冰淇淋和肉肠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不均匀的猩红色冰霜,覆盖了每一寸内壁,像某种生物粗糙织就的、正在微微搏动的巢穴。
而在巢穴的正中央,一颗孤零零的、暗紫色的、表面覆盖着晶莹霜粒和细微冰棱的心脏,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看起来异常完整,甚至能看清主要血管的断口,被冻得僵硬,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介于生物组织和高品质肉铺陈列品之间的质感。
在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在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它极其微弱地、但
像一个沉睡的怪物,在低温中发出了第一次心跳。
呃啊！年轻警察再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一步,手死死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老警察也是倒吸一口冷气,瞳孔剧烈收缩,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的目光,在我和那颗诡异跳动的心脏之间疯狂切换,仿佛试图在这超乎常理的景象中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我,则被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诡异感受彻底淹没。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疯狂地擂鼓,砰砰砰,剧烈地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都在嗡鸣。
但同时,另一种同步的、却仿佛慢了半拍的、滞后的搏动感,正从冰箱方向传来,像是一个可怕的重影,通过某种无形的纽带,一下下敲打在我的神经末梢,引起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和眩晕。
胃里翻江倒海,那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红酒幻味再次猛烈上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它。
一个半透明的、边缘不断扭曲波动如同信号不良的感官同步APP界面,悬浮在我面前的空气中。
不再是之前那简陋可笑的UI设计,而是变成了一个类似命令行终端的黑色背景,上面流淌着幽绿色的、仿佛由无数细小代码和无法识别的符号组成的文字。
它像个有生命的幽灵窗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同步深度突破临界值！警告！】
【信号源：李哲（残存生物信号/强烈怨念复合体）锁定稳固。】
【检测到异常同源生物信号！冲突！】
【信号源A（载体本体）-生命体征稳定。】
【信号源B（异常实体）-生命体征微弱,能量特征与信号源A高度重合99.7%。】
【紧急解析冲突……重新校准生物标记物……】
【结论：信号源B生物标记物（DNA）与信号源A匹配度99.99%。】
这是什么意思DNA匹配
林凡！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老警察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厉声喝道,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惊骇,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指着冰箱,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恐惧让我的理智处于崩溃边缘,但那东西……它……它好像……在跟着我心跳！还有……界面！那个APP的界面！它就在那儿！你们看不到吗它说……它说那东西和我DNA一样！我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疯狂地比划着,试图让他们理解。
在两位警察看来,我无疑是因为极度恐惧和罪恶感而陷入了癔症和胡言乱语。
年轻警察看我的眼神里的警惕和恐惧更深了,甚至带上了一丝看疯子的意味。
【同步率：45%】
【记忆碎片强制下载启动：黑色羊皮手套……虎口痣……冰冷的手术器械反射灯光……‘这过敏的滋味……真恶心……’……（数据混乱干扰）……编号SoulCollector_07……任务完成……奖励点数……】
【警告：载体精神负载过高！】
尖锐的、绝对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像是高压水枪般强行注入我的脑海！
