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江南玉碎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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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乾隆三十七年,姑苏城。
暮春时节,桃花落尽,梅雨绵绵。林府后园的荷塘边,十六岁的林婉清倚栏而立,望着被雨点打起涟漪的水面出神。她手中攥着一方素白绢帕,上面绣着几株清雅的兰花——这是她及笄那年,沈家公子沈墨白送她的礼物。
小姐,老爷唤您去前厅呢。丫鬟小雨撑着油纸伞匆匆走来,说是沈家来人了。
婉清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微微颔首:知道了。
穿过曲折的回廊,雨水沿着青瓦檐滴落,敲打在石阶上,发出清脆声响。林婉清的心也跟着这雨声起伏不定。沈林两家是世交,她与沈墨白自幼相识,情谊深厚。三年前,沈家送上订亲信物,只待她年满十七便行婚娶之礼。
前厅中,林老爷面色凝重,见女儿进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清儿,沈家派人送来消息,墨白已中举人,不日将返乡。
婉清垂首,唇角不自觉扬起。她与墨白青梅竹马,虽恪守礼教不曾私相授受,但彼此心意早已心照不宣。墨白温润如玉,才学出众,是姑苏城中有名的君子世家子。
只是...林老爷迟疑片刻,墨白信中说,希望能将婚期推后,待他明年赴京参加春闱之后再做打算。
婉清微微一怔,旋即释然。科举是男子一生大事,她理应支持。
女儿明白。她轻声应道,心中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
出了前厅,雨已停歇。婉清信步走向后园,却在假山旁听见两个小厮窃窃私语。
听说沈公子在京城结识了王府千金,怕是看不上咱们家小姐了...
嘘!小声点!这事能乱说吗
婉清如遭雷击,呆立原地。她不愿相信这些闲言碎语,但联想到婚期推迟的消息,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安。
次日,婉清以烧香为名,带着丫鬟前往寒山寺。这是她与墨白小时候常来的地方,墨白曾说最喜欢寺中那株百年银杏。她心中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能在这里遇见刚刚返乡的他。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沈墨白,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穷书生。
2
落难书生
张生拖着疲惫的步伐爬上寒山寺前的石阶。他身上的青衫已经洗得发白,袖口处磨损得厉害,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他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矜持与清高,尽管腹中空空,脊背却挺得笔直。
在寺门前,他看见了一位小姐。她身着淡青色素罗裙,外罩月白比甲,云鬓轻挽,只簪一支白玉簪,却显得清丽脱俗。张生认得这是姑苏城中有名的才女林婉清,林家的独生女儿。
他原本打算径直走过,却听见那小姐轻声叹息,喃喃自语:不知墨白哥哥何时归来...
张生脚步一顿。沈墨白那个刚中举人的沈家公子他心中蓦然升起一股酸涩。这些世家子弟,生来就什么都有,功名、财富、美人...而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却连赶考的路费都凑不齐。
就在这时,他看见林婉清手中的绢帕被一阵风吹落,正好飘到他脚边。
小姐,您的帕子。张生拾起绢帕,恭敬地递过去,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上面绣着的一个白字。
林婉清微微一怔,接过帕子:多谢公子。
在下张子谦,见过林小姐。张生拱手施礼,举止文雅,方才无意中听见小姐提及沈公子,莫非是在等沈墨白举人
婉清脸上一红:公子认识墨白哥哥
沈举人才名远播,姑苏城中谁人不知张生微微一笑,心中却另有一番算计,说来也巧,昨日在下刚从京城返回,还与沈举人有一面之缘。
婉清眼中顿时闪过光彩:真的吗墨白哥哥...他可好
沈举人很好。张生观察着婉清的神色,缓缓道,只是京城繁华,权贵云集,沈举人才貌双全,很受追捧...他故意停顿,见婉清脸色微变,心中暗喜。
公子何意婉清蹙眉。
哦,没什么。张生故作慌乱,是在下多言了。只是见小姐在此苦等,不忍心...唉,有些事还是不知为妙。
婉清的心沉了下去。联想到昨日听到的闲言碎语,她越发不安:公子但说无妨。
张生长叹一声,编造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一次诗会上,见沈举人与王府的千金相谈甚欢...听说那王小姐对沈举人颇为倾心,其父还是朝中二品大员...他边说边打量婉清,见她脸色渐渐苍白,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奏效。
多谢公子告知。婉清勉强维持着镇定,但声音已经微微发颤,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望着林婉清离去的背影,张生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原本只是来寺中求个签,问问前程,却不想遇到了这样一桩意外之喜。
若是能赢得林家小姐的芳心,岂不是人财两得至于那个沈墨白...张生冷哼一声。这些世家子弟,哪里懂得珍惜
3
毒计初萌
几天后,张生设法打听到林婉清常去的一家书局,便日日在那里守候。
这日,果然见林婉清带着丫鬟前来选购诗籍。她神色憔悴,眼下的青影显示她连日未曾安睡。
林小姐,真巧。张生上前施礼。
婉清勉强回礼:张公子。
小姐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张生故作关切。
婉摇摇头,目光落在书架上的《诗经》,不由想起去年此时,曾与墨白一同在此讨论关关雎鸠的意境。墨白笑着说:雎鸠之贞,犹如清儿之纯。言犹在耳,人已...
