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狐狸师傅一边施粥一边说：我要把他们迷晕,全部吃掉！
小狐狸徒弟看着面黄肌瘦的难民。
小狐狸：师傅,他们看着不好吃。
大狐狸动作一顿。
也是,百姓太苦了,那我还是不吃了。
小狐狸把双拳举过头顶,喊：师傅威武！
1
师傅只需坐着施展幻术,那些男人就在一旁跟一团空气卿卿我我。
一夜下来,钱就到手了。
我有样学样,
拿着石头变成的铜板,对老板说：老板,来两个包子！
老板乐呵呵：好嘞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莹白色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小夏。
声音低沉,是师傅发怒的前兆。
师傅把我的手推后,自己掏出铜钱给老板。
老板看着手里的铜钱,也不知道跟我手里的铜钱有什么区别。
师父为这件事情狠狠地罚了我一顿。
我不服,我问师傅：为什么不能做
师傅说：你那铜钱迟早会变成石头。你拿了人家包子,人家吃什么,吃你给的石头啊
好像有点道理！
我举起双手,师傅威武！
就你这点幻术,把钱给到人家手里的那一刻,可能就变回石头了。
怎么可能我觉得我学得很好。
师傅不屑地说：是吗你去照照镜子。
我照了一下,是我那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脸。
幻术失效了。
师傅在青楼工作,而我自然是跟在她屁股后面。
我只需要担任一个小丫头的角色,所以把自己的样貌弄得平凡点,是对我有极有好处的。
我看着我的脸瘪了嘴。
修炼之道,道阻且艰啊。
我什么时候能变成像师傅一样威风的大狐狸
想起师傅刚才说的话,我对师傅竖了个大拇指,说：师傅你还挺正义。
师傅眯着眼问我：怎么,我平时看上去很不正义吗
我看向师傅,见师傅穿着欲盖弥彰的紫色纱裙,再配上魅惑的眼神。
我说：可倩倩姐说你吃人肉。
师傅：……
师傅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眼,我有时候对你真的是挺无语的。
你找谢裕安就是要吃他,对不对
师傅没回答,只是一味地让我抄书。
2
可我从未见过师傅吃人肉。
倩倩姐这个人类天天在师傅身边晃悠,师傅都没什么世俗的欲望。
倩倩姐这么好看,不过没师傅好看。
倩倩姐这么香,当然也没师傅香。
倩倩姐这么爱笑,甚至在她弟弟的坟前都在讲笑话。
师傅这都没吃她,我有些怀疑倩倩姐说话的真实性了。
说起倩倩姐,我们是在七年前认识的她,那时她还在青楼工作。
她本想攒钱赎身,可家中的弟弟却生了病,倩倩把钱都拿去给弟弟治病。
最后弟弟没救成,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要从头再来。
又没成想她得了病,人人避之不及。
被老鸨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就被扔了出去。
最后是倩倩姐的乌龟央求我们去救她。
乌龟那天看见倩倩姐的惨状,终于突破修为,修炼成人形。但他的法力还是太低了,只好向路过的师傅求助。
于是,老谋深算的师傅和小乌龟做了个约定：让小乌龟帮她照顾我,她就去救倩倩。
小乌龟自然是痛快地答应了。
师傅功力高强,救倩倩姐小事一桩。
只是倩倩姐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死后,哭了起来。
边哭边骂：干嘛救我,干嘛救我我想死！我想死啊！
我看见过好多难民横尸街头,倩倩姐实在是不知足,在这个世道能活着很幸运的！
只是那时候的我实在年轻,不知道有些人活着跟死了一样。
师傅见倩倩姐哭得挺有劲,直接向她讨教功夫。
我实在不明白,师傅如此厉害,还找倩倩姐学些什么呢
直到有一天,师傅自信满满地说：我出师了。
我作为师傅的马屁精,自然要为师傅庆祝一番。
我将双拳举过头顶,高呼：师傅威武！
师傅一扭一扭地跑去青楼工作。
倩倩姐望着师傅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九月,你又何必呢
倩倩姐倚着门框看了好久,默默叹了一口气。
3
小乌龟遵守约定,天天带我学习。
倩倩姐却看不下去了,抄起衣袖,把我们一脚踹了出去。
小孩子就该去玩,不然等到你们长大了连玩的机会都没有。
倩倩姐和师傅的教育理念很不一样。
虽然师傅是天,但在教育方面我很赞同倩倩姐。