李哲死前的极致恐惧、窒息般的痛苦、冰冷的触感、还有那句充满变态愉悦感的低语……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亲身经历,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手套……黑色的……虎口有痣……SoulCollector_07……我痛苦地蜷缩下去,双手死死抱住像是要裂开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嘶哑出声,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在收集……他完成了任务……他说……味道恶心……
老警察浑身猛地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
他死死抓住关键词：SoulCollector_07、虎口痣、收集、味道恶心！
他看着我在地上痛苦抽搐、却断断续续吐出惊人准确信息的模样,又看看冰箱里那颗依旧在微弱搏动的、违背生物学常识的心脏,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能解释这诡异状况的念头,猛烈地冲击着他几十年刑警生涯建立起来的认知壁垒：
这个年轻人,可能真的通过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正在接收或者体验死者的最后时刻！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按下对讲机,声音嘶哑却急促地低吼：指挥中心！指挥中心！紧急情况！查一个可能叫‘SoulCollector_07’或者类似编号的人！高度危险！极可能与李哲案有关！可能是凶手！重复,可能是凶手！
对讲机那头传来确认和立刻执行的回应。
03
技术科的警察戴着白手套赶到,小心翼翼地用取证袋装起了我那部躺在沙发上的旧手机。队长,手机暂时没发现异常程序,需要带回做深度检测。他报告道。
然而,就在手机被拿起、离开我身体一定范围的那一刻,我面前那幽灵般的界面突然剧烈地波动、闪烁起来,像是信号受到了强烈干扰！
【载体外部连接设备中断……启用备用能源……连接稳定性下降至60%……】
【警告：信号源B能量场不稳定……波动加剧……】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行文字,冰箱里的那颗心脏,搏动突然变得剧烈而混乱起来！
不再是缓慢的微动,而是像失控的引擎般疯狂震颤！表面覆盖的冰霜簌簌落下更多！
紧接着,在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的下方,被猩红血霜半掩埋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因为心脏的剧烈震颤而被稍稍顶起小角：黑色的、质感细腻的羊皮面料。
以及一抹冰冷锐利得刺眼的金属闪光。
那分明是一把特殊小巧、造型精致却透着寒意的手术刀的刀尖！
下面……下面还有东西！我强忍着共感带来的撕裂式痛苦和恶心,失声喊道,手指颤抖地指向那里。
老警察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示意年轻警察保持最高警戒,自己则迅速戴好双层手套,咬了咬牙,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屏住呼吸,开始拨开那颗疯狂搏动的、属于我的心脏周围的厚重冰霜。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那颗心脏冰凉而富有弹性的表面。
啊啊啊！！！我猛地感到一阵剧烈的、被冰冷异物触碰的心悸和撕裂般的寒意,仿佛那只戴着手套的手直接探入了我的胸腔,握住了我真正的心脏！
我惨叫一声,身体剧烈地痉挛,差点昏厥过去！
老警察吓得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反应巨大的我,又看看那颗心脏,眼神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超自然的联系,已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但他还是强压下恐惧,继续动作。
终于,他清理开了大部分令人不适的血霜。
那下面埋着的,赫然是一副黑色的羊皮手套。
手套做工精致,虎口位置,用几乎同色的银线绣着一个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数字：07。
而那把闪着寒光、造型独特的小巧手术刀,就静静地躺在手套旁边,刀尖甚至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暗红。
手套本身微微鼓起,里面似乎还包裹着别的什么细长物件。
我视野中的幽灵界面如同沸腾般疯狂闪烁,幽绿色的文字变得急促而……近乎兴奋
【溯源成功！标记物已定位！】
【信号源B构成补充确认：包含采集者身份标识物（手套、凶器）及部分采集日志（生物记忆编码载体）。】
【任务更新：追踪并清除异常采集单元SoulCollector_07。】
【建议：载体需近距离接触标记物以完成日志下载与目标定位。】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海。
这个APP,或者说它背后的存在,根本不是在帮我脱罪,它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的身体和感知作为跳板和探测器,去追踪另一个它的用户或者说代理人！
而我,既是引出罪证的鱼饵,也是被驱使去追猎的猎犬,甚至可能……本身就是下一个等待被采集的目标。
04
