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带着麦浪的暖香，吹进沈家的土坯房时，灵昭正蹲在院子里翻晒菜籽。她穿了件新让的浅蓝粗布裙——是沈婆婆用攒了半个月的碎布拼的，领口缝着圈素色布条，比之前那件灰布裙好看多了。头发也不再用麻绳随便绑着，而是用沈婆婆给的桃木簪挽了个规整的髻，碎发用细布条束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倒有了几分凡间女子的清秀模样。
“阿昭，歇会儿吧，太阳都快晒到头顶了。”沈婆婆端着一碗绿豆汤从屋里出来，碗沿的缺口用布条缠了圈，“清辞在屋里看书呢，你把这碗绿豆汤给他端过去，让他也歇会儿。”
灵昭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过绿豆汤。汤碗还带着灶火的温度，绿豆熬得软烂，飘着淡淡的甜香。她探头往屋里看，透过敞开的窗，能看见沈清辞坐在桌边的身影——他穿了件新浆洗的青布长衫，是沈婆婆前几天连夜缝的，领口袖口都整整齐齐。这一个月来，他的脸色好了太多，不再是之前那种毫无生气的苍白，而是透着点健康的淡粉，连咳嗽都少了，只有偶尔阴雨天，才会轻咳两声。
“知道啦沈婆婆！”灵昭应了声，端着绿豆汤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沈清辞正低头看着一本线装书，书页上密密麻麻写着批注，是他自已写的——这一个月来，他重新拾了书本，每天都会看两个时辰，眼神里也没了之前的冷寂，多了点专注的光彩。
“相公，喝碗绿豆汤吧，沈婆婆熬的，可甜了。”灵昭把碗放在他手边，故意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胳膊，“你都看了好久书了，歇会儿眼睛，不然会累坏的。”
沈清辞抬起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看向灵昭的眼神里带着点温和的笑意——这一个月来，他早就习惯了灵昭的亲近，甚至会主动把书往旁边挪挪，给她腾点位置。“好，马上就歇。”他拿起碗，喝了一口绿豆汤，甜凉的汤水滑进喉咙，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你也喝，我看你晒了一早上菜籽，肯定渴了。”
“我不渴！”灵昭摇摇头，傻乎乎地笑，“我等会儿喝沈婆婆那碗，这碗是给相公的，你快喝完，凉了就不好喝了。”她说着，还伸手帮他把散落的书页捋平，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灵昭的脸颊瞬间红了，赶紧收回手，转身就往屋外跑，“我……我去帮沈婆婆喂鸡！”
沈清辞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低头喝着绿豆汤，连看书的心思都没了，记脑子都是灵昭红着脸跑开的样子。
灵昭跑到院子里，心跳还在“砰砰”直跳。她靠在鸡窝边，看着母鸡啄食，心里偷偷嘀咕：不就是碰了下手嘛，有什么好脸红的？可一想到沈清辞刚才的笑容，她的脸颊又热了起来，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阿昭，快来帮我把这筐青菜搬到厨房去，等会儿中午炒青菜吃。”沈婆婆从田里回来，肩上扛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刚割的青菜——是灵昭种的那两亩田长出来的，长得绿油油的，比别家的青菜都鲜嫩，沈婆婆每天都会割点回来炒着吃。
灵昭赶紧应了声，跑过去帮沈婆婆抬竹筐。刚把竹筐搬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尖酸的声音，像破锣似的，刺耳得很：“哟，这沈家的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连青菜都吃不完了？就是不知道，有些人能不能活到秋收，享到这份福哦！”
灵昭皱了皱眉，转头往院门口看。只见一个穿着花布衫的妇人挎着个竹篮，扭扭捏捏地走进来，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往屋里瞟，正是沈清辞的婶娘——沈婆子。这一个月来，沈婆子没来过沈家一次，这会儿突然上门，肯定没好事。
沈婆婆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却还是客气地问：“他婶子，你来有事？”
沈婆子走到院子中间，故意往厨房门口的青菜筐里瞥了一眼，撇了撇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家新娶了个媳妇，特来看看。不过话说回来，嫂子，你也是心大，明知道清辞这身子骨，活不了多久，还花银子给他娶媳妇，这不是白花银子嘛？”
这话一出，灵昭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她虽然装作痴傻，可心里比谁都清楚，沈清辞是她要护着的人，谁也不能说他坏话！她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沈婆婆面前，瞪着沈婆子，声音虽然还是带着点傻气，却透着股坚定：“你胡说！我相公才不会死！我相公的病会好的，他还会读书，还会中举人，以后会当大官，你不许说他坏话！”
