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诡异的夺命口红 > 第一章

大都市的房租,真是能要了年轻人的命。
我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这个号称二环边儿、闹中取静、老城风情的胡同口,对着手机地图第三次确认地址。说是二环边,走进去起码一公里,七拐八绕,头顶是密密麻麻、晾着各色衣裤的电线,脚下是年久失修、硌得行李箱轮子咔咔作响的青石板。
就这,还是我刷爆了三个租房APP,对比了不下五十套房子,才勉强抢到的、性价比最高的窝。
钥匙插进老式黄铜锁孔,费劲地拧了三圈,门开了。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算难闻,是木头、灰尘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混合的味道。房子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小,更暗,但还算干净。一室一厅,客厅窄小,卧室采光一般,唯一超出预期的,是那个靠窗的梳妆台。
实木的,边缘有繁复的雕花,虽然漆面有些斑驳,但镜子擦得锃亮,在昏黄的室内,竟显得有几分突兀的典雅。它和这屋里其它简陋的家具格格不入,像是个走错了时空的旧物。
我走过去,手指划过台面,没有灰尘。然后,我看到了它。
一支口红,孤零零地立在镜子正前方。
通体黑色,外壳是某种金属,触手冰凉,有种沉甸甸的质感。造型极简,没有任何品牌logo。像是某个小众高端线的手工产品,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谁落在这儿的前租客房东
我下意识地拿起来,旋开。膏体是那种正到不能再正的红,浓郁,饱和,像凝固的血,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哑光的天鹅绒质感。鬼使神差地,我朝着自己的嘴唇比划了一下。
一定很显白。
就在几乎要碰上的那一刻,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嗡嗡震动,吓得我差点把口红脱手。
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梳妆台上那支口红!千万别用!收起来!找个盒子装好,千万别碰!
没头没尾,语气急迫得几乎要冲出屏幕。
我皱皱眉,回了条:您哪位
对方回复极快:我是房东!记住我的话!那东西邪门!前面五个租这房子的女孩,都因为用了它出事了!死的死疯的疯!你千万不能碰!
……
我盯着屏幕,半天没反应过来。
恶作剧还是这房东有什么毛病心理变态恐吓租客图什么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很快被一种荒谬感冲淡。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都市怪谈怕是房子死过人,租金才这么便宜,现在又来装神弄鬼,想吓唬我退租好吞押金吧
我嗤笑一声,手指飞快打字:谢谢提醒,我不信这个。
那边几乎是秒回,字里行间透着绝望的惊恐:不信!你怎么能不信!第一个女孩,涂了它出去约会,死在了出租车后座,法医说全身血液像被抽干了!第二个,只是试了个色,当天晚上就用自己的口红割了喉!第三个……第四个……她们都不信!你把它给我!我来处理!你放在屋里就行,我明天就来取!!
血液抽干口红割喉
这房东编故事的能力还挺强。
我心里那点毛毛的感觉彻底没了,只剩下厌恶。估计是看我是个独身女孩,好吓唬。
房子我合法租的,里面的东西您没提前说明,我现在有权处理。再说,一支口红而已,您要是想要回去,直说就行,编这些瞎话没意思。我冷冷地回复。
不是瞎话!!求你了!!别碰它!!它会要了你的命!!第六个!你是第六个!!!
第六个
这个词像根冰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口红。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掌心散发着不合常理的寒意。
它的底座,似乎磨损得特别厉害。
我把它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仔细辨认。
底座上,极其隐晦地,刻着几圈细小的、像是编号一样的字符。最外圈,磨损得几乎看不清,往里一圈,稍微清晰些,但也模糊了。
最中心,最新的一圈,是几个清晰得令人心悸的数字兼文字:
一个小小的、像是序列号的6。
以及,两个更小、却更深、仿佛用极细的针尖反复刻凿出的字——
该你了。
嗡的一声,我头皮彻底炸开。
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客厅没有开灯,昏暗像潮水般涌来,将那支口红冰凉的存在感无限放大,沉重地压在我的掌心。
第六个。
该你了。
那不是房东的恐吓。那警告……是真的。
前五个女孩……死了。
而我,是第六个。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呼吸困难。我猛地甩手,像是甩开一条毒蛇,那支口红脱手飞出,撞在梳妆台的镜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然后滚落台面,消失在阴影里。
我踉跄着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眼睛死死盯着口红消失的那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房间里死寂一片。
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着深吸了几口气。我是学法律的,唯物主义浸入骨髓,我相信逻辑和证据,而不是什么怪力乱神。
对,证据。那支口红。
它一定有问题。也许是涂了口红的人会心理暗示自我了断或者是口红外壳含有放射性物质再或者……是某种致幻剂通过皮肤接触
我必须弄清楚。
我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我摸索着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一道光柱刺破黑暗。我咬着牙,一步步挪向梳妆台,光束在地板上来回扫动。
找到了。
它静静地躺在一只桌脚旁边,暗红色的膏体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我从随身的行李箱里翻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又抽了几张纸巾,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隔着一层厚厚的纸巾,那股寒意依旧透肤而来。
我把它放在梳妆台上,不敢再旋开,只是用手机光仔细打量着它。除了底座那圈要命的刻字,它看起来……就是一支出奇漂亮、质感高级的口红。
房东的短信又来了,屏幕疯狂闪烁,像垂死者的喘息。
你还在吗回答我!!!