她眼中泛起泪光,急忙转身掩饰。
张生看在眼里,心中明了。他轻声道:小姐可是为情所困在下虽不才,愿为小姐分忧。
或许是太久无人倾诉,又或许是心中苦闷难耐,婉清竟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烦恼道出。她说起与墨白的青梅竹马,两家的婚约,以及如今婚期推迟的困惑。
张生静静听着,不时点头,眼中却闪着算计的光芒。
小姐可曾想过,待婉清说完,张生缓缓道,若沈举人真的变心,您当如何
婉清怔住。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从小到大,她的人生轨迹早已注定:及笄、订亲、出嫁、相夫教子...而夫君,只能是沈墨白。
我...不知。她诚实回答。
小姐恕我直言。张生压低声音,世家婚姻,最重颜面。若沈举人另结新欢,必不会主动提出退婚,只怕会拖延时日,待小姐年华老去...
婉清脸色煞白。她想起母亲早逝,父亲年迈,若真被沈家悔婚,她这一生便完了。
那...该如何是好她无助地问。
张生心中暗喜,面上却作出诚恳状:在下有一计,或可试探沈举人心意。
何计
小姐可假意与他人订亲,看沈举人作何反应。若他心急如焚,立即归来,说明心中仍有小姐;若他无动于衷...张生叹了口气,那小姐也好早做打算。
婉清犹豫不决:这...岂不是欺瞒
只是权宜之计。张生劝道,总好过虚度青春,空等负心人。
见婉清仍在迟疑,张生加了一把火:其实,在下可假意与小姐订亲。一来,在下出身寒微,沈举人必不会相信小姐真心选择于我,只会以为是在试探他;二来,在下对小姐绝无非分之想,事成之后,立即退婚,绝不纠缠。
婉清低头沉思。这计策虽然冒险,但不失为一个办法。她抬头看向张生,见他目光诚恳,不像奸诈之徒,加之这几日的偶遇和交谈,觉得他是个正直的读书人。
那就...有劳公子了。她轻声道,心中却隐隐不安。
几日后,姑苏城中传出消息:林家小姐与一贫寒书生订亲了。
4
君子归来
沈墨白站在船头,望着渐行渐近的姑苏城,心中涌起近乡情怯之感。三年了,他终于学成归来,还中了举人。最让他期待的是,很快就能迎娶那个从小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船刚靠岸,家仆沈福就急匆匆迎上来: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墨白笑道:怎么,等不及喝我的喜酒了
沈福面色古怪,支吾道:公子,家中出了些事...老爷让您一回来就赶紧回去。
墨白心中升起不祥预感,但仍保持着温和语气:何事如此慌张
是...是关于林小姐的。沈福硬着头皮道,城里都在传,林小姐与一个穷书生订亲了。
墨白怔住,随即失笑:荒唐!清儿岂是这种人定是有人造谣生事。
可是...沈福还想说什么,见公子神色不悦,只好咽了回去。
回到沈府,沈老爷面色凝重地将儿子叫到书房,确认了这个消息。
据说那书生姓张,名子谦,是个连秀才都没中的童生。沈老爷摇头叹息,不知婉清那孩子是怎么了,突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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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沉默片刻,坚定道:父亲,我相信清儿。这其中必有隐情。我这就去林家问个明白。
不可!沈老爷阻止道,现在全城都在看两家的笑话,你贸然前去,只怕更落人口实。
墨白蹙眉:那该如何
不如先暗中查探那书生的底细。沈老爷沉吟道,若真是婉清变心,咱们也得体体面面地退婚,不能失了沈家颜面。
墨白心中刺痛。他记忆中的婉清,是那个在荷花池边为他读诗的女孩,是那个在雪夜里为他送暖手炉的女孩,是那个笑着说墨白哥哥,我等你回来的女孩...他无法相信她会背叛他们的誓言。
几经周折,墨白终于通过朋友安排,在一场诗会上巧遇了婉清。
多日不见,她瘦了许多,原本明亮的眼眸如今蒙着一层忧郁。见到墨白,她明显慌乱起来,手中的团扇险些落地。
清儿...墨白轻声唤道,心中百感交集。
婉清垂下眼帘,不敢看他:沈公子...别来无恙。
这声沈公子让墨白心中一痛。从前,她总是甜甜地叫他墨白哥哥。
我听说...墨白斟酌着词句,你订亲了
婉清身子一颤,微微点头。
