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将尽,灯芯爆出一朵昏黄的花。
苏清清伏在八仙桌上,半边脸颊压着未写完的账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她到底没等到琅月备好热水,就这样睡着了。
魏长隐搁下兵书,他走近时,看见她指尖还沾着墨渍,袖口露出一截细腕。
他俯身将人抱起,轻得像捧一树梨花。
怀中人无意识地往他胸膛蹭了蹭,发间淡淡的沉水香混着药草苦味,让他心尖蓦地一软。
床幔垂下时,他伸手去解她外裳盘扣,却在触及领口刺绣时猛地顿住。
月光透过窗纱,照得她颈间肌肤如玉生辉,喉结滚动间,他最终只是替她褪了绣鞋,转头朝门外低唤:“琅月。”
三更梆子响过,魏长隐在软榻上辗转,忽听锦被窸窣,床榻那边传来细碎呜咽:“不要不要”
他赤足下床,来到床前见苏清清整个人蜷成团,冷汗浸透亵衣。
一缕鬓发黏在她咬红的唇上,随着颤抖的呼吸起伏。
“没事了没事了。”
他单膝跪在踏脚上,掌心裹住她攥紧的拳头,那腕上玉镯硌得他生疼,却不及听见她梦中呓语时心头骤紧。
泪珠正从她紧闭的眼角滚落,他用拇指轻轻拭去,指腹抚过她微颤的眉尖:“不怕,我在这儿。”
声音低得散进夜风里,另一只手却将她五指扣得死紧,仿佛这样就能把噩梦捏碎。
更漏滴到寅时,苏清清的呼吸终于绵长,他凝望着她松开的手指,那掌心留着四道深深的月牙痕,全是她自己掐出来的。
魏长隐心里顿时萌生出了一丝心疼。
又好奇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梦,才会让平日里无所畏惧的她,那般恐惧?
翌日。
针线在素白的绸缎上游走,苏清清正专注地为一双儿女量着尺寸。
忽听门外琅月慌慌张张地跑来:“少夫人,宋小姐来了!”
“来便来了,”她头也不抬,指尖捻着丝线打了个结,“有人登门,说明将军府沉冤昭雪的日子就快了,这是好事。”
“可”琅月急得直跺脚,“来的是少将军的青梅竹马,宋家大小姐啊!”
针尖蓦地扎进指腹,苏清清缓缓抬头,脑海中闪过原书中的描写。
那位被称作“京中第一才女”,礼部尚书千金宋婉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出挑。
据说求亲的人踏破了宋家门槛,可这位宋小姐偏偏只对少将军另眼相待。
“夫人,宋小姐已经带着礼去拜见老夫人了”苏清清放下针线,指尖还沾着一点猩红。
刚走到前厅廊下,就听见里面传来清泉般的声音:“是婉婉来迟了,请长辈们见谅。”
透过雕花窗棂,她看见柳氏亲自将人扶起。
宋婉婉一袭天水碧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行礼时脖颈弯出优雅的弧度,真真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傻孩子,”柳氏拍着宋婉婉的手背,“先前将军府被禁足,哪能怪你来不了?如今你能来坐坐,足矣。”
“没错,以前莫说是你想来也进不来。”张氏跟着便道:“不过,许久不见婉婉,似乎更端庄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