它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我没有回复。
我的目光被口红外壳上一处极细微的痕迹吸引住了。在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一小道划痕,看起来很新,像是最近才磕碰到的。划痕里,似乎嵌着一点……暗红色的、凝固的的东西。
不像口红膏体。
更像……血痂。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猛地想起房东短信里的话——第二个,只是试了个色,当天晚上就用自己的口红割了喉……
自己的口红……
我颤抖着,再次用纸巾捏起那支死亡口红,将它和桌面隔开。然后,我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我又翻遍自己的化妆包,找出一支常用的豆沙色口红,拧到最底,对比了一下。
大小、形状、甚至底部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疯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击中了我。
我冲到床边,抓起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第一个死者的信息——虽然房东说得含糊,但出租车、血液抽干这种关键词太具标志性。
没有……没有相关新闻。
是被压下去了还是……根本就是胡说
我不死心,又尝试组合XX市、女乘客、出租车、离奇死亡等关键词。
屏幕跳转,几条零星的社会新闻标题映入眼帘。
……年轻女子深夜出租车内猝死,原因成谜……
……警方排除他杀,疑似突发性疾病……
……网约车安全再引关注……
报道语焉不详,没有细节,没有后续。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瞬间消失无踪。
第二起,口红割喉……
这次更难找。自杀事件每天都有,除非极其离奇,否则很难留下广泛报道。
我换了思路,开始搜这个地址,搜租房纠纷、意外事件。
一条极其隐蔽的、发布于半年前本地论坛的帖子标题,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求助!XX胡同X号院是不是凶宅!连着两个租客都出事了!
帖子点进去,只有主楼一段话,下面回复寥寥无几,大多是说楼主想多了或是骂房东黑心的。但主楼的内容,让我如坠冰窟。
第一个女孩,听说死的时候脸上妆都没花,就嘴唇红得吓人,但人干了……第二个更邪门,警察来了说自杀,用的就是她自己那支口红,金属壳的,边缘磨得飞快……这房子还敢住人吗
嘴唇红得吓人……
金属壳的,边缘磨得飞快……
我猛地抬头,看向梳妆台上那支幽冷的黑色口红。
所以,房东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它不是直接杀人。它……它会让持有者以各种合理的、能被解释的方式走向死亡。
冰冷的绝望像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是第六个。
刻痕犹新。
该你了。
那三个字像催命符,在我脑海里疯狂盘旋。
怎么办怎么办!
把它扔了远远地扔进河里扔进垃圾焚化厂
可万一……万一它就像那些恐怖故事里的诅咒物一样,无论如何都会回到主人身边呢或者,我丢弃它的行为,本身就触发了某种死亡机制
交给警察我怎么解释说一支口红会杀人他们大概率会以为我疯了,或者怀疑我精神有问题,甚至怀疑我与那些死亡有关。
还给房东他那么恐惧,他敢处理吗他明天真的会来吗如果他来了,也出事了呢
各种念头在脑中疯狂交战,恐惧几乎要将我吞噬。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幕吞噬。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只有手机屏幕和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亮我惨白失措的脸。
我坐在床边,蜷缩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梳妆台的方向,尽管已经看不清那支口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是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被困在这里了。和这个房间里无形的、致命的东西一起。
夜渐深。
胡同里远远传来几声狗吠,更衬得屋内死寂。
我保持着一个姿势,几乎僵硬,神经绷紧到了极致,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摩擦声,从梳妆台的方向传来。
在绝对寂静的房间里,这声音不啻于一道惊雷。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望向声音来源。
黑暗中,看不真切。
但我依稀看到,梳妆台上,那支原本被我滚落到角落、应该平躺着的口红……
它,不知何时,
竟然,
自己……
立了起来。
笔直地。
立在镜子正前方。
幽冷的、细微的光,勾勒出它顶端那抹令人心悸的暗红色轮廓。
正对着我。
像一只凝视着我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冻结了。
心脏骤停了一拍,随即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在我耳膜里轰鸣。
立起来了。
它自己立起来了。
就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它像一个沉默的、恶意的宣告者,笔直地矗立在梳妆台光滑的表面上。这违背了所有物理常识!我明明把它甩开了,它应该滚落在某个角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重新回到了舞台中央,甚至调整好了姿态,正对着我!
黑暗中,我看不清它的细节,只能凭借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被高楼切割过的城市夜光,勉强勾勒出它修长、冷硬的轮廓。顶端那一点暗红,是完全吸光的、近乎黑色的暗红,却比任何鲜艳的颜色都更刺眼,像一颗凝视着我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冰冷的恐惧顺着我的脊椎急速爬升,炸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碎的咯咯声。我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疼痛来压制这丢人的反应,但毫无用处。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在巨大的惊骇中簌簌发抖。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带着一股陈旧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别的什么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压迫着我的呼吸。
时间仿佛停滞了。
我不知道盯着那片黑暗看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漫长的几分钟。直到眼睛酸涩发胀,直到那冰冷的轮廓几乎要烙进我的视网膜。
它没有动。
只是立着。
无声地宣告它的存在,它的不祥,它的……掌控权。
跑!
一个念头猛地窜起,如同溺水者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边翻下来,手脚并用地冲向房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这支诡异的口红!
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摸索着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猛地向下一压——
咔。
门把手纹丝不动。
我愣了一下,更加用力地压下去,甚至用身体去撞门。
还是不动。
锁死了
怎么可能!我从里面反锁了吗我记得我没有!我进来时只是带上了门,这种老式门锁,从里面拧一下就能开!