为什么墨白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是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真的爱上了那个人
婉清抬头,眼中含泪,却说不出口。她不能告诉墨白这是在试探他,否则计策就失败了。她只能按照与张生约定的那样,故作冷漠道:墨白哥哥...不,沈公子,你我虽有婚约,但并未成礼。我...我心属他人,还请你成全。
如遭雷击,墨白呆立当场。他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婉清之口。
那个人...对你可好他终于问道,声音沙哑。
婉清狠下心肠:子谦待我极好。虽家境贫寒,但才华横溢,将来必有大成。
子谦...墨白重复着这个亲密的称呼,心如刀割。他深深看了婉清一眼,轻声道:既然如此...我祝你幸福。
转身离去时,墨白的背影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
婉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墨白哥哥没有挽留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变心了
第四章
步步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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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沦陷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生加紧了攻势。
他日日到林府拜访,时而带几枝野花,时而送几首情诗。林老爷起初极为反对这门亲事,但见女儿心意已决,加之张生确实表现得彬彬有礼、才华横溢,也就慢慢接受了。
婉清却日益困惑。她原本只是假意与张生订亲,想试探墨白的反应。可墨白那边毫无动静,仿佛真的不在意了。而张生对她体贴入微,甚至说服父亲资助他读书备考。
清儿,待我高中状元,必风风光光迎你过门。张生握着婉清的手,深情款款地说。
婉清抽回手,神色不安:张公子,我们说好的,这只是权宜之计...
可我對小姐是一片真心啊!张生急切道,这些日子相处,难道小姐还看不出我的诚意吗沈墨白既已负心,小姐何不给我一个机会
婉清摇头:我与墨白哥哥多年情谊,岂能因几句流言就轻易放弃再等等...再等他一段时间。
张生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恢复温柔:也好,那就依小姐之意。
然而私下里,张生却开始了更恶毒的计划。他买通林家下人,散播更多关于沈墨白与京城千金的谣言;又故意在婉清面前表现出被沈家打压的委屈。
今日在书院,沈家的门生又找我麻烦...张生叹气道,怕是沈举人容不下我。
婉清蹙眉:墨白哥哥不是这种人。
小姐久居深闺,不知人心险恶。张生苦笑,沈家势大,要对付我这样一个寒门学子,易如反掌。
渐渐地,婉清开始动摇。难道墨白真的变得如此狭隘还是说,他根本从未真正在意过她
一个月后,发生了一件让婉清彻底心寒的事。
那日,她与丫鬟小雨偷偷前往寒山寺上香,为病重的父亲祈福。归途中,马车突然坏了,主仆二人被困在郊外。天降大雨,无处躲藏。
正当她们狼狈不堪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经过。车帘掀起,露出的竟是沈墨白的面容。他看到婉清,明显愣了一下,却很快放下车帘,马车径直驶过,溅了婉清一身泥水。
小雨气得直跺脚:沈公子怎能如此!见小姐落难,竟视而不见!
婉清呆立雨中,浑身湿透,心却比身体更冷。她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原来墨白真的如此绝情。
她不知道的是,那日墨白正护送一位重要客人赶往码头,时间紧迫。他本想停车相助,但客人催促不止,加之以为婉清有丫鬟陪伴,很快会有林家马车来接,便只好先行离去。事后他派人回去查看时,婉清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婉清找到张生,平静地说:我答应你,我们成亲吧。
张生心中狂喜,面上却故作担忧:小姐可是想清楚了不必为了气沈举人而...