初步的快速DNA检测结果很快被送来,如同最终判决,证实了那颗诡异心脏的组织样本与我的DNA完全匹配。
面对这彻底违背生物学和常理的铁证,任何常规的调查程序和怀疑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没有被戴上手铐押往警局,而是被两名神色极其复杂的警察请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黑色轿车,驶离了我熟悉的公寓楼,驶向城市深处一个我从未知晓的角落。
车窗外的景色由繁华变得冷清,最终驶入一栋毫不起眼的灰色大楼的地下入口。
多重验证的厚重金属门无声滑开,又无声闭合,将外界彻底隔绝。
我被带进一个房间,与其说是审讯室,更像是一间过度简洁的医疗观察室。
墙壁是柔软的吸音材料,角落有摄像头安静地工作着,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不同于医院消毒水的、某种更奇异的化学剂气味。
一种被彻底隔离和审视的感觉包裹了我。
一名穿着白色研究服、年纪约莫四十上下、气质冷静到近乎淡漠的女医生和杨队一起进来。
她没有携带任何明显的医疗器械,只是在我对面坐下,打开一个平板电脑。
林凡先生,我是陈博士。我理解你经历了一些……目前科学难以完全解释的事件。
她的声音平稳得像AI合成,没有丝毫波澜,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倾诉的魔力,杨队长已经向我通报了基本情况。现在,我需要你尽可能详细地、不要有任何遗漏地,描述你看到的那个‘APP界面’,以及它出现以来给你带来的所有感觉、信息和身体变化。记住,在这里,任何听起来荒诞的可能性都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被逼到了最后的坦白角落。
我深吸一口气,从一个月前那个手贱的下载开始,到每日定时的味觉共享,味道的异变,警察的上门,冰箱里的心脏,以及那只有我能看见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幽灵界面和它冰冷的指令……我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陈博士听得极其专注,偶尔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几个关键词,或者提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引导细节。
杨队则始终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眉头紧锁,烟雾缭绕,尽管室内禁止吸烟,但他指间的虚无烟卷仿佛从未熄灭。
当我讲到通过共感获取的李哲被杀的记忆碎片时,陈博士敏锐地打断了我：你提到凶手使用的迷幻手帕有‘奇特的香味’,能更具体地描述吗任何细微的特征都可能至关重要。还有,他的声音,除了内容,音色、语调、口音有没有特别之处
我被迫再次沉入那恐怖的记忆深渊,胃部一阵抽搐：香味……有点甜腻,但又很刺鼻,有点像……廉价的化学茉莉香精混合了……对了,混合了一点点苦杏仁的味道,很淡,但确实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有点过于温和,语速均匀,发音咬字很清晰,像是……刻意保持某种腔调,可能是受过高等教育年龄……感觉不大,三十多岁或者四十出头听不太出来。
陈博士和杨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苦杏仁味是某些特定毒物或化学试剂的标志性气味之一。
解析日志后得到的‘古龙水和消毒水混合气味’呢这是关于凶手体味的关键线索,对吗陈博士紧接着确认。
我用力点头：界面是这么显示的,非常肯定。
杨队立刻拿出对讲机,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小张,重点排查目标范围：市内所有大型医院、私立诊所、高端医疗实验室、医学院及其附属机构的工作人员,特别是近期有行为异常报告、可能接触特殊药物或化学品、并且有使用特定古龙水习惯的男性,优先排查木质调、麝香调等较沉稳香型。年龄范围划定在30至50岁之间。最高优先级！
命令像石子投入深潭,迅速通过无形的网络扩散出去。
陈博士再次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她的眼神似乎能看穿我的颅骨,直视我脑中的幽灵界面：现在,林凡,尝试集中你的精神,就像你之前无意中‘看到’界面一样。这次,试着主动去和它……沟通。哪怕只是在心里提出一个问题,比如……‘你是谁’,或者‘为什么要选择我’
我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主动去招惹这个让我恐惧和恶心的东西我内心极度抗拒。
但看着陈博士那不容置疑的、充满研究意味的眼神,以及杨队那双沉重压力下的眼睛,我知道,这是我目前唯一的、渺茫的生存希望。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闭上眼,努力排除杂念,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片虚无的黑暗之后,在脑海中艰难地发出疑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缠上我’