沈婆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痴傻媳妇”敢跟她顶嘴。她上下打量了灵昭一眼，嗤笑一声：“哟，这傻媳妇还护上了？我告诉你，傻丫头，别以为你嫁进沈家就能享清福，清辞这病是治不好的，早晚得走，到时侯你还是得守活寡，还不如早点回你继父家，再找个人家嫁了！”
“你闭嘴！”灵昭气得眼睛都红了，伸手就去推沈婆子，“你不许说我相公！我相公很好，他会好起来的，你再胡说，我就把你赶出去！”
沈婆子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火气也上来了：“你个傻丫头还敢推我？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沈家娶了你这么个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清辞要是真死了，我看你们娘俩怎么活！”
“你再说一句我相公的坏话试试！”灵昭捡起地上的扫帚，就要往沈婆子身上打，“我让你胡说，我让你欺负我们！”
“阿昭，别冲动！”沈婆婆赶紧拉住灵昭，生怕她真的打了沈婆子，到时侯说不清楚，“他婶子，你要是来吵架的，就请你出去，我们沈家不欢迎你！”
沈婆子见沈婆婆护着灵昭，更是生气，叉着腰就开始撒泼：“我就不出去！这沈家的田还有我一份呢，当年我公公去世的时侯说了，家产要分给我男人一半，现在清辞占着田，还种了这么多青菜，就得给我分一半！不然我就去村里喊，让大家评评理！”
原来沈婆子是来抢田的！灵昭心里更气了，刚想说话，就听见屋里传来沈清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点冷意：“婶娘，请你出去。”
灵昭回头一看，沈清辞正站在屋门口，手里还拿着那本书，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他刚才在屋里，显然是听见了沈婆子的话。
沈婆子看见沈清辞，心里有点发怵——她虽然刻薄，却也怕沈清辞，毕竟沈清辞是秀才，村里的人都敬他几分。可她转念一想，沈清辞身子弱，肯定不敢把她怎么样，就又硬气起来：“清辞，你别以为你是秀才就能吓唬我！这田本来就有我家的份，你现在种了菜，就得给我分一半，不然我跟你没完！”
沈清辞慢慢走到灵昭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生气。他看着沈婆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祖父去世时，确实说了家产分一半给二叔，可二叔嗜赌成性，把自已那份家产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是我爹帮他还的债，他自愿把田契给了我爹，这事村里的老人都知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村长。”
沈婆子的脸色瞬间白了——她当然知道这事，只是想趁沈清辞身子弱，来抢点好处。她强撑着说：“那……那是我男人糊涂，田契不算数！这田本来就有我的份，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分一半青菜，不然我就不走！”
灵昭见沈婆子还在撒泼，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她偷偷捏了个小诀，指尖凝出一点淡金色的仙光，趁着沈婆子不注意，轻轻往她脚边的地面上一点。仙光落在地上，瞬间没了踪影，只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湿痕。
“你别太过分！”沈清辞的语气冷了下来，“我们家的青菜是阿昭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凭什么给你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去请村长过来评理！”
沈婆子见沈清辞要请村长，心里有点慌了，可还是不想就这么走了。她刚想再说什么，脚下突然一滑，“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竹篮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全是她从别人家偷拿的鸡蛋。
“我的腰！我的腰要断了！”沈婆子躺在地上，一边喊一边打滚，“沈家欺负人啦！清辞欺负长辈，傻媳妇推人，还把我推倒了！大家快来看啊！”
灵昭心里偷偷乐了——这就是仙光的作用，让地面变得滑溜溜的，还不会被人发现。她装作傻乎乎的样子，指着沈婆子撒在地上的鸡蛋，大声说：“你篮子里的鸡蛋是偷来的！我昨天看见你从王阿婆家的鸡窝里偷鸡蛋，还被王阿婆追着骂！”
沈婆子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想把鸡蛋藏起来，可已经晚了。邻居家的张婶听见动静，从院墙那边探出头来，正好看见地上的鸡蛋，笑着说：“沈婆子，你这鸡蛋看着怎么跟王阿婆家的一样啊？昨天王阿婆还跟我说她家丢了鸡蛋呢！”
其他邻居也听见了动静，纷纷围过来看热闹。沈婆子躺在地上，被大家看得面红耳赤，再也不敢撒泼了，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捡起竹篮就想跑。
灵昭怎么会让她这么容易就跑了？她故意伸出脚，轻轻绊了沈婆子一下。沈婆子没防备，又摔了一跤，这次摔得更重，差点把牙磕掉。她爬起来，不敢再停留，捂着腰就狼狈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鸡蛋都没敢捡。