我不是为了气他。婉清眼神空洞,我是真的死心了。
第五章
新婚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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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惊变
婚事办得仓促而简单。
林老爷病重,希望能亲眼看见女儿出嫁;而张生以不想太过招摇为由,主张一切从简。婉清心如死灰,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新婚之夜,张生喝得酩酊大醉,闯入洞房。
婉清穿着大红嫁衣,端坐床沿,心中满是凄惶。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掀起盖头的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盖头被猛地掀开,张生醉醺醺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谦恭有礼,而是充满了贪婪与欲望。
夫人...他笑着扑过来。
婉清惊慌躲闪:张公子...请自重!
自重张生大笑,你我已经拜堂成亲,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还装什么清高
他粗暴地抓住婉清的手腕: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看得上我这种穷书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现在木已成舟,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吧!
婉如遭五雷轰顶:你...你说什么
我说,张生凑近她,酒气扑面,我早就知道你是为了气沈墨白才假意与我订亲。不过没关系,现在全姑苏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张子谦的妻子了,你以为还能回头吗
婉清浑身发抖,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她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回家!
回家张生狞笑,林家现在是我说了算!你那个病鬼老爹,早就被我用药控制住了,不然怎么会答应我们的婚事
婉清惊呆了。原来父亲的病重,也是这个恶魔一手造成的!
畜生!她尖叫着,抓起桌上的剪刀对准自己的喉咙,你再过来,我就死在这里!
张生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好啊,你死啊!你死了,林家的财产就全归我了!省得我费事!
婉清的手颤抖着,剪刀咣当一声落地。她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
这一夜,成了她永生难忘的噩梦。
第六章
困兽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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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之斗
婚后生活宛如地狱。
张生霸占了林家财产,将婉清软禁在偏院,对外却表现得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他打着林家的旗号四处结交权贵,还用林家的钱财贿赂考官,终于在次年乡试中中举。
中举那天,张生大摆宴席,邀请全城名流。婉清被逼盛装出席,强颜欢笑。
席间,她看见了沈墨白。他清瘦了些,气质却更加沉稳。四目相对时,婉清迅速低下头,心中刺痛。
墨白端着酒杯走来,温声道:恭喜...林小姐。
这声林小姐让婉清心如刀割。她勉强一笑:该叫我张夫人才是。
墨白眼神一黯,仍保持着君子风度:祝你们白头偕老。
婉清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几乎要脱口喊出真相。但张生及时走过来,暗中掐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别忘了你父亲还在我手里。
婉清咬紧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宴席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个丫鬟惊慌跑来,在张生耳边低语几句。张生脸色大变,匆匆离席。
婉清心中起疑,悄悄跟了过去。在书房外,她听见张生与心腹的对话:
...林老头突然醒了,还在喊婉清的名字...
快加大药量!绝不能让他说出真相!
可是大夫说再加大剂量,恐怕撑不过三天...
那就让他永远闭嘴!
婉清如坠冰窟。她终于明白,父亲不是病重,而是被张生下毒!
她必须救父亲!必须揭穿这个恶魔的真面目!
深夜,婉清偷偷溜出房间,想去找沈墨白求助。然而刚出偏院,就被张生的人拦住了。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啊张生从暗处走出,面带冷笑,深更半夜的,莫非是去会旧情人
婉清心一横,厉声道:张子谦!你毒害我父亲,霸占我家产,我要去官府告你!
告我张生大笑,你有证据吗全姑苏城谁不知道我张举人孝顺岳父,疼爱妻子倒是你...他凑近婉清,压低声音,新婚不久就夜会旧情人,这要是传出去,不知沈墨白的名声会不会受影响呢
婉清气得浑身发抖:你无耻!
我无耻张生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别忘了,现在能救你父亲的人是我!若你乖乖听话,我或许还能让他多活几日;若不然...他手上用力,婉清痛得眼泪直流。
给我把她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院子半步!张生对下人喝道。
婉清被拖回房间,软禁起来。她望着窗外的明月,泪流满面。墨白哥哥,你在哪里救救我...
第七章
君子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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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一怒
沈墨白站在书斋窗前,望着院中盛放的白玉兰,心中却无半点欣赏的兴致。
婉清成亲已半年有余,但他始终无法释怀。那日宴会上,他分明看见她眼中的哀伤与绝望,那不像是新婚幸福的模样。而且据他观察,张生此人表面谦和,实则眼神闪烁,心术不正。
公子,老仆沈福走进来,低声道,老奴查到一些关于张举人的事。
说。
张子谦根本不是什么寒门才子。他原名张二狗,是个地痞无赖,因欠赌债逃到姑苏,改名换姓冒充读书人。不知怎么骗得了林小姐的信任...