恐慌加剧,我发疯似的反复拧动门把手,撞击着门板。单薄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坚固得超乎想象,仿佛外面被什么东西焊死了。
开门!开门!!我失控地尖叫起来,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尖锐而凄厉。
没有任何回应。门外是同样死寂的走廊,乃至整个院落,整个胡同,都像沉入了坟墓。
我被困住了。
和它一起。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熄灭了所有徒劳的挣扎。
我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绝望地喘息着,目光却无法从梳妆台那个方向移开。
它还在那里。
静静地立着。
仿佛在欣赏我的恐惧,我的徒劳。
某种比恐惧更深沉的东西,缓慢地从心底滋生。是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愤怒和绝望。
这东西……它是在戏弄我。
它根本不在乎我是否害怕,是否逃跑。它甚至乐于见到我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它吃定了我。
我是它的第六个猎物。一场早已标注好序号的死亡游戏。
不行。不能就这样。
我不能像前五个那样莫名其妙地死掉。
强迫自己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稍微压下了那阵剧烈的颤抖。我扶着门板,慢慢地、艰难地站起来。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那口红的轮廓也清晰了一些。
我得……做点什么。至少,不能坐以待毙。
我环顾四周,看到掉落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个论坛帖子的页面。
我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那支口红是一个沉睡的猛兽,一丝响动就会将它惊醒。捡起手机,屏幕的光给了我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房东。
对,房东!他说他明天会来取!他一定知道更多!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找到那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拨打键。
听筒里传来悠长的拨号音。
一声,两声,三声……
快接!快接啊!我在心里疯狂呐喊。
第四声……
嘟——
电话突然被接起了!
但那边没有任何人声,只有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嘶啦……嘶啦……像是信号极度不良的电流杂音,又像是……某种粗糙的东西在摩擦麦克风。
杂音中,似乎又夹杂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被扭曲得不像人声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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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房东先生是您吗喂!您能听见吗我压低了声音,急迫地对着话筒喊道。
那边的杂音骤然变大,呜咽声清晰了一瞬,那声音极其痛苦,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恐惧,但转瞬又被更强烈的嘶啦声淹没。
紧接着,通话猛地中断了。
忙音响起。
嘟嘟嘟——
我僵在原地,握着手机,浑身发冷。
那是什么声音不像任何正常的通话故障。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不死心,再次重拨。
这次,只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起了。
但传来的,不再是杂音,而是一个清晰、冰冷、毫无任何感情色彩的电子女声: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
空号
怎么可能!几分钟前我们还在用这个号码发短信!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翻到短信界面,那条最新的、来自房东的、写着第六个!你是第六个!!!的短信,还赫然躺在那里。发送号码,就是刚才拨出的那个。
但此刻,我再点击那个号码,试图拨打时,手机屏幕直接跳转到了拨号盘,并且自动清空了数字——这是系统判定非有效号码时的反应。
那个号码,从这个世界上,或者说,从我的手机里,被凭空抹掉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房东……他怎么样了
他那么恐惧这支口红,他急切地想要处理它……他说明天会来……
那个呜咽声……那个被切断的通话……这个变成空号的号码……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形成,让我几乎窒息。
他……他是不是因为试图警告我,试图介入这件事……已经出事了
这个诅咒,这个邪恶的东西,它不仅仅针对租客所有试图触碰它、揭露它的人,都会……
巨大的孤立无援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唯一的求救通道,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硬生生掐断了。
我现在,彻底是一个人了。
不,不是一个人。
是和它。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支口红。它依旧静静地立在梳妆台上,沉默,却充满了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愤怒和绝望再次涌上,甚至压过了恐惧。
我不能就这么等死。
既然逃不掉,联系不到外界,那我必须自己找出路。
至少,我要知道……前五个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具体的细节!那些被掩盖的、语焉不详的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
房东的短信提到过第一个、第二个……论坛帖子也印证了。
我重新坐回床边,离那梳妆台尽可能远的角落,蜷缩起来,手机屏幕成为这黑暗囚笼里唯一的光源。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忽略那如芒在背的被凝视感,开始疯狂地搜索。
这一次,我不再泛泛地搜索关键词。我结合房东提供的碎片信息、论坛帖子的模糊描述,加上我能想到的所有细节,组合、拆解、尝试各种可能的表述。
出租车
女乘客
血液消失/干尸
女性自杀
口红
金属外壳
割喉
XX胡同X号院
意外死亡
年轻女性
离奇死亡XX市
我翻遍了搜索引擎几十页的结果,点进每一个可能相关的链接,包括那些早已无人问津的本地论坛、贴吧的老帖、甚至是一些灵异传闻的集合网站。
过程缓慢而令人焦灼。无效信息太多,官方报道大多遮掩,灵异传闻则真伪难辨。
但渐渐地,通过拼凑那些零碎的、来自不同信源的只言片语,一个模糊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缓缓在我面前展开。
第一个女孩,死于一年半前。报道说是突发性疾病,但匿名的出租车司机在论坛里透露,女孩上车时还好好的,很漂亮,妆容精致,嘴唇特别红。到达目的地时,人已经没了,而且迅速干瘪了下去,像被抽干了,但脸上的妆一点没花,尤其是那个口红,还鲜红鲜红的。此事被压下,司机被要求封口。
第二个女孩,死在卫生间。官方认定自杀,用的凶器是她自己的一支金属管口红,据说她用惊人的力气磨尖了口红管的边缘,割开了自己的喉咙。发现时,那支口红还紧紧攥在她手里,断成了两截。有流言说,她试色后曾对朋友说这颜色美得不像人间的颜色,像用血染的。
第三个,突发心脏病,死时指甲缝里有口红膏体残留,但她本人从不用那个色号。
第四个,夜归时跌入正在维修、缺乏防护的下水道口,当场死亡。监控模糊显示她摔倒前似乎正在补妆,身边没有其它人,但影子……论坛里一个人颤巍巍地写道:她的影子……好像在她摔倒后,自己站起来走了……
第五个,精神失常,冲进车流。幸存司机说那女孩笑得很怪,嘴唇红得发黑,像是完全看不到车一样直直撞上来。
死因各异,现场各异。
但每一个,都或明或暗地指向那支口红。
都发生在租下这个房子之后。
都发生在……可能使用过那支口红之后。
冰冷的绝望细细密密地爬满了我的全身。
这不是意外,不是巧合。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看似随机的连环谋杀!由一支该死的、邪门的口红执行的谋杀!