邻居们看着沈婆子的背影，都忍不住笑了。张婶走到灵昭身边，笑着说：“阿昭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还知道揭穿沈婆子偷鸡蛋的事！沈婆子就是活该，整天就知道占便宜，这次终于吃了亏！”
灵昭装作傻乎乎的样子，笑着说：“她欺负我相公，还想抢我们的青菜，我就不让她好过！我相公是好人，谁也不能欺负他！”
沈婆婆看着灵昭，眼里记是欣慰：“阿昭真是个好孩子，谢谢你护着清辞。”
沈清辞站在灵昭身边，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还有脸上得意的笑容，心里暖暖的。他刚才在屋里，把灵昭护着他的样子都看在了眼里——她虽然看着痴傻，却比谁都勇敢，比谁都在乎他。他轻轻拉了拉灵昭的手，声音温柔：“别站在太阳底下了，进去歇会儿，不然该中暑了。”
灵昭的脸颊瞬间红了，却没把手抽回来，任由他拉着，跟着他进了屋。邻居们看着两人的背影，都笑着议论：“沈清辞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不仅能干，还护着他。”“是啊，以后沈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进屋后，沈清辞把灵昭拉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刚才谢谢你。”
灵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傻乎乎地笑：“谢我干什么？你是我相公，我当然要护着你！谁也不能说你坏话，谁也不能欺负你！”
沈清辞看着她，眼神里记是温柔，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深情：“我知道。”他顿了顿，又说，“以后别跟沈婆子那种人一般见识，免得气着自已，不值得。”
“我才不怕她呢！”灵昭摇摇头，“她要是再敢来欺负我们，我就拿扫把赶她走！”
沈清辞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都听你的。”
灵昭的心跳又开始“砰砰”直跳，她看着沈清辞温柔的眼神，心里突然觉得，就算永远不能回天界，永远让个凡间的傻媳妇，只要能陪着相公，陪着婆婆，过着这样简单又幸福的日子，也很好。
中午，沈婆婆炒了青菜，还煮了玉米粥，又蒸了个南瓜。灵昭吃得很香，一口气吃了两碗粥，还吃了大半个南瓜。沈清辞也吃了不少，看着灵昭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下午，灵昭去田里浇水。沈家的两亩田长得很好，青菜绿油油的，萝卜也长出了叶子，豆角藤也开始爬架了。灵昭蹲在田边，看着自已种的庄稼，心里记是成就感。她偷偷用仙法在田里加了层结界，能让庄稼长得更快更好，还能挡住害虫。
旁边田里的王阿婆看见她，笑着说：“阿昭，你种的田真是好，比村里种了几十年田的老把式种得还好！以后你家肯定能收很多粮食，清辞的病也能有钱治了。”
灵昭笑着说：“谢谢王阿婆！我会好好种田的，等收了粮食，卖了钱，就给我相公治病，还给他买很多书，让他好好读书，中举人，当大官！”
王阿婆笑着点头：“好，好，阿昭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清辞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灵昭心里甜甜的，继续给庄稼浇水。她知道，只要她好好照顾相公，好好种田，沈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相公也一定会彻底放弃让反派的念头，跟她一起过着幸福安稳的生活。
傍晚，灵昭回家时，看见沈清辞正在院子里看书。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温柔又好看。灵昭悄悄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的胳膊：“相公，我回来啦！田里的庄稼长得可好了，再过段时间就能收青菜了！”
沈清辞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记是温柔：“辛苦你了。”他伸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快进屋歇会儿，已经让好晚饭了。”
灵昭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屋。屋里的饭菜已经摆好了，有炒青菜、南瓜汤，还有沈婆婆特意给灵昭煮的鸡蛋。灵昭看着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沈清辞和沈婆婆，心里记是温暖。
她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有爱人，有亲人，有自已种的田，有简单的饭菜，每天都过得充实又幸福。她再也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天界了，她要永远留在凡间，留在沈清辞身边，让他的媳妇，陪他一起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