几秒钟的死寂。
我的心跳声在吸音房间里鼓噪如雷。
然后,那幽灵界面猛地在我紧闭的眼睑后亮起,幽绿色的文字像是被激怒的毒蛇,骤然弹出：
【用户权限不足。无法访问核心信息库。】
【当前任务优先级：追踪并标记异常采集单元SoulCollector_07。】
【建议载体保持配合态度以提升自身生存概率。】
生存概率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冰窟。
‘李哲的心脏……为什么和我的一样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压着恐惧和愤怒,再次在脑中发问。
界面闪烁了一下,文字冰冷地更新,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解释语气：
【信号源B（异常实体）构成需依赖载体生物基质进行时空锚定与显化。此为当前环境下最低能耗解决方案。】
【解释：常规操作需消耗载体微量生物信息（毛发、皮屑等日常代谢脱落物）进行复制与重构。无需过度担忧,此标准操作流程对载体当前生命活动无显著负面影响。】
微量生物信息日常脱落物
我想到我掉落在枕头上的头发,洗漱时冲走的皮屑……
这个东西,这个APP背后的存在,竟然能无声无息地收集这些,然后……
用它复制了一颗我的心脏
用来作为那种恐怖能量和记忆的锚点
这是一种何等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的技术！
我颤抖着,将这个令人头皮炸裂的信息断断续续地、尽可能清晰地转述给了陈博士和杨队。
房间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死一样的寂静。
陈博士那万年不变的冷静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她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杨队的脸色则阴沉得能滴出水,摸向口袋像是想掏烟,又硬生生忍住。
复制……生物信息……构造锚点……陈博士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放空,仿佛在试图理解一个完全颠覆现有科学体系的恐怖概念。
05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穿着技术员服装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递给杨队一个平板电脑,压低声音快速汇报了几句。
杨队看着屏幕上的内容,脸色骤然剧变,他猛地挥挥手让技术员离开,然后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额外的氧气来消化这个信息,他将平板电脑的屏幕转向我和陈博士。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男人的电子档案照片和详细资料。
张宸,男,38岁,市医科大学法医病理学副教授,兼任市中心医院法医鉴定中心特聘顾问。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斯文白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完全是人畜无害的学术精英。
我们根据林凡提供的‘古龙水与消毒水混合’、可能接触特殊药物、具备医疗背景及仪式性行为模式等关键线索进行交叉筛查和优先级排序。杨队的聲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个人,张宸,他的多名同事和下属反映他最近几个月行为确实有些异常,变得更加孤僻,长时间独自待在私人实验室,并且确认他长期使用一款价格不菲的、主打沉香与乌木调的古龙水。更重要的是……
杨队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放大了采购记录的一部分。
他的私人实验室独立采购清单里,在上个月中旬,通过一个高度可疑的非公开渠道,秘密购买了一批强效致敏原提取物,其中就包括高度提纯的葡萄酒精过敏原以及几种可用于诱发急性呼吸窘迫的化合物。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葡萄酒精过敏原！李哲正是死于酒精过敏引发的休克性窒息！
我视野中的幽灵界面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起来,幽绿色的文字变得急促而锐利：
【检测到高概率匹配目标！生物特征吻合度78%！行为模式吻合度85%！潜在动机吻合度91%！】
【最高级别警报：异常采集单元SoulCollector_07疑似锁定！】
【任务紧急更新：确认目标生物特征。需载体近距离接触目标所属物品以获取最终生物认证（指纹/皮屑/毛发等）。】
【提供目标常驻坐标：[市中心医院法医鉴定中心,三楼东侧,私人实验室-07]】
【警告：目标具有高度危险性及潜在反侦察能力。建议执法单位及载体采取最高戒备措施。】
它给出了坐标！它要我去那个实验室,去接触那个变态杀手的东西！
不……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极致的恐惧像巨浪般拍碎了我勉强维持的镇定,我失声叫道,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仿佛要躲进墙壁里。