而现在,轮到我了。
第六个。
该你了。
那三个字又在我脑海里回响,带着冰冷的嘲弄。
我会怎么死血液抽干割喉心脏病发跌落车祸还是……发疯
恐惧再次攫紧我,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
嗡……嗡……
手机突然在手心里震动起来。
不是来电,而是一条新短信的提示音。
在这死寂的、被恐怖笼罩的房间里,这声音尖锐得吓得我差点再次把手机扔出去。

这个时候
房东那个已经变成空号的号码
我心跳如鼓,僵硬地低头,看向屏幕。
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一句没头没尾、却让我瞬间血液冻结的话: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礼物
什么礼物
我猛地抬头,视线死死盯住梳妆台上那支在黑暗中静立的口红。
是它
这短信……是指它!
发信人是谁!
我手指冰凉,颤抖着想要回拨这个号码,想要问个清楚。
但还没等我动作,第二条短信,紧跟着闯了进来。
屏幕冷光,映亮我惊恐失血的脸。
看着我。
冰冷的屏幕荧光,映着我骤然收缩的瞳孔。
这三个字像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我的喉咙。空气似乎被彻底抽干,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攥紧了我的心脏。
看着谁
它吗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移向梳妆台。
黑暗中,那支口红的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它不再是静止的,在我惊惧的注视下,它仿佛……正在极其缓慢地自行旋转。
像是一场无声的、优雅的、却令人头皮炸裂的死亡华尔兹。
不,不是仿佛。
它确实在动!
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那支金属外壳的口红,立在光滑的梳妆台面上,正以一种均匀的、稳定的速度,顺时针缓缓旋转。顶端那抹暗红,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划出令人心悸的细微弧光。
它在让我看它。
那个短信……是它发的!还是某个操控着它的……东西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逻辑和理性在这诡异的景象面前碎成齑粉。只剩下最原始的、动物般的恐惧,让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嗡——
手机又震了一下。新的短信。
我不敢看,又不得不看。目光死死黏在屏幕上。
别抗拒。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什么命运成为第六个祭品的命运!
一股极端的恶寒顺着脊椎爬满全身。我不是它的猎物,我是它的……囚徒,是它选定的演员,必须按照它写好的剧本走向死亡!
愤怒混杂着恐惧,像毒液一样在血管里窜动。
我不能看它!不能顺从它!
我猛地扭开头,闭上眼睛,试图切断那令人疯魔的视觉连接。但没用。那支缓缓旋转的猩红色泽,已经像烙铁一样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即使紧闭双眼,也能清晰地看到它在黑暗中执着地旋转、旋转……
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粘腻的视线,从那支口红的方向传来,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它不是死物。
它有意识。它在观察我。
这个认知让我毛骨悚然。
我蜷缩在墙角,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无形的、冰冷的注视始终没有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只有几十秒,手机再次震动。
这一次,不是短信。是来电铃声!尖锐地划破了死寂!
我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我备注为闺蜜-小悠的名字!
是活人的声音!是来自外面世界的联系!
巨大的希望和恐慌同时攫住我。我几乎是颤抖着滑开了接听键,声音嘶哑破碎:喂小悠!小悠!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带着点抱怨的清脆声音:喂你怎么回事啊发你微信半天都不回新家怎么样啊给你温锅去
是活生生的小悠!正常的语气!正常的内容!
巨大的放松感让我几乎哭出来。但下一秒,极度的恐惧又抓住了我——不能把她牵扯进来!绝对不能!
小悠!你听我说!我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我这里……我这里出了点怪事!很不对劲!你听着,如果我明天这个时候没联系你,你立刻报警!告诉警察我租的这个房子地址,XX胡同X号院!告诉他们这里死过好几个人!和一支口红有关!一支黑色的口红!你记住!
我一股脑地喊出来,生怕慢一秒信号就会中断,或者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那头沉默了一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小悠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却变得有些……古怪,拖长了尾音,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滞涩感:口……红……
对!一支黑色的口红!很邪门!你千万记——
我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电话那头,传来了一种极其轻微、却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声音。
呲啦……
那是……某种柔软湿润的东西划过麦克风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小悠的声音变了。变得异常缓慢、粘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糖浆里拉出来的一样,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模仿感:
是……像……我……嘴……上……这……支……一……样……的……吗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悠……她……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带着某种恶意的戏谑:
颜……色……好……看……吗
是……不……是……很……衬……我……的……肤……色……
你……想……要……吗……
我……送……给……你……啊……
呵……呵……呵……
那不是小悠的笑声!那是一种扭曲的、非人的、彷佛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的诡异笑声,透过话筒清晰地传来!
啊——!!!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彷佛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一条毒蛇!
手机撞在对面的墙上,屏幕瞬间碎裂变黑,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比之前更令人绝望的死寂。
最后的求救渠道……被污染了。它以我最恐惧的方式,向我展示了它的力量——它能触及我之外的世界,能伪装,能侵蚀我关心的人!