我立马带着小乌龟冲去田野山村玩泥巴。
玩得尽兴了就去小溪洗手。
把手和脚泡在小溪里真的好舒服啊,连小乌龟都说想要化成原形去小溪里泡泡,但他没这么做,他只是扶着我洗手洗脚,担心我掉下去。
我还洗了个脸,舒服！
我看着水面倒映的画面,又是我那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脸。
幻术什么时候失效的
我问小乌龟：你干嘛不提醒我
小乌龟自然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他耳后根红了红,低声道：好看。
这是自然的喽！我不好看谁好看
多夸两句！
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若西施……
我看着他说话,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不愧是乌龟,玩泥巴的时候慢吞吞的,说话也是。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好软好可爱啊！
小乌龟的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小溪对面的一道声音,小姑娘。
听着好油腻,我和小乌龟一起看过去。
男人穿金戴银的,长得小有姿色,但眼神着实猥琐。
他身后还有好些仆人护卫,他们的衣着看上去也不简单。
男人问：小姑娘,你是这附近村民的孩子吧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出来玩泥巴我都是穿洗得发白的衣裳,现在衣裳还沾了很多泥点子,看上去确实像小屁孩。
那咋了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对方。
他盯着我的脸,继续说：要不要来我家玩我家有好多金银财宝,我都可以给你。
小乌龟把我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
男人鄙夷地看了小乌龟一眼。
但是把眼神放在我身上时,又充满了……恶心。
对,就是恶心。
师傅说过,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我拽了拽小乌龟的衣摆,他微微侧头。
我低声道：三二一,跑！
我和小乌龟立马往后跑,最后寡不敌众。
我和小乌龟被打晕捉走了。
救命啊！师傅！
4
我一醒来,就看见红红的帐顶。
我立马瞪大了双眼。
不仅红,还发光,仔细一看里面有金丝！
这是啥家庭啊
我摸摸被子,噢！是蚕丝被！
坐起身来,噢！是超级大床！
低头一看,噢！是金丝楠木做的大床！
往周围一看,噢！有一个关在金笼子的金丝雀,旁边还有一个面如冠玉的帅小伙。
他身穿青色衣裳,如修竹一般。我呆呆地看着帅小伙朝我走来。
他坐到床边,他问：醒了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声音好温柔。
我摇摇头。
饿了吗要吃些什么吗
我还是摇摇头,我问他：你有见到小乌吗他是当时跟我一起跑的朋友。
他也摇摇头,只是怜悯地看着我,摸摸我的头。
他动作也很温柔,像师傅一样。
他抬手摸我头的时候,衣袖掉下去一点,露出皮肤上几道青痕,可我现在只想着小乌龟。
我继续说：你真的没见过他吗他做事慢吞吞地,像乌龟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笼子里的金丝雀,失神落魄地说：进了安王府,就不要想过去的事情了。
什么过去的事情小乌龟是现在的事情。
我只觉得帅小伙跟以前的倩倩姐的神情一样。
又活又死。
不对,安王府又是干什么的
他给我解释。
原来安王周宇,是皇后的弟弟,就是当今国舅爷,安王府是他家。
听上去很厉害,不过我是狐狸啊,变个身,再来个飞檐走壁就能出去了。
想到这里,我安心许多。
淡定靠在床上看床上的金丝线,开始思考这个周宇到底有多少银子。
皇后的弟弟这么有钱吗
帅小伙以为我想通了,开始给我讲这里的规矩。
我看着帅小伙的侧脸,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真的是越看越眼熟,像师傅一直在找的人。
我说：你长得好眼熟。
他笑笑,也说：我也觉得你像一个人,你很机灵,也很像她。
我呆住,思考一下师傅经常念叨的名字,问他：你是不是姓谢
帅小伙愣住,点点头。