杨队和陈博士都看到了我突然加剧的、几乎要崩溃的恐惧反应。
他又‘看到’什么了杨队的声音绷紧了。
我指着空气中那不断闪烁的、只有我能见的死亡指令,语无伦次地重复：它……它说高度匹配！就是他！张宸！它给了我一个地址……市中心医院法医鉴定中心三楼实验室！它要我去那里……接触他的东西做最终确认！他是变态杀手！他会杀了我的！
杨队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按下对讲机,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所有单位注意！目标疑似出现！张宸,市医大法医副教授,中心医院法医鉴定中心是其重点活动区域！立刻部署第一、第二监视小组！交叉监视,远程监控优先！注意！重复,目标极度危险,可能持有特殊药物及专业解剖器械,具有极强的专业反侦察能力！没有我的明确命令,绝对不准靠近,不准打草惊蛇！我要他二十四小时都在视线里,但不能让他察觉！
命令像无形的网,迅速撒向城市的那个角落。
陈博士则紧紧盯着我,试图从我扭曲的表情和涣散的目光中读取更多信息：林凡,那个‘界面’,除了给你地址和警告,有没有提供任何关于张宸的更深层次信息比如他的动机或者……关于它自己,这个‘APP’,为什么要如此急切地追踪这个‘采集者’
我努力聚焦在幽灵界面的指令和警方的监控如同两道无形的绞索,同时勒紧了我的脖颈。一边是即刻死亡的威胁,一边是渺茫的生还希望。
我没有选择。
06
市中心医院法医鉴定中心大楼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灰色墓碑,矗立在城市喧嚣的边缘。即使是白天,这里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
我穿着杨队不知从哪弄来的、稍显宽大的后勤人员制服,胸口别着一个伪造的电子工牌,手心湿滑冰冷,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迈向断头台。
微型耳机里传来杨队压低的、无比严肃的声音：林凡,听好。张宸刚刚被一个紧急会议支开,预计有四十分钟窗口期。我们的人已经暂时屏蔽了实验室走廊的监控,但无法保证他没有其他隐藏设备。你只有一次机会,拿到东西,立刻撤离。明白吗
明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导航开启。路线规划完毕。目标：实验室07内部,标记物品。】幽灵界面那冰冷的幽绿色箭头悬浮在我视野前方,精准地指引着方向。
三楼走廊空旷无人,只有头顶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鸣。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几乎要盖过那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渗入墙壁的木质调古龙水味。
我的胃部一阵剧烈抽搐,那晚的铁锈味幻觉再次袭来,让我差点干呕出声。
实验室07的门禁是一张高级感应卡。
杨队的声音再次响起：卡贴到读卡器上,保持三秒。我们远程激活。
我依言照做。
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几乎要盖过一切。
嘀一声轻响,绿灯亮起。门锁弹开。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混合着化学药剂和死亡气息的空气,推门而入。
实验室内部比想象中更冰冷、更整洁,也更令人窒息。
不锈钢器械闪着寒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屏幕暗着,墙边立着巨大的冷藏柜。一切都井井有条,却无端端透着一股解剖刀般的冷酷和精确。
这里不像实验室,更像一个高级屠宰场或者标本制作工坊。
【目标物品位于左侧第三号冷藏存储柜。需物理接触以完成最终认证。】幽灵界面的箭头指向一个不起眼的银灰色立柜。
我走过去,柜门上了锁,一把看起来相当结实的密码锁。
需要撬锁工具。我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低声说,声音发颤。
柜子侧下方工具箱里可能有。杨队指示。
我果然找到了一把小号液压钳。
用它来破坏这把锁,声音绝对不会小。
没时间犹豫了,林凡！动手！杨队的声音带着焦灼。
我一咬牙,将钳口卡在锁扣上,闭上眼睛,用力一压！
咔嚓——！
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猛地拉开柜门。
冷气涌出。
里面不是想象中的器官标本,而是整齐摆放着数十个移动硬盘和几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笔记本。
每个上面都贴着标签,写着代码和日期,像是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
幽灵界面的光芒瞬间聚焦在其中一本黑色皮质笔记本上,幽绿色光芒大盛,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检测到高浓度体验数据残留及采集者生物印记。确认此为目标物品采集日志。获取它！】
我伸出手,指尖冰凉颤抖,碰触到那本黑色笔记本的皮质封面。