我瘫软在地上,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无声地滑落。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它无所不能。我无处可逃。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恐怖压垮,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嗒。
一声轻响。
从梳妆台的方向传来。
我泪眼模糊地抬头。
那支一直缓缓旋转的口红,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转动。
它不再是立着的。
它不知如何……已经平躺在了梳妆台上。
而且,它的盖子……打开了。
一小截暗红色的膏体,从金属管身中旋出,暴露在空气中。
像一条毒蛇,终于懒洋洋地探出了它的信子。
静静地。
等待着。
诱惑着。
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一股极其馥郁、甜腻的香气。
那香气凭空出现,取代了房间里原本陈旧的气味。它浓烈得像无数朵玫瑰同时盛放、腐烂,带着一种堕落的、令人头晕目眩的魅惑力,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腔,缠绕着我的理智。
不要闻!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我死死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试图抵挡那无孔不入的甜香。
但没有用。那香气似乎能穿透皮肤,直接作用于我的神经。我的脑袋开始发晕,视线有些模糊,身体微微发热。
心底深处,某种被极度恐惧压制下去的、微弱的念头,竟然开始蠢蠢欲动。
那支口红……看起来……好像……确实很美……
那个颜色……如果涂上……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很显白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不!不能想!那是陷阱!
我疯狂摇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但那股甜腻的香气越来越浓,几乎具象化成粉红色的雾气,缭绕在房间里。它带来的眩晕感和诱惑力也越来越强。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被吸引到了梳妆台上。
那支打开盖子的口红,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蛊惑人心的光泽。
它不再显得恐怖。
它变得……极具吸引力。像一个致命的、却无比迷人的诱饵。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一步。
一步。
朝着梳妆台。
朝着那支口红。
挪了过去。
理智在疯狂尖叫警告,但身体却背叛了我。那股甜香和心底疯狂滋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我的手,颤抖着,缓缓地伸向了梳妆台。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冰凉的金属外壳,已经能感受到它散发的寒意。
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诱惑的、致命的暗红色膏体——
就在这时!
啪嗒!
头顶的老旧灯泡,突然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闪烁起来!
明灭不定惨白光芒,像濒死者的喘息,瞬间撕裂了房间的黑暗!
在这一闪一闪的诡异光线下,我即将触碰到口红的动作猛地僵住。
因为在那急速明灭的间隙,我眼角的余光,猛地扫到了梳妆台那面斑驳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我苍白惊恐的脸。
映出我伸向口红的颤抖的手。
但是——
在我的影像旁边,镜子里……还多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个模糊的、扭曲的、穿着不同款式衣服的女性轮廓!
不止一个!
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她们像迭影一样,密密麻麻地、无声地挤在我的身后!占满了镜面的空间!
她们的脸模糊不清,但她们的嘴唇——
无一例外地,都涂抹着那极致浓郁、猩红得刺目的口红!
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那五张血红的嘴,齐齐地、对着镜子外的我,缓慢地、裂开了一个极其诡异的——
微笑。
第六个。
该你了。
那五张裂开的、涂抹着极致猩红的嘴,像五道血淋淋的伤口,镶嵌在模糊扭曲的脸上。
在疯狂闪烁的惨白灯光下,它们齐齐对着我微笑。
无声,却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肝胆俱裂。
啊——!!
我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惊叫,猛地缩回几乎要碰到口红的手,整个人向后踉跄跌去,后腰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半分!
镜子!镜子里有东西!
我惊骇欲绝的目光死死锁定那面斑驳的梳妆镜。
灯泡还在癫狂地明灭,光线剧烈摇晃。在每一次短暂的亮起中,那五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就越发清晰一分!
她们穿着不同季节、不同风格的衣服,身影半透明,像残留的影像,层层迭迭地挤在我的倒影身后。她们没有瞳孔的眼睛(或者说眼部的模糊阴影)空洞地凝视着前方,唯独那五张血红的嘴,嘴角以一种完全相同的、违背人体工学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过于整齐、却看不到牙齿的黑暗口腔。
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充满恶意和嘲弄的诡笑。
第五个……第四个……第三个……第二个……第一个……
前五任租客。
她们的残影,她们的怨念,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就被困在这面镜子里!困在这个房间里!
而此刻,她们在欢迎我。
欢迎我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第六个。
极致的恐惧过后,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麻木感反而短暂地接管了我的身体。心跳依旧狂野,手脚依旧冰凉,但大脑却在肾上腺素的飙升下变得异常清晰。
它们……或者说它,想要我使用那支口红。
这似乎是触发死亡的必要条件还是某种仪式性的步骤
前五个女孩,都是在使用它之后出事的。
房东惊恐的警告短信:千万别用!
镜中这些残影,她们诡笑着,似乎也在期待我涂上它,加入她们的行列。
这支口红是关键!
如果我永远不碰它呢这个诅咒就无法完成我就有可能活下去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眼前诡异的景象击得粉碎。
那五张血红的嘴,在闪烁的光线中,嘴角的弧度似乎更上扬了一些。那笑容里的嘲弄意味愈发浓厚,彷佛在嘲笑我天真的想法。
不用
真的由得我选择吗
刚才那蛊惑人心的甜腻香气,那操控我身体般的力量……它有的是办法让我屈服!
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
既然逃不掉,联系不到外界,镜子里的前辈们看起来也绝非善类且无法沟通,那么……突破口,或许还是在这支口红本身!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
弄清楚它的来源,也许就能找到对抗甚至摧毁它的方法!
