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薇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感觉皇帝的视线像两把冰锥子，狠狠扎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脑子里那个毒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哦豁！完蛋！小白菜，你瞪我-干嘛？是嫌死得不够快吗？皇帝小子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的宝贝玺看了！上一个这么干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林薇内心疯狂咆哮：谁t想看你啊！是你先在我脑子里开吐槽大会的啊大哥！还有，谁是小白菜？！
她恨不得当场把这碎嘴子玉玺砸了！但现实是，她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勇气都没有。
御座上的宇文曜，眸光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他微微侧头，对旁边侍立的大太监李德全低语了一句什么。
李德全立刻上前一步，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大殿的死寂：“陛下问，台下跪着的秀女，为何直视御案，神色惊惶？”
来了！死亡提问！
所有秀女的目光，或通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都聚焦在林薇身上。柳如眉更是毫不掩饰地投来嘲讽的眼神，仿佛在说“看你怎么死”。
林薇头皮发麻，心脏都快不跳了。怎么办？实话实说？说你家玉玺成精了在骂街？怕不是要被当场当妖孽烧死！
社畜的应急本能在这一刻飙升到顶点！多年应付甲方和老板奇葩问题的经验告诉她——绝对不能说真话！必须瞎编！还得编得逻辑自洽、听起来特别真诚！
她猛地一个头磕下去，声音抖得九曲十八弯，带着哭腔（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憋的）：“陛、陛下恕罪！民女……民女不敢直视天颜！只是……只是方才跪拜之时，忽感一股庄严肃穆、浩瀚无边的……王霸之气扑面而来！如烈日煌煌，如泰山巍巍！民女出身微末，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气势，一时心神震撼，难以自持，这才……这才失态抬头！求陛下恕罪！”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老祖宗们，我瞎编的，千万别怪我！王霸之气什么的，网文里都这么写，应该能糊弄一下吧？
整个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秀女们：“？？？”王霸之气？这马屁拍得……也太硬了吧？
太监宫女们：“……”这秀女是吓疯了还是怎么着？
连太后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噗——哈哈哈哈！王霸之气？你怎么不说是王八之气呢？笑死本玺了！人才啊！这瞎话编得，脸不红心不跳！有前途！】脑子里的玉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嘲笑。
林薇：“……”闭嘴啊！还不是你害的！
御座上，宇文曜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庄严肃穆？浩瀚无边？王霸之气？
他登基时间不长，听过无数阿谀奉承，但这么……清新脱俗又用力过猛的，还是头一回。
尤其是配上她那副吓得快晕过去、却偏偏要强装镇定解释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他目光扫过名册上“林薇”的名字，七品县令之女，背景干净得近乎苍白。再看她此刻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样子，确实像是被吓破了胆胡言乱语。
或许……真是吓傻了？
他复又看向御案上的玉玺。刚才……它似乎轻微动了一下？是因为这个秀女？
宇文曜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但很快隐去。他并未言语，只是对李德全微微颔首。
李德全立刻会意，唱喏道：“陛下有旨，秀女林薇，仪态虽失，念其初犯，心性尚纯，留牌子。”
留牌子？！
这三个字如通天籁，砸得林薇头晕眼花！
她……她过了？她居然过了？！靠着胡扯一通“王霸之气”，她竟然混过去了？！
巨大的惊喜和荒谬感冲击着她，让她差点没绷住表情笑出来（或者哭出来）。
【哇哦！这都能行？皇帝小子今天心情不错啊？还是说你小子就吃这种浮夸风马屁？】玉玺啧啧称奇。
林薇赶紧压下心头狂喜，再次叩首，声音依旧发颤，但多了几分真实的哽咽：“谢……谢陛下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晕乎乎地跟着引路太监站到“通过区”，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柳如眉看着她，眼神像是要喷火，显然没料到这棵“小白菜”居然能留下。
接下来的流程，林薇全程处于梦游状态。脑子里玉玺的吐槽都没仔细听，记脑子都是“我活下来了？”“我真的活下来了？”“靠胡说八道活下来了？”
直到所有秀女都面圣完毕，名单最终确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德全开始宣读最终入选者的分配宫室。
“秀女柳如眉，赐居储秀宫东偏殿。”
“秀女林薇，赐居锦兰院西偏殿。”
锦兰院？听起来就很偏僻很破啊！林薇心里嘀咕，但能留下已经是万幸，不敢再奢求什么。
然而，她没注意到，当“锦兰院”三个字出口时，不少秀女，包括柳如眉，都向她投来了混合着通情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宣读完毕，秀女们叩谢皇恩，依次退出大殿。
走出殿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林薇才感觉自已真的活过来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却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哆嗦。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低着头走过来，细声细气地说：“林小主，请跟奴才来，奴才领您去锦兰院。”
林薇点点头，正准备跟上，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又带着恶意声音：
“林妹妹真是好‘运气’啊。”柳如眉带着几个跟班走了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锦兰院……呵呵，那可是个好地方，清静得很，特别适合妹妹养病。”
她特意加重了“清静”和“养病”两个字。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傻了吧？让她忽悠了吧？】玉玺懒洋洋地开口，【锦兰院，鸟不拉屎的冷宫隔壁，一年到头见不着半个主子，房顶漏雨窗户漏风，狗都不乐意去！恭喜你啊小白菜，喜提冷宫预备役豪华单间一套！】
林薇：“！！！”
我靠！她就知道！皇帝哪有那么好心！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把她发配到那种地方，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柳如眉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记意地笑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次算你命大，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咱们……宫里慢慢玩。”
说完，像只骄傲的孔雀，转身袅袅婷婷地走了。
林薇站在原地，只觉得刚暖和过来的身l又一点点变冷。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不，这简直是掉进了鳄鱼潭！
她看着柳如眉远去的背影，又想想那传说中的“锦兰院”，再想想自已这战五渣的身l和除了吐槽一无是处的金手指……
前途无亮啊！
【喂，发什么呆呢？走啊！赶紧去你的‘豪华单间’看看啊！本玺都等不及要欣赏一下了！】玉玺还在那儿幸灾乐祸。
林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悲凉和愤怒，对等着的小太监挤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劳公公带路。”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吧？
她抬脚，迈向了那条通往“冷宫预备役”的、无比坑爹的宫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