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我收到了香港博士申请成功的短信。
妈妈打开我的房门,比我还激动。
宝宝！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功,妈妈港澳通行证都办好了！
我双眼无神,妈妈却兴奋地亲亲我。
为了这个博士,我整整准备了两年！
我突然发疯似地推开妈妈,尖声大叫,冲到阳台翻越窗户。
我家住14楼,跳下去我肯定能死！
1
我动作快,等我站在阳台的时候妈妈才反应过来。
她惊恐地瞪着我,几秒钟后她大叫着朝我扑过来。
宝贝！！！渊渊不要！！
宝贝两个字更加刺激到我的神经。
我披头散发笑得凄惨,一只脚悬空警告地瞪着妈妈。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妈妈不可置信地瘫坐在地上,脸上放大的恐惧让我觉得痛快！
你别吓妈妈,我不过去好不好。
哈哈哈哈,这么多年她终于知道怕了吗！
妈妈慌乱中拨通电话。
我冷眼看着她,这次究竟是大姨先来还是小舅先到呢
可是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以为我还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吗
她以为我还会乖乖听话吗
宝贝,你辛辛苦苦准备了两年,好不容易成功了,为什么突然要跳楼啊
妈妈挂断电话,百思不得其解,为了这个博士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没日没夜写材料改申请,拼了命地刷成绩。
吃不好睡不好,就为了等这一个offer
我冷笑一声,
妈妈,你应该最清楚为什么吧。
2
大姨先赶到了,她看我站在阳台上,半边身子悬空。
先是吓得一愣,马上又冷静下来,甚至脸上还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
哎哟,干什么呢渊渊,还不赶紧下来！
她把跌坐在地上的妈妈扶起来,。
这孩子从小到大最听话了,这是受啥刺激了博士没申请上
大姨抿着嘴,还是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
没申请上就没申请上呗,渊渊人不能这么想不开啊,你看你妹妹读了大专现在在深圳上班也好得很啊！
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姨,托您的福,我刚收到了录取通知。
大姨刚刚还有点得意的神色瞬间垮下来,扶着坐在地上的妈妈站起来。
你看你把你妈吓成啥样了,她一个人拉扯你长大多不容易,任性也得有点限度。
咱家谁不知道你妈把你当心肝宠着爱着这么多年,这么大的孩子了也该懂点事了。
我不耐烦地盯着大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说了这么多年。
有几句真心的
我妈爱我,我就得听话,我不听话就是不懂事吗
懂事懂事,这两个字和紧箍咒有什么区别
我头痛得想杀人。
指着喋喋不休的大姨,终于喊出了那句话。
滚！滚啊！！
还没等大姨生气,妈妈嗫嚅地对我说。
宝宝,这么说大姨很没礼貌,不要这样。
一如既往教育我的语气,我妈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3
小舅也抽着烟上来,被我妈眼疾手快一把打掉。
不能让渊渊抽二手烟！
没有人比我妈更能做好慈母这个角色。
我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我妈精心按照营养表配好的,无论谁来家里作客都不准抽烟。
为了我,我妈放弃了自己的爱好,放弃了自己的社交,只为了把我照顾好。
所以这么多年只要我和我妈吵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的错,是我叛逆,是我不孝顺。
小舅眼睛一瞥,看见桌上没有动过的佛跳墙脸色一变。
他义愤填膺,指着我这个白眼狼骂。
为了你这个博士,你妈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今天你发什么神经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长这么大连一次厨房都没进去过。
好吃的
他说的是那一碗碗又腥又臭的海鲜汤
明明我不吃海鲜,我恶心！我受不了那个味道！
可是我妈总说要给我补营养。
我只要拒绝她就会眼泪汪汪逼着我喝下去。
宝贝,这个对身体好,你学习辛苦妈妈心疼。
我受不了妈妈那个祈求的神情,但没人知道,
我忍着恶心喝进去,转头就全地吐在厕所了。
回想起来那股海鲜的腥臭味,我又一阵反胃。
只要不听我妈的就是神经病吗啊
4
我吼一嗓子把小舅吼地一愣,我向来不会忤逆长辈的话。
这一会儿时间外婆也过来了。
小时候都是外婆带着我长大。
我漫山遍野地跑,在乡下捉鸟摸鱼,外婆从不骂我。
那时候村里的小孩都羡慕地想跟我换一个外婆。
那时我也以为外婆最疼我,后来才知道,
其实外婆最爱的是我妈。
妈妈把我接回家后,外婆每次给我打电话总是说。
渊渊你要孝顺你妈。
你妈不容易,你要听她话。
以前我和妈妈吵架的时候,我也会在电话里说妈妈坏话。
我以为外婆会像在村里一样,帮着我说话。