这个念头给了我一丝虚弱的勇气。
我强迫自己移开盯着镜子的视线——那五个重迭的诡笑身影几乎要让我疯掉——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梳妆台上那支打开盖子的口红上。
灯泡依旧在闪烁,提供着极不稳定的照明。
我死死咬着牙,克服着巨大的心理障碍,再次一步步挪近梳妆台。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镜子里那无声的注视和笑容如芒在背。
这一次,我不是被诱惑,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调查决心。
我没有再徒劳地试图去关掉口红的盖子——谁知道碰到它又会引发什么——而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点距离,借助闪烁的光线,更加仔细地观察它本身。
金属外壳,哑光黑色,极简设计。除了底部那圈要命的刻字,它看起来依旧优雅而高级。
但是……
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下,我发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
在那光滑的、线条流畅的金属外壳上,似乎极其隐晦地镌刻着一些……花纹
不是现代工业的产物,那纹路极细、极深,带着一种古老而繁复的韵味,像是某种蔓藤,又像是某种无法解读的符文,几乎与黑色金属融为一体,只有在特定角度和光线下才能勉强瞥见一二。
这绝不是批量生产的东西!它甚至可能……不是现代的产物!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还有,之前注意到的那道新鲜划痕里的暗红色凝固物……
我屏住呼吸,从旁边散落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折迭了几层,隔着纸,极其轻微地、小心地触碰那道划痕。
没有异常发生。
我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点那暗红色的凝固物,沾在纸巾上。
然后迅速退开几步,在闪烁的灯光下仔细辨认。
那不是口红的膏体。口红膏体虽然浓郁,但质地是均匀的。这点凝固物,颜色更深,近乎黑红,质地也更硬,更……像真的凝固血痂。
并且,仔细闻的话,隔着纸巾,能隐约嗅到一丝极其极其淡薄的、难以形容的……铁锈味或者说……陈旧的、冰冷的金属味混杂在一丝若有若无的、绝非香气的怪异腥气里。
这绝不是正常化妆品该有的味道!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念头闯入我的脑海。
我需要……更多光!更稳定的光!来看清这些细节!
这个该死的闪烁灯泡帮不上忙!
手机已经摔坏黑屏。
我猛地想起,我的行李箱里,应该有一个备用的强光手电筒!是之前出差买了没用完随手塞进去的!
希望还在!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扑向墙角的行李箱,几乎是粗暴地扯开拉链,在里面疯狂翻找。化妆包、衣服、文件……我把它们全都刨出来扔到一边。
终于,在箱底,我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圆柱形的金属物体!
找到了!
我把它抽出来,按下开关。
一道稳定而明亮的白光瞬间刺破黑暗,驱散了房间里摇晃诡谲的氛围,也暂时压制了那无处不在的甜腻香气(或者说我的嗅觉暂时被手电筒的塑料和金属味占据了)。
我举着手电筒,光柱首先扫向梳妆台的镜子。
镜子里,只有我苍白惊惶、举着手电筒的脸。那五个迭加的诡异身影,在稳定而强烈的光线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彷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闪烁灯光下的集体幻觉。
但我深知不是。
我缓缓将光柱移回,聚焦在那支口红上。
在强光手电的近距离照射下,这支口红的细节无所遁形。
首先确认,它的金属外壳上,确实镌刻着极其精细繁复的、非现代的古老纹路,那纹路看久了,竟然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然后是那点刮下来的暗红色凝固物,在光下更明显地区别于旁边鲜红的膏体。
最后,我的目光凝固在了口红膏体与金属管身连接的底部。
之前因为角度和光线问题,我没有注意到。
在那里,极其隐蔽地,似乎塞着一点点……东西
像是一小撮……暗红色的、干枯的……纤维
头发!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源自古老传说、关于最恶毒诅咒的词汇,瞬间击中我的脑海——
厌胜物!(一种通过隐藏特定物品来施行诅咒的巫术手段)
或者更具体地说……发蛊!(传说中利用头发作为媒介的巫术)
这支口红……它里面可能掺杂了……人的头发!甚至……血液!
所以它才拥有这种邪门的力量!所以它才需要不断地吞噬新的受害者来维持某种邪恶的生命力!
这个猜想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破坏它、毁掉里面的核心,是不是就能破除这个诅咒!
烧掉它!
这个念头变得无比强烈!
对!火焰通常被认为能净化邪祟!
我猛地转身,冲向狭小的厨房区域,拉开橱柜翻找。没有火柴。最终,我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长条形打火机,似乎是之前租客留下的烧烤用的防风打火机。
我试着按了一下。
啪嗒。一簇小小的、稳定的黄色火苗窜了出来。
希望之火!
我紧紧攥着打火机,另一只手握着手电筒,重新回到梳妆台前。
目标:那支打开盖子、暴露着膏体的口红。
我的手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我知道这很冒险,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我深吸一口气,将打火机的火苗,缓缓地、坚定地,移向那暗红色的膏体。
火苗舔舐而上。
预想中口红融化烧焦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那膏体,在火焰的灼烧下,竟然……
丝毫未损!
不仅如此,那簇黄色的火苗,在接触到膏体的瞬间,颜色开始变得诡异,从黄色迅速转为幽绿色,并且火苗的形态也变得扭曲不定,像是一张痛苦挣扎的鬼脸!
同时,一股极其难闻的、混合着烧焦头发和腐肉的恶臭,猛地从口红上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呃……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熏得干呕了一声,几乎握不住打火机。
怎么会这样!