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
【生物特征认证流程启动……】
【比对中……】
【确认！目标SoulCollector_07生物印记匹配！】
【开始下载日志数据……】
呃啊啊啊——！
这一次,不再是记忆碎片,而是海啸！
庞大、混乱、充斥着扭曲愉悦感和冰冷残忍意识的记忆洪流,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冲入我的大脑！不再是李哲的视角,而是张宸的第一人称视角！
筛选猎物的快感：如同浏览菜单般翻阅着健康档案和社交媒体,寻找着具有特殊体质或情感爆发潜力的目标,评估着他们的收藏价值。
精心策划的艺术创作：计算药物剂量,设计死亡场景,享受着将生命如同乐器般调试、最终推向极致恐惧高潮的过程。每一个细节都是为了最大化体验的纯度。
感官同步的交互界面：一个更复杂、更高级的界面在他眼前闪烁,带着任务列表、奖励点数、甚至还有一个内部通讯栏。【任务：采集目标李哲（ID：T-334）的过敏性窒息体验。奖励：3000点数,濒死战栗体验权限x1。】
上传与满足：将采集到的、经过提纯的体验数据包上传,看着奖励点数到账,规划着下一次狩猎和如何消费这些点数。
一种超越性快感的、冰冷而充盈的满足感。
呃……呕……我抱着仿佛要炸开的头颅跪倒在地,笔记本脱手掉落。
不仅仅是记忆,还有张宸那种视生命为玩物、对极致痛苦充满饕餮欲望的扭曲情感,都在疯狂地污染、撕裂我的意识！
那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玷污！
【日志数据下载17%。数据解析中……】
【解析成功：获取采集者安全屋地址[光明路27号B座304]及其常用移动路线。】
【警告：检测到采集者生物信号正在快速接近！距离小于200米！极端危险！建议载体立即撤离！】
幽灵界面的警报和耳机里杨队几乎同时响起的咆哮混合在一起：林凡！出来！快！他回来了！从地下车库上来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不适！
我手脚并用地抓起那本仿佛烙铁般滚烫的笔记本,连滚爬爬地冲出实验室,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向相反方向的安全通道！
我甚至不敢回头,拼命向下狂奔,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身后的走廊远处,似乎传来了电梯到达的叮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我像丧家之犬一样从侧门冲出大楼,一辆黑色的轿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精准地甩尾停在我面前。
车门打开,一只强有力的手将我猛地拽了进去！
开车！快走！杨队对司机吼道,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出去！
我瘫倒在车后座,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浑身被冷汗湿透,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痉挛,死死攥着那本黑色的皮质笔记本,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招来恶魔的诅咒。
你拿到什么了杨队转过身,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惨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睛,声音急促。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剧烈地颤抖。
幽灵界面在我眼前闪烁：【任务一阶段完成。奖励：生存时间延长72小时。下一阶段：引导执法单位清除异常采集单元SoulCollector_07。】
07
回到那栋灰色大楼的安全屋,技术人员像对待炸弹一样小心翼翼地取走了那本黑色笔记本。
经过初步检查,里面的内容令人头皮发麻：大量加密的、看似专业的术语和符号记录,夹杂着令人极度不适的手绘解剖图和情绪波动曲线图。
扉页上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一句话：体验即存在,存在即被收藏。后面是张宸的签名和那个编号：07。
更重要的是,根据我提供的、由APP解析出的地址,警方闪电般地包围了光明路27号B座304室。
突击行动干脆利落。
当荷枪实弹的特警冲入时,张宸似乎正准备销毁一些东西。
他没有激烈的反抗,只是缓缓转过身,用一种冰冷到极致、又带着一丝奇异狂热的眼神扫视着冲进来的人,嘴角甚至缓缓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甚至……带着某种欣赏
在他的安全屋里,警方找到了远比笔记本记录更恐怖的实体证据：超过十名受害者的详细档案、精心分类保存的强效致敏原和神经药物、一整套特制的、闪着冰冷寒光的采集器械,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小型冷藏柜,里面放着几个贴有标签的瓶子,标签上写着体验类型和日期,瓶子里是某种浑浊的、仿佛蕴含着痛苦的液体。
审讯室里,张宸的表现让所有经验丰富的审讯员都感到脊背发凉。
