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驿官犹豫了。常年跟马打交道的人,岂能不明白,被马踏了,会有什么后果
驿长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仿佛已经知道了结果。他不顾众人阻拦,悲切地大吼一声,疯了一样朝后院马棚跑去。
“快跟上!千万不能让老冯做傻事!”
苏青禾从卜围脸上,看到了一丝悲痛。而且从他们之间的称呼来看,这驿长跟押解队伍里的官差,似乎都很熟悉。
由于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担心苏青禾的萧老夫人,在卜飞那里好说歹说,才在大嫂的搀扶下,进了驿站。看到苏青禾还好好的,两人均是松了口气。
卜围终究放心不下,着急地就往后院走。苏青禾也不由自主地抬脚跟了上去。在她看来,如果孩子伤势不重的话,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青禾”萧老夫人的声音,苏青禾并未听到。
“你们很熟吗?”路上,她忍不住好奇道。
“我和冯驿长同为官差,押解犯人,一来二回就熟了”卜围神色暗淡,似乎是在心疼那个被马踏了的孩子。
苏青禾没再回应,若有所思地跟在他身后。
不等两人进入后院,一道悲痛欲绝的哭声,就从马棚内传出。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冯驿长震天的哭喊。
萧老夫人和周诗韵吓了一跳,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卜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和钱峥对视一眼。后者则是拧紧眉头,朝他摇了摇头,神色也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
苏青禾趁着官差没注意,悄悄靠近两步,朝马棚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的胃里就翻江倒海,就要晕倒。
一名大约六七岁的男孩,被形似疯癫的冯驿长搂在怀中。他腹中间的位置,竟然直接被马踏出了撕裂伤,伤口触目惊心,竟是连肠子也被踏了出来。
“腹部开放性创伤,肠外露内出血严重,已经休克了。”陆战肖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情况,就算是在我们的医疗舱里,存活率也不到百分之十。”
“陆大哥,你醒了,这还孩子救不了了吗?”
“青禾,放弃吧,救不活了。”
苏青禾看着孩子那灰白的脸,也不忍地闭上了眼。
跟上来的大嫂周诗韵,哪里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当即被吓得脸色一白,张嘴就要惊呼,却被边上的萧老夫人一把捂住了嘴。
“莫要声张!”
马棚内,冯驿长似乎不忍再看孩子这副惨状,闭着眼,哭得歇斯底里:“爹不是告诉你,等忙完了,就给你绞马尾做琴弦吗?你怎么不等等不等等”
“你娘今儿还做了你爱吃的糖糕,你怎么不吃些啊”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周围和冯驿长相熟的官差,均是忍不住别过脸去,不愿看到如此令人痛心的一幕。
卜围是看着这孩子一点点长大的,如今看到他死相惨烈,眼中不断流露出来的哀伤,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冯驿长不顾官差阻拦,缓缓抱起怀中面色灰白的孩子,眼神中带着迷茫,就这么抱着孩子,走几步,停一下。
万念俱灰的他,毫无预兆地迅速出手,单手抽出钱峥腰间的佩刀,就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电光火石之间,钱峥竟以血肉之躯,死死地抓住了他抹向脖子的刀刃!锋利的刀刃瞬间被血染红,可钱峥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没了豆子没了他娘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是我这个当爹的不称职没用”
“哈哈哈没了”冯驿长竟发出癫狂的笑声。
双方拉扯中,苏青禾眼尖地看到,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孩子,眼皮竟然微微抬了一下!
“等等!”陆战肖的声音也在她脑中炸响,“不对!他还有生命体征!虽然极其微弱青禾!或许或许还有机会!”
不顾众人惊骇的目光,苏青禾直接冲上前,拉起了孩子的手,开始诊脉。
卜围下意识地就要呵斥,却听她惊喜地说道:“还有一口气!我或许能救他!”
震惊过后,卜围的眼神瞬间变得冷肃:“苏氏!我知道你会一些医术上的皮毛,但孩子身上的,不是小伤!大人如此,都没得救,你胆敢夸下海口?”
卜围作为官差,深知被马踏到内脏都流出来的后果。他听苏青禾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下意识地以为,这个女人是想拿孩子的性命做文章。
“我说他有救,那就是有救!”
即将发怒的瞬间,苏青禾身上那种镇定与自信,让卜围有那么一瞬,觉得她说的,或许都是真话。
“告诉他,你不是在逞能,你是在创造奇迹!”
事关人命,萧家婆媳两人听到苏青禾的话后,也有一瞬间的慌神。
“青禾,”萧老夫人沉声告诫道,“这种事,不是伤风感冒中毒那么简单。万事,切记莫要逞能!但娘相信你!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大嫂周诗韵尽管也相信她,但孩子身上的伤势,任谁看了,都得摇头
“六弟妹,大嫂并不是质疑你的医术。可这孩子也太严重了。这世间,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肠子流出来还能活下去的”
周诗韵说的声音极小,生怕刺激到边上一心寻死的冯驿长。
苏青禾嘴唇微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坚定与冷静,那是属于陆战肖面对任何挑战都绝不退缩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