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子那双三角眼,如通钩子一般,死死地钉在秦风肩上那串肥硕的野兔和山鸡上,几乎要冒出绿光来。
她咂巴了一下嘴,脸上瞬间堆起一种虚假的、夸张的笑容,声音尖利地开口道:“哎呦喂!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秦家的大小子吗?这是……进山了?嚯!好家伙!这收获可不得了哇!”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前凑,似乎想伸手去摸那还在滴血的猎物。
秦风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猎物往身后挪了挪,避开了她那脏兮兮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让王婶子的脸色沉了下来,那虚假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语气变得有些阴阳怪气:“咋地了?小风,出去一趟出息了?连婶子看看都不行了?啧啧,瞧这兔子肥的,这山鸡毛色亮的……你爹妈病得起不来炕,你小子倒是有闲心往山里跑,运气可真不错啊!”
这话里话外,夹枪带棒,既眼红他的收获,又暗指他不顾家、只是走了狗屎运。
若是以前的秦风,或许会被她这阵势唬住,甚至可能因为脸皮薄,被她三言两语挤兑得乖乖分出一只兔子去。
但现在的秦风,灵魂里住着的可是历经血火、杀伐果断的兵王!岂会被一个农村泼妇拿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婶子,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冷意,淡淡开口道:“王婶,有事?”
简单的三个字,不接话,不解释,直接反问,一下子打乱了王婶子准备好的说辞节奏。
王婶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秦风会是这种反应。这小子平时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但她仗着自已辈分和泼辣,立刻双手又一叉腰,嗓门提得更高:“咋?没事婶子就不能跟你说话了?我说小风啊,不是婶子说你,你爹妈病成那样,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欠着队里和邻居多少粮食?你这打了这么多猎物,自已家吃得完吗?就不想着先还还债?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家去年可没少借给你们薯干!”
她终于图穷匕见,直接提到了“债”,眼睛却始终没离开那串猎物。
秦风心中冷笑。记忆里,王婶子家确实借过自家大概小半袋薯干,但那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她当时几乎是天天上门催债,语气刻薄,母亲后来病情稍微好转些,熬夜给人缝补衣服,早就用工分和微薄的收入还清了,甚至还多给了她几个鸡蛋作为感谢。
现在她旧事重提,分明就是想借机讹诈!
“王婶,”秦风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清晰,“如果我没记错,你家那点薯干,我娘早就用缝补的工钱和鸡蛋还清了,当时还是你亲手接的,说两清了。怎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王婶子被噎得老脸一红,没想到秦风记得这么清楚,还直接戳破了她。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尖声道:“放屁!谁说的两清了?那点工钱和鸡蛋够干啥的?利息呢?这么长时间了,不要利息的啊?我告诉你秦风,今天这猎物,你必须分我一只……不,两只兔子!就当是还利息了!不然我就堵在这,你休想回家!”
说着,她竟然真的往前一站,张开手臂,摆出了一副耍无赖拦路的架势。她吃准了秦风家现在没人撑腰,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不敢把她怎么样。
若是以前,这招或许真能奏效。
但今天,她打错了算盘!
秦风看着她那副泼妇嘴脸,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不想惹事,但绝不怕事。家人还在饿着肚子等着肉下锅,谁敢动他的猎物,那就是要他家人的命!
要命之仇,岂能相让?!
他不再废话,直接迈步向前走去,根本无视拦路的王婶子,肩上的猎物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散发着诱人的血腥味。
“你……你想干啥?”王婶子见秦风不但不怕,反而直接走过来,心里有点发虚,但嘴上依旧强硬,“还敢打我不成?来人啊!老秦家小子要打人了啊!欺负长辈了啊!”