墨白握紧拳头:还有呢
更可疑的是,林家这几个月的生意一落千丈,好几个铺子都莫名其妙转到了张生名下。林老爷病重不出,所有事情都是张生一手操办...
墨白心中一沉。他早该想到的!婉清怎么可能突然变心定是受了胁迫!
备车!去林家!他急声道。
公子不可!沈福劝阻,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老奴还听说,林小姐被软禁在偏院,不得外出...
话未说完,墨白已冲出书房。
来到林府,墨白以送诗籍为名求见婉清,却被管家拦下:抱歉沈举人,夫人身体不适,不见客。
那我见张举人。
老爷外出访友了。
墨白心中疑窦更甚。他假意离开,实则绕到后院墙外。小时候,他常在这里等婉清,知道有处矮墙可以翻入。
潜入林府,墨白轻车熟路地来到婉清居住的院落。果然见门外有两个壮汉看守。
正在思索如何进去,忽见一个小丫鬟偷偷摸摸地走来,对守卫说:夫人咳得厉害,我去厨房端碗冰糖雪梨汤。
墨白认出这是婉清的贴身丫鬟小雨,急忙轻声呼唤:小雨!
小雨吓了一跳,见是墨白,顿时眼圈红了:沈公子!您可来了!小姐她...
她怎么了墨白急切地问。
小姐被姑爷软禁了!老爷也被下毒了!姑爷他不是人...小雨泣不成声。
墨白心如刀绞:带我去见她!
在小雨的帮助下,墨白终于见到了婉清。她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如纸,见到墨白,顿时泪如雨下。
墨白哥哥...我对不起你...她哽咽着说出全部真相。
墨白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将张生千刀万剐。但他强忍怒气,柔声安慰:清儿别怕,我定会救你和你父亲出去。
然而,就在墨白准备采取行动时,张生突然回来了。
好啊!光天化日之下,沈举人竟私闯我内宅,调戏我妻子!张生大声嚷嚷,引来众多家丁,来人啊!把这个无耻之徒抓起来送官!
墨白冷静以对:张子谦,你的罪行我已经知晓。若现在悔改,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罪行我有什么罪行张生有恃无恐,倒是你沈墨白,夜闯民宅,意图不轨,可是众人亲眼所见!
婉清急道:不是的!是我请墨白哥哥来的!
闭嘴!张生一巴掌扇在婉清脸上,贱人!果然还惦记着旧情人!
墨白勃然大怒,上前抓住张生衣领:你敢打她!
两人扭打在一起,家丁们一拥而上。混乱中,张生突然惨叫一声,倒地不起,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所有人都愣住了。墨白看着自己沾血的手,一脸茫然——他根本没有动刀!
杀人了!沈举人杀人了!管家大声呼喊。
墨白瞬间明白,这是张生设下的又一个圈套!他看向婉清,急道:清儿,快走!去找苏州知府周大人,他与我父亲是故交...
话未说完,官差已经冲了进来。
第八章
囹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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囹圄相逢
沈墨白被押入大牢,罪名是杀人未遂——张生侥幸未死,但伤势严重。
案件轰动全城。沈家虽极力营救,但张生买通官府,加之有多人目睹墨白行凶,案情对墨白极为不利。
婉清多方奔走,却求助无门。张生掌控了林家所有资源,又与其他官员勾结,根本无人相信她的指控。
更雪上加霜的是,林老爷在得知墨白入狱后,急火攻心,病情恶化,临终前拉着婉清的手说:清儿...爹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便含恨而终。
婉清悲痛欲绝。父亲去世,墨白入狱,而她却被仇人控制,无力回天。
张生伤愈后,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婉清。他不仅霸占了林家全部家产,还常常酒后施暴,骂她是不洁的贱人。
你以为沈墨白还能救你一次毒打后,张生踩着婉清的手,冷笑道,他马上就要被流放宁古塔了!那可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婉清心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墨白就真的完了。
通过暗中收买的一个狱卒,婉清终于得以探监。
见到墨白时,他身穿囚服,形容憔悴,但脊背依然挺直。见到婉清脸上的伤痕,他眼中闪过痛楚:他又打你了
婉清摇头,泪如雨下:墨白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不是你的错。墨白温和地笑着,仿佛不是身处牢狱,清儿,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读《孟子》吗‘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如今虽处困境,但求问心无愧。
婉清泣不成声。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安慰她。
我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婉清突然压低声音,张生书房有个暗格,里面藏着他与官员往来的账本和密信...还有他下毒害我父亲的证据...