就在我惊愕之际——
咯咯咯……
一阵轻微的、却清晰无比的笑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不是从镜子里传来。
也不是从任何方向传来。
那笑声,彷佛是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的!
冰冷,尖细,充满了无尽的恶意和嘲弄。
是女人的笑声。重迭着好几个女人的笑声。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光线开始急剧衰减,变暗,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了!
彷佛它的能量被瞬间抽干!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只有那盏老旧的顶灯,依旧在执着地、疯狂地明灭着。
而在那一闪一闪的惨白光芒下,我看到——
梳妆台上,那支被幽绿色火焰包裹、散发着恶臭的口红,它暴露在外的膏体,开始像活物一样……
缓缓地、蠕动起来。
黑暗卷土重来,只有头顶那盏疯癫的灯泡在徒劳地明灭,将房间切割成破碎的、颤动的光影地带。
那支口红,在幽绿色的、扭曲如鬼脸的火苗包裹下,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暴露在外的暗红色膏体,正像某种活物的触须,缓慢地、令人作呕地蠕动着。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混合着烧焦头发和腐肉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充斥着我的鼻腔,熏得我眼泪直流,胃部剧烈抽搐。
而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的、重迭的、冰冷的女性笑声,却愈发清晰。
咯咯咯……
嘻嘻……
呵……
它们在笑。笑我的徒劳,笑我的愚蠢,笑我所有试图反抗的举动,不过是为这场既定的死亡盛宴,增添一点无谓的助兴节目。
火焰无法摧毁它。
物理法则对它无效。
它根本不在乎我是否知道它的原理。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邪恶力量面前,我的挣扎渺小得可笑。
绝望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完了。
真的完了。
我就是第六个。没有奇迹,没有救赎。
灯光疯狂闪烁,在那极短暂的亮起瞬间,我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梳妆台的镜子。
镜面里,那五个模糊的、穿着不同衣饰的女性身影又一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几乎能看清她们衣物的褶皱。她们依旧层层迭迭地挤在我的倒影身后,那五张裂至耳根的猩红嘴巴,齐齐咧开着,无声狂笑。她们空洞的眼部阴影,似乎正看着桌上那支蠕动的、燃烧着绿火的口红,充满了某种饥渴的、迫不及待的期待。
然后,她们五个,极其缓慢地,齐齐抬起了手——那手也是模糊的,如同烟雾凝聚——指向了镜子外,那支真实的口红。
彷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献祭仪式。
而祭品,就是我。
脑海中的笑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神经!
与此同时,桌上那支口红蠕动的膏体猛地加速,那幽绿色的火苗呼地一声窜高,绿光大盛,将整个房间映得一片诡异!
那股甜腻腻的、带着腐朽玫瑰气息的异香,猛然间强烈了百倍,粗暴地冲散了恶臭,再次钻入我的大脑!
这一次,它的力量前所未有地强大!
我的意识瞬间被冲垮,理智的堤坝土崩瓦解。所有的恐惧、绝望、挣扎,都被这股狂暴的甜香淹没、搅碎。
头脑变得昏沉,身体却轻飘飘的,一种虚假的、极致的愉悦感像温水般包裹了我。
好香……
好美……
想要……
涂上它……涂上它我就会变得和它一样美……一样永恒……
我的手,彻底不再受控制,甚至不再颤抖。它平稳地、带着某种虔诚的意味,缓缓伸向梳妆台。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抹在绿火中妖异蠕动的暗红,眼神迷醉,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牵起一丝恍惚的微笑,与镜中那五个身影的笑容,逐渐趋同。
指尖,离那冰凉的金属外壳越来越近。
脑海中的笑声达到了顶点,充满了胜利的狂欢意味。
镜中的五只手指,也定格在指向的动作,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口红的剎那——
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极其清晰的断裂声,突然从口红内部传来。
像是什么极细的东西被崩断了。
这声音微不足道,却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脑海中那浓稠的甜香和狂笑!
我的动作为之一顿。
那支蠕动的、燃烧着绿火的口红,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它顶端那截蠕动的膏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干瘪、开裂!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包裹着它的幽绿色火焰随之骤然熄灭,彷佛从未出现过。
那股强横霸道的甜腻异香,也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掐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原先那股淡淡的、冰冷的金属腥气,还有残留的焦臭。
脑海中的尖笑声戛然而止,转变成一片混乱的、尖锐的、充满难以置信和愤怒的嘶鸣和杂音!
镜子里,那五个模糊的身影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她们脸上那裂至耳根的猩红笑容扭曲、变形,露出了极其痛苦和愤怒的表情!她们指向这边的手疯狂地抓挠着镜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疯狂。
发生了什么
我猛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两步,从那几乎将我完全吞噬的蛊惑中惊醒过来,心脏狂跳,浑身冷汗淋漓,后怕得几乎虚脱。
我惊疑不定地看向那支口红。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再蠕动,不再有异象。那截暴露在外的膏体变得干枯灰败,像一小段烧焦的炭条。
刚才……是怎么回事
那声断裂声……
我的目光猛地聚焦在口红金属外壳的那道新鲜划痕上!
是我之前刮掉那点暗红色凝固物的地方!
难道……难道无意中,我破坏了某个关键的点就像某些邪术器物,一旦受损,力量就会大减甚至反噬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我混乱的脑海!
对!厌胜物!发蛊!这些东西往往有极其脆弱的命门!一旦构成其邪力循环的媒介受损,整个诅咒就可能崩溃!
那点凝固物,那撮头发一样的纤维……就是它的核心!
我毁掉了它的一部分核心!