我抓住他的手臂靠近他,你不会就是谢裕安吧
他顿了顿,失神地说：好久没听到别人叫我的名字了,你是谁
真的是你！我师傅一直在找你！找了你七年！
我跟师傅来京城的路上,一直拿着一幅画像到处问人,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过这个公子,大概这么高,名叫谢裕安。
师傅去青楼就是因为里面达官贵人多,找人的情报也多。
没想到谢裕安竟是被皇后的弟弟抓了。
你师傅是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来的就是那个猥琐男,周宇。
谢裕安忙起身给周宇行礼。
可周宇没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坐在床边。
要是我现在是狐狸的形态,我现在就该炸毛了。
小美人,休息得如何
我不说话。
不说话不说话也没事,今晚你不想开口都难。他拍拍我的脸。
我总觉得是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宇起身,问一旁没抬头的谢裕安,教导得如何
谢裕安头垂得更低,她才刚醒,还没开始教。
周宇皱眉,不耐烦道：动作快点。
谢裕安看了我一眼,鼓足勇气说：这孩子还小,要不再养养
安王冷笑一声,转过头打量我一眼,小我就喜欢玩小的。
我看了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的,确实小。
其实我已经一百三岁了,但是对应人类的年纪,我才十一岁。
谢裕安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但啪的一声,周宇给了他一巴掌。
周宇甩甩手,不耐道：怎么磨磨唧唧的！小心今晚我弄你！
谢裕安急忙跪下,谄媚地说：王爷息怒。
我看不得这样。
我掀开被子起身跑到谢裕安身前,打开双手挡住他,质问周宇：你干嘛打他
周宇比我高很多,身影笼罩着我。
他微微低头,像是看蝼蚁一样,轻蔑地说：我不止打他,我今晚还要打你。
我先打你！师傅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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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压倒周宇,邦邦给他十几拳,打得他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师傅这才满意地站起身,帅气地长发甩回身后,不屑道：小样。
我把双拳举过头顶,师傅威武！
师傅来京城讨生活简直是屈才了,可师傅一直不接受去做山霸王的建议。
九月谢裕安试探地出声。
师傅僵住身子,缓缓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第一次看见师傅呆呆的样子。
师傅说小乌龟就在门外,叫我去找小乌龟玩。
师傅是天,我踹了一脚周宇,才心满意足地出去。
关上门前,我看见师傅抓住谢裕安的双臂。
谢裕安想看她,却又不敢看她。
5
这个院子的护卫都倒下了。
小乌龟坐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低着头用脚数石子。
他听见我这边的动静跑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左看右看,问：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有什么的,我们肯定打不过二十个人。
小乌龟撇撇嘴,还是不开心。
我戳戳他的脸,哄他,别不开心了,一会儿我带你进去见见世面。
6
等师傅和谢裕安开门出来的时候,他们眼睛都红红的。
可我没理会这一点,我直接拉着小乌龟冲了进去。
师傅：……
我经过安王身边时又没忍住踹上一脚,小乌龟也有样学样,但是他踹了三脚。
然后我给他看帏帐的精妙之处,床的用料之讲究……
小乌龟也感慨：真有钱啊,随便拿一样出去就够倩倩和她弟弟活好几辈子了。
小乌龟顿住,他垂下头,可惜他死了。
我与小乌龟看着金光闪闪的东西沉默了好久。
随后我们对视一眼,点点头。
等我们出来时,师傅看着我们大包小包的样子十分不解,你们在干嘛
我和小乌龟异口同声：劫富济贫！
谢裕安被逗笑了。