可是外婆只是说。
渊渊,你妈都是爱你,为了你好,不能说这种不孝顺的话。
今天,外婆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觉得好笑,哪怕我现在要去死,外婆还是更在乎妈妈的感受。
渊渊,有什么事下来再说,哪有孝顺孩子这么威胁妈妈的。
是啊,我就是不孝顺,我就是不用她爱我！！
我用力扯下脖子上挂的平安符。
这是我妈当初一步一跪去山上给我求来的。
我不喜欢,我讨厌里面的味道,我更不想戴！
那时候我身体差,总是生病,她觉得吃药对身体更不好,就相信别人说的去山上寺庙求平安符能保佑我长大,让我不生病。
烈日炎炎,她为了这个平安符几次中暑。
山路崎岖,她为了这个平安符摔得一身伤。
我却不领情,她伤心地两天没吃饭
没办法,我只好去她房间给她道歉,乖乖戴在脖子上。
明明只是几克重的东西,我却觉得沉重地压的我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这么多年它都在我脖子上,束缚着我。
而现在我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它,狠狠扔在我妈面前。
你们都给我出去,不然我马上死！
5
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亲戚出去了。
妈妈还赖在原地。
她哭的泣不成声。
宝贝,妈妈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吓妈妈,你快下来好不好。
我冷哼一声,在我重度抑郁发作自残的时候她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记得我躯体化发作拼命推开她,而她也拼命想要抱紧我。
宝贝,不怕,妈妈在这儿呢。
你会好的,会好的,妈妈相信你。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话只会让我的病更严重,她只知道要关心我。
我要你走！
可是从头到尾,我都只有这一个要求。
宝贝,妈妈不会丢下你的,这辈子妈妈就你一个女儿。
又来了,又来了！
我26岁了,我26岁了！
我已经是可以自己生活的大人了。
究竟是谁害怕被丢下啊
我胸口闷的生疼,恍惚间14楼的地面好像有什么在召唤我跳下去。
6
但我那常年在外做生意的爸爸回来了。
说是做生意只是我妈自欺欺人罢了,她只是不想承认和我爸离婚了。
他看都没看妈妈一眼,只是盯着我。
下来！你想吓死你妈吗
呵,这个时候想到我妈了
当初出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妈
当初带着行李要离家出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妈
当初把我一个人扔给我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
现在再来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负责任,我根本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虚伪,虚伪地让我想吐！你最没资格说我妈。
我朝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爸爸脸色一变,也许是没想到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女儿居然这么大逆不道。
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他眼神冷漠地看着妈妈,语气满是责备。
我气得正要开口骂他。
妈妈又跳出来了。
渊渊！他是你爸爸！怎么能这么说他
果然,她还心疼这个男人。
我爸刚抛弃她和小三跑的时候,她整天整天抱着我哭。
不让我上学,不让我睡觉,更不让我出门。
她骂爸爸负心汉,骂爸爸猪狗不如。
哭自己怎么那么惨,当了十几年的贤妻良母被抛弃。
以后她只有我了,千万不能离开她。
小时候我心疼她,跟着一起骂。
我妈就紧紧捂住我的嘴,一下子也不哭了也不惨了。
不许骂你爸！
后来我也不再心疼她,让她别再跟我说爸爸的不好。
她就阴阳怪气地说我向着爸爸,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
说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我,居然不理解她。
那我他妈到底要怎么做！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
7
家属是哪位
警察赶到了,妈妈哭得梨花带雨,紧紧抓住警察的手。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宝贝女儿。
是啊,警察大哥,我妹妹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叛逆点,但是真是把她当自己的命在疼啊。
大姨口中我这个叛逆的女儿却双眼无神地盯着墙壁上的时间。
随他们的便吧,我不想再和她们演这场闹剧了。
你叫袁渊渊是吧听说你要读博士了看来你妈妈把你培养的很好。
