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舟缓缓行在昆明湖上，破开一池碎金。
我被他抱在怀里，他一身明黄常服，手指上温润的玉扳指被我好奇地抓着往嘴里塞，留下亮晶晶的口水印子。
他也不恼，反而朗声笑起来，对着身旁盛装华服、笑靥如花的华妃道：“世兰，你瞧瞧你这宝贝疙瘩，朕的扳指都快成她的磨牙石了。”
华妃掩唇，笑得眼波流转，嗔怪地看我一眼，那眼神里却全是宠溺：“皇上~曦华这是喜欢您呢！寻常物件，还不入她这小祖宗的眼。”
她说着，拿起一方浸了香露的丝帕，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手指，姿态亲昵又自然，“定是皇上真龙之气吸引着她，这孩子，从小就知道亲近父皇呢！”
这话说得又甜又糯，带着她年世兰独有的骄纵和理所当然，精准地搔在胖橘的痒处。
胖橘果然受用，低头用胡茬轻轻蹭了蹭我的额头，惹得我咯咯直笑。
他心情越发舒畅，指着远处的十七孔桥和万寿山，对华妃道：“这园子景致好，空气也清爽，日后得了空，多带曦华来走走，于孩子身心有益。”
“皇上说的是！”华妃立刻接话，依偎过去，声音软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期盼与依赖，“只是臣妾一个人带着她来，总怕照顾不周，也少了些趣味。若是皇上得空，能常陪臣妾和曦华一起来，那才真是十全十美呢。”
她仰着脸，日光下容颜娇艳无比，眼神里的崇拜和希冀几乎要溢出来。
胖橘看着她这般情态，又掂了掂怀中白胖讨喜的我，脸上笑意更深，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朕有空自然来。”
舟靠岸，在精致的临湖水榭中歇息。宫人悄无声息地摆上各色精致茶点。
胖橘抱着我坐下，拣了一块小巧的豌豆黄逗我。
华妃亲自执壶，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语气像是随口闲聊，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皇上近日操劳，臣妾瞧着都清减了。方才听苏公公说，前朝为了西北军饷的事儿，吵嚷了好几日？”
胖橘逗弄我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华妃放下茶壶，拿起银筷，细心地将一块茯苓糕分成小块，语气娇憨依旧，却字字清晰：“臣妾是个妇人，不懂朝政。只是想着哥哥远在西北苦寒之地，带兵打仗最是辛苦，若连粮饷都不足，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皇上英明，定有圣断，断不会让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受委屈的。”
她将分好的糕点放到胖橘面前的碟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真的只是心疼兄长，随口一说。
胖橘抬起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华妃坦然回望，眼神清澈，带着全然的信赖，仿佛只是依赖夫君的小女人在诉说家常。
亭子里静了一瞬，只有风吹过湖面的声音和我咿呀学语的动静。
片刻，胖橘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语气轻松：“曦华，瞧瞧你母妃，都知道操心军国大事了。”
他转而看向华妃，笑容和煦，“放心吧，年羹尧是朕的肱股之臣，朕岂会亏待了他和西北将士？军饷之事，朕自有安排。”
“臣妾就知道皇上最是圣明！”华妃立刻笑逐颜开，仿佛得了天大的保证，亲自将那块茯苓糕喂到胖橘嘴边，“皇上快尝尝这个，臣妾让小厨房特意让的，松软着呢。”
胖橘张嘴吃了，目光重新投向湖面，似乎沉浸在这春日美景之中。
华妃低下头，拿起另一块点心，耐心地喂给我，唇角的笑意深不见底。
阳光温暖，湖风习习，父慈女孝，妃子娇媚。一幅天伦行乐图，完美得没有一丝褶皱。
只有我感觉到，抱着我的那双臂膀，在那一刻，有过极其短暂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