师傅则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们：你觉得安王府的东西典当行敢收吗人家反手就把你给举报了。
我低头反思了一下,那我把里面的金线抽出来炼成金疙瘩。
小乌龟举一反三：我把金笼子也炼成金疙瘩。
这次,轮到师傅低头反思,我觉得你们说得有理。
我和小乌龟碰了碰肩膀,为我们的机智喝彩。
谢裕安则是带我们找到更多宝贝。
我们离开安王府时,我和小乌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师傅抱着人类谢裕安,大家一起翻墙跑路。
画面很美好。
谢裕安出来之后,看着天空恍惚了很久。
师傅问他怎么了。
他只说：没想到一直想出去的牢笼突然被你打开了。
黯淡的眼睛里有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7
我们从安王府出来后的第二天,城中的守卫变森严了,还挨家挨户地找人。
我知道,不就是来找我们的嘛。
可师傅法术最厉害,动动手指头就把我们的脸都幻化成另外一个模样。
嘿！抓不着！
只可怜那些安王府的护卫,听说昨晚有人从安王府后门抬出好几具护卫的尸体。
我们可没杀他们啊,肯定是安王干的。
他们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父母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说死就死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跟小乌龟炼金。
等我和小乌龟抱着炼好的金疙瘩出来,我对师傅说：师傅,你以后不用去青楼工作了。
我就像是赚到钱回乡的大孝子。
师傅掂量掂量金疙瘩,也是,反正我们过一段时间就回乡了。
小乌龟一直都是很细致的,他观察到谢裕安看向师傅的眼神,里面写满了你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的心疼。
他拽拽谢裕安的衣摆：你放心,九月师傅只是用幻术迷惑那些人来赚钱和获取你的消息的。
谢裕安听了,无声地叹了口气。
九月,这些年你辛苦了。
裕安,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8
去谢家村的只有三个人,谢裕安、师傅和我。
到谢家村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们只好待在一个破庙里过夜。
谢裕安：我记得我们村的人经常来这里上香,现在怎么这么荒凉
师傅：几年前有贵人来到谢家村,见谢家村是风水宝地,于是捐了一座庙,大家便都去新庙了。
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那为什么前几年师傅去谢家村探完亲后不跟我说。
我只记得她回来后老是穿素净的衣裳。
一穿穿三年,老鸨以为她要走高冷美人风。
夜深了,大家好快就困了。
可我睡不着,我也有点想小乌龟了。
这次回乡小乌龟不跟我们,小乌龟跟着倩倩身边保护她。
最近大量难民涌入京城,倩倩一个姑娘家终究是不安全的。
不是说难民都是坏人,而是人急起来可能什么都会做,小乌龟也是防患于未然。
我现在很后悔没有在临走前亲一口小乌龟。
想着想着我还是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正要睡着时,听到一点小动静,我眯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师傅站在庙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我立马装睡。
结果我还真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师傅就躺在我身边,跟昨天的位置一样。
难不成是我做梦了
9
到达了谢家村,我震惊了。
我们从京城一路赶来这里的时候,不知遇到多少难民,多少破落村庄,就连路上的草都被人拔了吃了,如蝗虫过境。
可是谢家村有良田百顷,鸡鸭鱼肉,村民和乐融融,毫无衰败的样子。
谢裕安也惊讶不已,但更多的是兴奋,他四处张望村子里的新气象。
一村民见到谢裕安急忙上前问：你是裕安吧
谢裕安急忙点头,着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王婶,是我！