他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逻辑清晰,细节准确,甚至带着一种夸耀式的展示欲。
生命在最极端的情緒状态下,尤其是恐惧、痛苦和濒死体验中会迸发出最纯粹、最强大的能量波纹,那是宇宙间最动人的艺术形式。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芒,而我,只是一个谦卑的收藏家和鉴赏家。‘感官同步’则为我这样的鉴赏家提供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平台,让我们可以展示、交易、甚至品尝这些绝美的收藏品。李哲他的过敏性窒息反应确实堪称完美,频谱纯净度极高,值得额外的奖励点数。
当杨队压抑着怒火,质问他对林凡所做的一切。
包括那颗复制的心脏时,张宸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作伪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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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我不认识这个人。复制心脏这不可能。他断然否认,眉头微微皱起,‘感官同步’的规则是只收集和分配‘体验数据’,它从不直接干预物理世界……至少,在我的认知和权限范围内,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好奇的光芒,除非他遇到了‘管理员’,或者……是某种更古老的、更高层级的协议被触发了。
审讯室外,通过单向玻璃看着这一切的我,如坠冰窟。
管理员更高层级的协议
张宸被收押,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终极审判。
我被带到陈博士那里进行最后的心理评估和生理检测。
她看着一系列依旧异常波动的脑电波和数据,眼神复杂：林凡,从法律意义上说,张宸是凶手,案件即将告结。但关于你,以及你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尤其是那个APP……我们依然停留在假设和猜测阶段。那颗心脏已经按最高风险程序销毁处理。但你体内的那种‘连接’,我们目前……无能为力。
我沉默地点点头。
我早就知道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
杨队走过来,递给我一部崭新的手机、一些现金和一个临时身份证：你的旧手机作为关键证物必须永久封存。这件事……理论上结束了。我们会成立专案组继续追查‘感官同步’的源头,有任何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试着……走出去,恢复正常的生活。
恢复正常生活
我看着他眼中那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残留的惊疑,心里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只是点了点头,接过东西。
手续办完,我独自一人走出那栋吞噬了我过去一段时间所有平静的灰色大楼。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充满了活生生的烟火气。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了杨队给的那部新手机冰冷的塑料外壳。
但同时,我的指尖也触碰到了另一部手机那部最新款的、质感金属冰凉、本该被警方严密收走的神秘手机。
它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静静地躺在我的口袋深处。
我的心脏瞬间骤停！
我颤抖着把它掏出来。
屏幕忽然自动亮起,没有显示任何号码或通知。
那个只有我能看到的幽灵界面,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屏幕上方,幽绿色的文字一如既往地冰冷、清晰,仿佛带着一丝嘲讽：
【异常采集单元SoulCollector_07已清除。任务完成。】
【奖励结算：载体生存权限延长。】
【开始全面评估载体稳定性与利用率……】
【评估中……】
【警告：检测到载体意识残留过多杂质（同情、恐惧、道德约束、个体意志）。需进行净化处理以提升效率。】
【新任务发布：等待指令。】
屏幕暗了下去。
我僵在原地,站在人来人往、阳光明媚的街头,却感觉仿佛独自站在北极的冰原上,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
它还在！它从未离开！
对于它而言,或许只是一个任务的暂时完结,甚至可能只是……又一轮更恐怖实验的开始。
我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这喧嚣繁华的世界。
但我知道,那双冰冷的眼睛,依旧在某个我无法感知的维度,静静地、漠然地注视着我。
我挪动僵硬的脚步,像个幽灵一样融入人群。
视野的右下角,那抹幽绿色的、只有我能看见的微光,如同恶鬼的烙印,淡淡地、固执地悬浮着。
【等待指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