所以它力量骤减!所以那些东西才会如此愤怒和混乱!
机会!
这是唯一的机会!
趁它病,要它命!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再次扑上前,也顾不上再用纸巾隔离,一把抓向那支口红!
入手依旧冰凉,但那种沉甸甸的、邪异的存在感似乎减弱了不少。
我左手死死攥紧它,右手抓起那个防风打火机!
啪嗒!
火苗再次窜出,恢复了正常的黄色。
这一次,我没有去烧膏体,而是将火苗对准了金属外壳上的那道划痕!对准那里面可能残存的、构成它邪恶核心的物质!
嘶——
火苗舔舐着金属表面。
一股更加浓烈、但不再具有那种惑人香气的焦臭味冒出。
呃啊啊啊——!!
一阵极其尖锐、扭曲、非人的惨嚎声猛地在我脑海中炸开!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毒,不再是重迭的女声,而是某种更加本源、更加恐怖的东西的嘶鸣!
与此同时,我手中那支口红剧烈地震动起来,像一条垂死挣扎的毒蛇,力道大得几乎要脱手飞出!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握住它,将打火机的火苗牢牢对准那道划痕!
镜子里,那五个模糊的身影发了狂一样冲撞着镜面,整个镜面都开始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裂纹从边缘开始迅速蔓延!
它们的脸扭曲成了最恐怖的鬼相,张大的嘴巴里不再是黑暗,而是喷涌出浓浓的、污浊的黑气!
房间里的灯泡闪烁频率达到了顶点,然后——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响,头顶的灯泡、卫生间的灯、甚至我摔坏的手机屏幕,所有能发光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全部爆裂!碎片像雨点一样落下!
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只有我手中打火机的那一小簇火苗,还在顽强地燃烧着,成为这片混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火苗映照下,我手中的口红震动得越发疯狂,那金属外壳竟然开始发烫!并且,从那道划痕处,一丝丝极细的、污浊的、像是干涸血液和头发烧焦后混合的黑烟,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发出滋滋的声响!
脑海中的惨嚎声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虚弱和不甘。
终于!
咔……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金属碎裂声从我掌心传来!
那支坚硬的金属外壳口红,从那道划痕处开始,裂开了数道缝隙!
下一刻,它整个在我手中彻底崩解!
不是碎裂,而是像失去了所有内在支撑一样,化为一滩极细的、灰黑色的、带着恶臭的粉末,从我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
哗啦啦!!!!!
那面梳妆台的镜子发出一声巨响,彻底炸裂开来!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镜中那五个疯狂冲撞的身影,在黑气喷涌中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尖锐的哀鸣,随即像被戳破的气泡一样,瞬间消散无踪!
脑海中所有的声音——惨嚎、嘶鸣、杂音——戛然而止。
绝对的寂静。
还有绝对的黑暗。
只有我粗重无比的喘息声,和我手中那簇还在燃烧的、微微颤动的打火机火苗。
结束了……吗
我虚脱般地瘫软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颤抖,掌心还残留着那口红化为齑粉的触感和温度。
打火机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火苗熄灭。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受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和濒临极限的神经。
我就这样坐在冰冷的、布满玻璃碎渣的地上,在无边的黑暗和死寂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窗外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蓝色的曙光。
天,快亮了。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我勉强能看到房间内的狼藉——满地玻璃碎片,爆掉的灯泡残骸,还有梳妆台前那一小滩不起眼的灰黑色粉末。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异香和焦臭味都消失了,只剩下老房子尘封的气味,以及淡淡的玻璃粉尘味。
镜子里没有东西再出现。
脑海里也没有声音。
那个无所不在的、冰冷的注视感,也消失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双腿发软。踉跄着走到门边,试着拧动门把手。
咔哒。
门应声而开。外面是安静的、空无一人的走廊。
我能离开了。
我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回到那片狼藉中,找到一个原本装杂物的铁盒,小心翼翼地将地上那滩灰黑色的粉末,连同周围的尘土,一点不剩地扫了进去,盖紧盖子。
然后,我收拾了几件必要的物品,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间公寓,走出了这条胡同。
阳光刺眼。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世界的模样。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一样了。
我没有报警。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我去了郊外一条荒芜的河边,挖了一个深坑,将那个铁盒深深埋了进去,没有留下任何标记。
然后,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了我的生活轨迹。继续找工作,继续租房,继续在人海里奔波。
没人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没人注意到我偶尔在深夜骤然惊醒时,眼底残留的惊惧。没人发现在看到鲜艳的红色口红时,我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那支口红,连同那五个模糊的身影和绝望的笑声,似乎真的随着那滩粉末,被彻底埋葬了。
城市依旧喧嚣繁忙,节奏快得容不下任何怪谈。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混迹其中,像一个最普通的生存者。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
我为了犒劳自己找到新工作,走进一家大型商场的化妆品区。灯光明亮,香气缭绕,柜员们笑容甜美。
一个热情的柜姐拦住我:小姐,我们新到了一批限量色号,要不要试试特别衬您肤色。
她手中拿着一支口红,热情地递到我面前。
造型极简。
通体黑色。
金属外壳。
在专柜耀眼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熟悉的光泽。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瞬间冻结。
瞳孔骤缩。
呼吸停滞。
世界所有的声音急速远去。
只有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动。
那柜姐脸上职业化的甜美笑容,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下,看上去有些模糊,有些……
僵硬。
她彷佛没有看到我骤变的脸色,依旧热情地、执着地将那支口红又往前递了递。
声音甜腻得发嗲:
试试吧,小姐。
这个颜色……
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