村民拉着谢裕安带到一户人家前,村民喊：裕安他娘,快出来了！裕安回来了！
这一大嗓子喊得全村的人都围了过来。
大家围拥着谢裕安,谢裕安夹在中间笑着红了脸。
他爹娘和弟弟出来见到多年未见的谢裕安,急得不会说话,双眼只顾着看他,担心又像以前一样消失了。
一家四口紧紧地抱在一起,都落下了泪水。
最后还是他娘先说的话,都不许哭了！先进屋,我们好好聚聚！说着就拉谢裕安进屋。
可谢裕安顿住脚,往后看向我和师傅,说：爹,娘,弟弟,是九月姑娘救了我,我们一块进去吧。
谢裕安说完这话,大家才转过身来看我和师傅。
眼神空洞,像木偶。
只是静默一瞬,大家又热闹起来,似乎刚才只是错觉。
不是感激师傅,就是在夸师傅貌美如花。
那是当然,师傅的美貌有目共睹。
师傅威武！
10
我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个鸭腿。
我想,这谢家村果真是风水宝地。外面可没这么好的伙食。
李婶的眼睛在师傅和谢裕安身上来回转悠,打趣地问：你和九月姑娘是不是
师傅红着脸低下头。
咦我第一次见师傅脸红。
以前在青楼被那群臭男人撩拨的时候,九月师傅都是信手拈来,毫不羞涩的,还能反撩回去的。
谢裕安这小子有点东西。
可谢裕安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说：娘,你想多了,我对九月姑娘只有感恩之心,再无其他,可不能这样损她的名声。
师傅从红脸变成了白脸,比往常都要白。
但师傅只是扯着嘴唇笑笑,没多说什么。
李婶很快就转变话题,说谢裕安的弟弟与隔壁村的王家小妹定亲了。
谢裕安皱着眉：裕丰,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喜王家,怎么突然与王家小妹定亲了。
弟弟筷子顿住,笑笑说：很多事情都会变的。
11
饭后,我出门消食去了。
我逛到了傍晚,才将整个村逛完。
回来就看见清冷月光洒在师傅和谢裕安身上。
师傅又抓着谢裕安的手臂,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
这次我听到他们说话了。
师傅问为什么。
谢裕安没看她的眼睛,说：我配不上你。
师傅直接踮起脚亲上去,可谢裕安偏过头拒绝了她。
等谢裕安走开后,我急忙凑了上去,抱住师傅的腰。
师傅摸摸我的头,没说话。
一阵树叶的悉索声响过,凉风灌入我的脖子。
我缩了缩着脖子继续埋在师傅的怀里,闷声说道：师傅,不要再用幻术了。
师傅身体一僵。
谢家村的村民怎么可能过得这么好
从几年前开始外面有战乱,很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难民涌向京城。
况且我刚才逛谢家村的时候都看见了,谢家村边缘被很多石头围住,很明显师傅在使用幻术布置幻阵。
师傅虽说是修炼多年,但在狐族也算是一个小年轻,维持一个这么大的幻阵,是很消耗自己身体的。
师傅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抚摸我的头,小夏,你不要告诉谢裕安,好吗
师傅的话是天,我点点头。
我问师傅：那我吃的东西岂不是都是假的为什么我不饿
师傅叹了口气,弹了弹我的额头,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天大的事儿呢
我摸着我的额头,很重要啊,民以食为天！
放心吧,吃食都是真的,是我去抓的野鸡野鸭。
我需要跟师傅学习学习,维持幻阵已经很不容易了,师傅居然还能有时间去捕猎。
师傅威武！
12
师傅连续维持了一个月的幻阵。
师傅的身体日渐消瘦,可我的劝说无效,只能去帮师傅去山上捕猎。
我从山上看谢家村是看不到假象的,看见的都是破烂的房屋和荒废的田地。
只有入局的人才会被幻阵迷惑。
我抓到一只野兔,还摘了野菜。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遇到一个人。
一个头发凌乱,只穿着一块破布蔽体的女人。
她在嘴里嚼着没拔毛没煮熟的麻雀,嘴巴流出的麻雀血她拿手蹭蹭,然后低头舔干净。
好吓人。
我缩小自己的存在,低着头悄悄走开。
可尘土一扬,她干枯的手拦住我。
眼神饥渴,她想吃了我。
不过难不倒我。
那人可弱了,像纸片一样的身体,我撞一撞她她就骨折了。
我趁机逃跑,可还没跑到山下,我听到一道沧桑的声音,狐狸
我顿住,转头一看,发现是一棵大树在说话,小狐狸,你好啊。