墨白一惊:太危险了!若被他发现...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婉清苦笑,墨白哥哥,等我好消息。
离开牢房时,婉清眼中闪着决绝的光。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第九章
玉碎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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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江南
深夜,婉清悄悄潜入张生书房。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书架上的一尊瓷瓶,墙壁悄然滑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果然藏着几本账册和信件。
正当她取出证据准备离开时,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张生站在门口,面带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
婉清心中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张子谦,你的罪行到此为止了。
哦张生一步步逼近,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婉清紧紧抱着证据,缓缓后退:杀了我,你更脱不了干系!
谁说我要杀你张生狞笑,我可以说是你偷情被我发现,羞愧自尽...就像你那个不知羞耻的娘一样!
婉清愣住:你说什么
没想到吧张生得意道,你娘根本不是病死的!她是与你爹的门生有染,被发觉后投井自尽的!你爹为了颜面,才对外说是病故...
你胡说!婉清浑身发抖。
我是不是胡说,你去问问林家的老仆人就知道了。张生眼神恶毒,你们林家女子,骨子里就是下贱...
婉清猛地抓起桌上的砚台砸向张生,趁机向外跑去。但张生很快追上,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回房里。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张生掐住婉清的脖子,用力将她按在桌上。
挣扎中,婉清摸到藏在袖中的剪刀——那是她为防身准备的。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剪刀刺入张生腹部。
张生惨叫一声,松开了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腹部的剪刀,又看看婉清,眼中充满怨毒:你...你这个贱人...
婉清惊慌后退,看着张生倒在血泊中,身体逐渐停止抽搐。
她杀人了...她竟然杀人了...
短暂的恐慌后,婉清迅速镇定下来。她收起证据,冷静地布置现场,制造出张生意外跌倒被剪刀刺中的假象。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官府的人突然闯入——原来是张生早有准备,事先通知了官府!
杀人啦!林氏杀夫啦!管家大声呼喊。
婉清被当场抓获。尽管她坚称是自卫,但无人相信。一个弱女子怎能杀死身强体壮的丈夫更何况,还有目击证人作证说看到她故意行凶。
案件审理得很快。在张生党羽的操纵下,婉清被定为谋杀亲夫,判秋后问斩。
在女牢中,婉清将证据交给信任的狱卒,让他转交给沈家人。她已知自己难逃一死,只希望这些证据能救墨白一命。
秋决前夜,沈墨白终于因证据确凿被无罪释放。他第一时间赶到女牢,见到形容枯槁的婉清。
清儿...隔着牢栏,墨白握住婉清冰冷的手,泪如雨下,我已经找到证据,明天就能为你翻案...
婉清虚弱地摇头:没用的...他们不会让我活的...她咳嗽着,嘴角渗出血丝——这些日子,她早已被暗中下毒。
墨白心如刀割:不!我一定要救你!我们离开姑苏,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婉清微笑着,伸手抚摸墨白消瘦的脸庞:墨白哥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荷塘边喂鱼吗那时候...多好啊...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眼神开始涣散:等来世...我一定不做清醒小姐...糊涂些...才能与你相守...
手缓缓滑落,眼眸永远闭上。那个姑苏城中最才情横溢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在阴暗的牢房中。
墨白抱着婉清尚且温软的尸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窗外,秋雨淅沥,仿佛天地同悲。
第十章
君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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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报仇
婉清死后,墨白像变了一个人。
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峻坚毅的男人。他动用沈家全部力量,开始彻查张生的同党。
一桩桩罪行被揭露:张生不仅谋财害命,还勾结考官科场舞弊,贿赂官员贪赃枉法...牵连之广,震惊朝野。
皇上震怒,下旨严查。姑苏官场迎来一场大清洗,与张生勾结的官员纷纷落马,得到应有的惩罚。
案子了结那天,墨白来到婉清墓前。他轻轻放下一束白菊,抚摸着冰冷的墓碑,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庞。
清儿,你安息吧。害你的人都得到了报应...他低声呢喃,眼中已无泪可流。
夕阳西下,墨白的背影拉得很长。他缓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三年后,沈墨白高中状元,却拒官不受,回到姑苏创办书院,取名清墨堂,专收寒门学子。他一生未娶,致力于教育,培养出许多正直清廉的官员。
每年清明,人们总能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在婉清墓前驻足,风雨无改。
那方绣着兰花的素白绢帕,终其一生都贴在他的心口处,宛若当年那个清雅灵动的女子,从未离开。
江南依旧烟雨朦胧,只是再无人相携,共看那一池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