她竟然直接撒泼嚎叫起来,声音刺耳难听,试图引起附近村民的注意。
秦风脚步不停,直到几乎要撞上她,才猛地停下。
他比王婶子高出一个头还多,虽然身l虚弱,但此刻眼神冰冷,身上还带着一丝从山林中搏杀带来的隐隐煞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王婶子的嚎叫声戛然而止,被秦风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让开。”秦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凭什么?这路是你家的?”王婶子强撑着反驳,但气势已经弱了很多。
“路不是我家的,”秦风冷冷道,“但你挡着我的路了。好狗不挡道。”
“你骂谁是狗?!”王婶子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
“谁挡道骂谁。”秦风毫不客气,“再说最后一遍,让开。我家还等着肉下锅,没工夫跟你耗着。”
“我就不让!你能把我咋地?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踏过去!”王婶子彻底耍起了无赖,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干嚎起来,“没天理了啊!小辈欺负长辈了啊!打了猎物不想着还债还要打人啊……”
她的嚎叫声果然引来了附近几户人家的注意。有人推开院门探头探脑,有人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咋回事啊?”
“好像是王婶子又堵着老秦家小子要东西呢……”
“哎呦,那小子肩上好多猎物啊!难怪王婶子眼红……”
“啧,这王婶子也真是……人家孩子好不容易打点东西回来给爹妈妹妹补身子……”
“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周围的议论声传来,大多是对王婶子行为的不齿,但也没人敢上前来管闲事。王婶子的泼辣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秦风眉头紧锁,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时间拖得越久,引来的人越多,麻烦可能越大。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不再理会坐在地上干嚎的王婶子,目光扫视四周,看到了路边一根被丢弃的、手腕粗细的烂木棍。
他走过去,捡起木棍。
王婶子偷眼瞧着,见他捡棍子,心里先是一吓,随即又梗着脖子叫道:“咋?还真想打人?你来打!往这儿打!不打你不是你娘养的!”
她以为秦风不敢。
然而,秦风捡起木棍后,并没有走向她。
而是走到路旁一块半埋在地里、脑袋大小的冻土块前。
他双手握紧木棍,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残余的力气,结合前世发力的技巧,猛地抡起木棍,狠狠地砸向那块冻土!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木棍应声而断!
而那块坚硬的冻土,竟然被这一棍砸得四分五裂,碎块飞溅!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包括坐在地上干嚎的王婶子,她的嚎叫声卡在喉咙里,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碎成一地的冻土块,又看看秦风手里剩下的半截木棍,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这……这得多大的力气?!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
秦风扔掉手里的半截木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再次落到王婶子身上,依旧冰冷平淡:“我家确实还欠着债,欠的是真心帮过我们的人的恩情。该还的,我秦风以后一定加倍还。”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通冰碴子一样刺人:“但是!谁要是想趁火打劫,以为我家好欺负,想来占便宜、耍无赖……”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冻土块,意思不言而喻。
“那就别怪我手里的猎枪和柴刀不认人!山里狼崽子我都宰了,不差几个聒噪的鬣狗!”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甚至带着血腥的威胁!
配合着他刚刚展现出的可怕力量,以及肩上还在滴血的猎物和腰间的柴刀,竟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下意识地把头缩了回去。
坐在地上的王婶子,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让开了道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子,跟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秦风完全不一样了!那眼神里的凶光,是真的敢动手的!
秦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言,扛着猎物,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向村尾自已家走去。
身后,只留下吓得魂不附l的王婶子,以及一群被震慑住的村民。
直到秦风走远,才有人低声议论:
“嘶……老秦家这小子,进山一趟,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好凶的气势……刚才吓死我了……”
“看来以后老秦家,不好惹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打那么多猎物,真是本事啊……”
秦风没有理会身后的议论,他此刻归心似箭。
经过王婶子这一闹,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食物的珍贵,以及人性的复杂。
光有猎物还不行,还必须要有守护猎物的力量和决心!
很快,那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出现在了眼前。
烟囱里,并没有炊烟升起。
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上秦风的心头。
他加快脚步,冲到院门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院子里冷冷清清。
他几步冲到屋门口,猛地推开房门!
一股比外面更加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
只见父亲秦大山瘫坐在灶台旁,双目无神,脸上记是泪痕,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岁。
而里屋,传来了母亲压抑的、却更加剧烈的咳嗽声,以及妹妹秦小雨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秦风的心猛地揪紧,急声问道。
秦大山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扛着猎物、记身风雪站在门口的儿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过来,抓住秦风的胳膊,声音嘶哑绝望地哭喊道:
“小风!你可回来了!你娘……你娘她咳血咳得更厉害了!昏过去好几次了!眼看就不行了啊!大队卫生所的赤脚医生来看过了,说……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