这棵树只剩个大枝干和几个分支,噢,还有一小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我看了好久才认出是棵大榕树。
我走过去打声招呼,榕树爷爷好。
榕叔爷爷慈祥道：嗯,好孩子。你认不认识狐狸九月啊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提起师傅我就高兴,我骄傲道：她是我师傅！
原来是她教的孩子。
榕树爷爷感慨道：没想到九月那个小丫头也能做别人师傅了。
难得遇到一个认识师傅的长辈,我趁机问榕树爷爷：师傅以前是什么样的啊
她以前可古灵精怪了,老是跑下山玩,还喜欢了一个人类。我有一次也下山看了看,你还别说,确实是个帅小伙。
榕叔爷爷,原来你能化成人形啊,那你为什么不化成人形跟我说话
唉,我老了啊,而且老是被一个妇人啃我的树皮,更加没力气了。
我看着他身上的牙印,没忍住拿手指扣了一下。
榕树爷爷哆嗦一下,最后一片叶子落在我的鼻子上。
榕树爷爷：……
我拿起鼻子上的叶子,把它放在榕树爷爷面前,说：榕树爷爷,对不起。
榕树爷爷干笑道：小事小事。
我继续看着牙印,知道是谁干的了。
我撸起袖子,我帮你去解决她！
榕树爷爷连忙制止我,诶呦,别别别,她也不容易,自从谢家村出事之后她跑上山就疯了,一点树皮让她啃啃也没事。
爷爷,你人真好。
我看着榕树爷爷,真诚发问：树皮好吃吗
树叶再次抖落。
榕树爷爷颤颤巍巍地转移话题,给我讲了从疯女人零碎的语言拼凑出来的故事。
四年前,谢家村遇到旱灾,村民没有收成,到冬季的时候很多人都被饿死冻死。
有一户人家还吃掉别人冻僵的尸体。
榕树爷爷顿了顿,那个妇人还说了另外一个版本,说是山上的狐狸下山吃人肉,然后吓得谢家村的人都跑光了。可我问了问身边的狐狸崽,他们都说没干这事儿。也不清楚那位妇人说得是真是假。
榕树爷爷叹了叹气。
13
到了饭点我就大吃特吃,谢裕安父母见我吃得香,就问我是不是很好吃。
我当然点头,因为是我做的。
真是一把辛酸泪。
不知真相的谢裕安笑着看了看我,又转头跟师傅说话。
其乐融融的画面把师傅的脸都染上红润了。
可惜,假象终究是假象。
饭吃到一半,谢裕安的父母消失了,齐整的房屋也变得破旧。
我停止咀嚼,眨了眨眼。
谢裕安也愣住了。
不过下一刻恢复原样,但很快又变成了破烂的样子。
唉,说反了,破破烂烂才是真的,这才是原样。
谢裕安看向僵硬的师傅,像是寻求真相一样,我是不是在做梦
什么是梦
富足的谢家村是梦还是破败的谢家村是梦
师傅又把我叫出去。
师傅是天,我点点头,扯了个兔腿就出门。
我蹲在院子外,一边看着富足和破败来回交替,一边啃兔腿。
嘿,我还看见了那个疯女人,她拿鼻子嗅嗅嗅,嗅到了我的面前。
啥情况啊
我呆愣片刻就被她夺去的我啃到一半的兔腿。
我想夺回来时想起榕树爷爷说的话,好吧好吧,看你可怜,我不跟你计较。
正这么想着,富足的谢家村假象又回来了。
我猜是因为疯女人进村,踢走了几块摆阵的石头,才导致幻阵忽闪忽现。
可疯女人没有理会这个,她眼里只有兔腿,她巴不得连骨头都嚼烂吞进去。
我无聊地看着疯女人吃兔腿时却见她扔下兔腿。
我：！
好好的兔腿说扔就扔浪费粮食！
那疯女人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青年,像才缓过神一样,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哭喊道：儿啊,你从战场上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啊
可惜那青年根本看不见她,而疯女人还没跑到青年的跟前,谢家村又回到了原样。
青年也跟着消失了。
疯女人干枯的手在空气中抓来抓去,什么都抓不到,然后她更疯了！
她哭喊着什么孩子,什么大雪,什么庄稼。
我听不清楚她说什么。
她又一瘸一拐地跑回来把兔腿捡回来,蹲在地上不顾上面的尘土就往嘴里塞。
然后又不知道怎么的,她拿着骨头往远处跑去。
诶！我担心她出什么事,就去追她。
14
我是在一个满是枯草的院子找到的她。
她死了。
噎死的。
被骨头噎死的。
我帮她合上眼,然后去找师傅。
谢家村彻底回归原样,看来师傅没再维持幻阵了。
我安心不少,可我见到师傅的时候,她孤零零地倒在昏暗处,看上去比之前还要虚弱。
师傅是被打晕的。
我把她叫醒后她还是很恍惚,她抬眼看向周围。
她眼神逐渐清明,我还以为刚才是个梦。
她垂头叹气,说：他竟遭受这般多。
师傅的眼尾流下一滴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我滴天,我第一次见师傅哭。
谢裕安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师傅站起身子,问：裕安呢
我摇摇头,我根本没看见他。
师傅却像是想起什么,她往院方向跑去。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太着急没注意,现在赶到院子的时候才发现,马没了。
一共三匹马,死了两匹,还有一匹不见了。
师傅说：马被他骑走了,他不想我们掺和。
掺和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等我们重新买马上路的时候,比来的时候更累,师傅像疯了一样赶路,马都跑坏了好几匹。
我问师傅发生了什么,师傅看向京城的方向,说：谢裕安要回京城找周宇报仇。
15
最后我实在是撑不住,生病了。我就叫师傅先赶路。
师傅安顿好我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傅到底是怎么做维持一个月的幻阵后还能不舍昼夜地赶路的
我心里呐喊师傅威武。
我比师傅晚两天回的京城,京城的守卫比离开时严得多,看上去又出什么事了。
城门外都是难民,地上还有好些尸体,上面盘旋着许多苍蝇。
还有一些人也被拦在外面要求检查户籍。
我在外面排了好久队才进来。
一进来就听到人们在议论,说：安王死了,正在抓凶手呢！
安王不就是周宇吗
谢裕安报仇成功了
我继续侧耳偷听。
安王是在床上死的。
床上只有他的眼睛、手、脚和他下面的玩意儿。身体不知道去哪了。赶来的护卫说看见他是被狐狸吃掉了！
周宇的床上还有一个养了很多年的娈宠,也死了！
这狐狸怎么只吃安王
安王从小养尊处优,肉好吃呗！
吃了他也好啊,这个安王之前赈灾的时候不知道扣下多少银子。
那他的肉确实好吃。
狐狸什么时候能把那群贪污的官吃了,他们的肉肯定也很好吃。
军官走过的时候,人们才压下讨论声。
可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呢
我急忙赶到倩倩家,小乌龟看见我急忙给我来了个拥抱。
我也着急,就直接拖住他的腿抱他进屋找师傅了。
师傅！我跑到师傅床边。
师傅虚弱地躺在床上,她的脸更白了。
她见到我回来了,摸摸我的头就没再理会我。
我见师傅很累,只好去问倩倩姐。
倩倩带我和小乌龟轻轻关上房门,到另一个房间把事情都告诉了我。
16
谢裕安本是谢家村的一个普通农民,以种田为生,有空还编几个簸箕去集市卖。
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弟弟,虽然生活俭朴,但也算幸福安稳。
不过谢裕安一直被村民赞叹,一是他真诚炽热的品行,二是他清俊的外貌。那时可多媒婆上他家门说亲。
一天,谢裕安去集市卖东西,却被来此地游玩的安王看上捉了去做娈宠。
谢裕安的家人没等到谢裕安回来,就四处寻找,最后还报了官,但还是找不到他。
倩倩叹气,你师傅就去四处打听,一只麻雀知道谢裕安是被人捉走了,可麻雀只知道这么多,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是了,师傅七年前离开家乡,在路上遇到无父无母的我,便抱着幼小的我一起去找谢裕安。
她一路问到京城,但是找到谢裕安是七年之后的事情。
我撇撇嘴,换成狐狸的形态在倩倩姐腿上趴着。
小乌龟也跟着换形,他变成乌龟趴在我的头上。
倩倩姐抚摸着我的背,继续说下去。
师傅离开谢家村后的第三年回去过一趟,因为她知道夏季的时候发生了旱灾,她担心谢裕安的父母没粮食过冬。
她其实以谢裕安的名义寄钱回去过,但是外头正乱,她担心钱没寄到,还是急忙赶了回去。
可谢裕安家里早就没人了。
不光他家没人,整个谢家村都死气沉沉,像是被大雪给冻死了。
她凭借嗅觉找到了谢裕安的父母。
他娘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被雪盖着,身体是侧卧弯曲着的,像是在被窝里睡觉一样。
而他爹被吃了,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师傅问那村民发生了什么。
村民说他爹娘是饿死的。
可村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就将死人煮了吃。
她又问弟弟去哪了
原来弟弟在两年前就被人捉走充军了,至今未归,怕是已经死在外面了。
谢裕安难以接受。
七年来,谢裕安曾在无数个夜里被碾碎尊严。
他忍辱负重地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爱人和家人。
可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一个也没了。师傅甚至为了找他进青楼。
谢裕安回到京城时,衣袖里藏着一把薄刃。
他要用那把刀,剖开那些腐烂的旧疮。
刀尖刺进周宇咽喉,切开他的肉时,却谢裕安不觉得解恨。
护卫的刀捅穿他腰腹时,他竟觉得解脱。
师父赶来时,谢裕安的肠子正从裂开的衣袍里滑出来。
她徒手拧断护卫的脖子。
可等她回头,只看见谢裕安蜷在血泊里。
曾经笑吟吟跟她交朋友的少年成了尸体。
17
我们在城外搭起棚子,给难民施粥。
师傅把之前的金疙瘩换成了粮食,倩倩姐帮忙做成粥。
我和师傅帮忙施粥,倩倩姐和小乌龟帮忙安抚难民。
队伍轮到一个穿着破道袍的人时,他没接住粥,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和师傅,用虚弱的声音说话,大胆妖孽,在此施粥,意欲何为
我看这老道士有点厉害,竟能一眼看出我们不是人。
可就算是这么厉害的老道士也沦落到这个处境。
我叹了一口气。
师傅则是面无表情地把粥塞给他,我在粥里下迷药迷晕你们,把你们都吃了。
老道士惊恐地看着师傅,捧着粥往后退了一步。
但老道士太饿了,眼睛想看粥又被忍住不看。
我忍不住了,吃吧,这是人做的。我指了指身后倩倩姐。
老道士能看得出倩倩姐是人类,这才放下心来喝了一口粥。
后面的老百姓被吓坏了,老道士看了师傅一眼,才讷讷地说：我开玩笑的。
那些人差点没踹老道士一脚。
老道士讪讪地走到倩倩姐和小乌龟身边喝粥。
把粥派完,我和师傅才得空歇息。
我挠挠头,问师傅：师傅,你真的吃人吗
吃,当然吃,她顿了顿,我狂吃。
你喜欢吃哪种
安王那种,见一个吃一个。
这些百姓呢
师傅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话：百姓太苦了,味道不好。
我把双拳举过头顶,师傅威武！
说到底,传闻中的大坏狐狸不爱吃人。
人倒是喜欢吃人。
番外
今天是九月第一次下山,她偷走一户人家的衣服,按照想象中的样子给自己穿上。
她穿好衣服上街,打量着街道的一切,先是被一家包子铺吸引住了。
肉包子香得很,馋得她口水直流。
可是东西是需要交换的。
猎物需要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
香喷喷的肉包子要拿什么换
她躲在一旁,看着一个人递给老板几样东西就能交换。
这么小的东西换这么大的东西,看上去好划算。
榕树爷爷说过那个是铜钱,她继续蹲在那里观察铜钱的模样。
她就拿起路边的石头放在手掌上,幻化成铜钱。
她拿起一枚铜钱仔细端详。
阳光灿烂,一个铜钱的影子印在她的脸上。
九月点点头,觉得万无一失。
九月也确实顺利地与老板交换了铜钱和包子。
可就在她转过身想要咬下去的时候,她被身后的老板叫住。
你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这怎么是石头老板张开手,手上躺着的是几块石头。
九月挠挠头,才想起来她幻术没练到位这件事。
老板走到她身旁,高大的身影把九月笼罩得严严实实。
正当九月准备好迎来一顿破口大骂的时候,旁边一道清脆的声音叫住老板。
一个被晒得满脸通红的男孩从一旁走出来,将手里的铜板递给老板。
他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家中小妹一时胡闹,见笑了。
老板掂量掂量铜钱,又看看他和九月,才摆摆手让他们走。
男孩牵着九月的手往外走。
九月向他道谢。
男孩跟九月说：我刚才看到你法术把石头变成了铜钱。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做了,老百姓都是做的小本买卖,你把包子吃了,人家吃什么,总不能吃石头吧。
九月看着他明晃晃的笑眼,点了点头。她问：你看见我施展法术,你不怕吗
他笑笑说：我的眼睛能看见你们的本体,你们本性坏不坏我也能看出来。
九月点点头,开始自我介绍,我叫九月。她打算交一个人类朋友。
我叫谢裕安。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