我冷笑一声,在外人看来我这个女儿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我妈培养的。
今天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跟男朋友吵架了
一名女警一边语气温柔地询问,一边缓慢靠近我。
我突然放开一只抓着栏杆的手。
啊！！！！
传来我妈凄厉的惨叫。
你再往前试试。
我笑得很残忍,今天我才发现我妈越崩溃我越爽。
早知道这样我早跳了。
女警不敢动了,她站在原地施图安抚我的情绪。
我们有话好好说嘛,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咱俩年纪差不多,看你家人也很关心你。
有看热闹的邻居接了话。
你别说,这邻里邻居,谁不知道这渊渊妈咋对渊渊的。
是啊,那比宝贝儿子还宝贝呢。
反正我可做不到渊渊妈这么为儿女付出。
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咋想的,你说渊渊妈心里眼里都是这个女儿,居然养个白眼狼出来,跳楼威胁她妈。
现在的孩子都自私啊,哎。
我指着几个说话的邻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平时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地叫着,现在不明真相就来指责我。
你们怎么都知道我妈好啊半夜趴在我家床底看着的
哎哟,这姑娘吃错药了,说话这么难听。
要我说,她妈就不该把她接回来,完全是宠坏了。
我恶狠狠盯着这几个人。
关你们什么事,都给我滚出我家！
8
我爸倒是会抓重点。
女民警嘴里的男朋友被他听见了。
他背着手,此刻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你是不是谈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男朋友。
男朋友
三年前我确实有男朋友。
只是现在,呵,我笑着看向妈妈。
妈,你说呢
妈妈眼神躲闪地看着爸爸,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咱们女儿没有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没有不是因为谈恋爱,怎么会闹着跳楼！
我妈怎么会不知道,她最清楚了。
9
三年前我读研究生,不住校。
而且妈妈担心我的安全,每天晚上8点我必须到家。
我也从不在外面吃饭,妈妈怕不健康,无论我喜欢吃什么,她都会去网上或者餐厅学,最后端上我的饭桌。
而那时的男朋友从小父母工作忙,很少管他,所以一开始他很羡慕我。
每顿饭都会陪着我在家和妈妈一起吃。
直到那天情人节,妈妈一大早出去买菜。
男朋友抱着我撒娇,
今天情人节宝宝,我们自己出去吃,也让阿姨休息一下。
我点点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节日。
我和男朋友坐车去了外市一个有名的西餐厅,而餐厅的时候味道总是比妈妈做的更浓郁。
我贪嘴,在那里吃了好久。
直到男朋友提醒我该回家了,我想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不过看天色还很早,我和男朋友牵着手慢悠悠地晃荡回家。
刚到小区门口,发现我妈站在小区门口面无表情地等着。
我战战兢兢地跟着她回家,想解释一下。
我妈二话不说,坐在餐桌前,桌子上是她准备的烛光晚餐。
吃吧。
她声音冰冷,动作优雅,还特意穿了漂亮的裙子。
我看着她切开牛排,一小口一小口送进嘴里。
这么温柔的一幕却看的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妈,你生气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我偷偷把手机开机,上面是我妈打得一百通电话和92条短信。
每一句都在质问我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家！！
是不想要她这个妈妈了
我突然眼前发黑,有点喘不过气。
妈妈却对着我温柔一笑。
怎么了宝贝,不喜欢妈妈特意做的西餐吗你不是前两天说想吃吗
我摇摇头,顶着吃饱的肚子,硬着头皮把面前的牛排吃干净。
回到房间后,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天,我和男朋友说分手了。
10
后来男朋友来找我复合,我说不出分手的原因,只能和好。
恋爱一周年他提出出去旅游。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妈妈的意见,她这一次欣然同意。
我开心地一晚上没睡着,满脑子都是要和男朋友去哪儿旅游。
第二天一开门,我妈提着行李箱站在我房门口。
宝宝,妈妈和你一起去。
我不愿意。
她站在门口一脸委屈。
宝宝,妈妈这辈子也没出去旅游过,而且在外面我也可以给你洗衣服,照顾你啊。
这一场周年旅游,最终成了三人行。
我妈和我睡一张床,男朋友单独一间房。
旅游回来后我们彻底分手了。
11
家长有时候确实有点烦人,你可以把我当朋友讲讲。
女警朝我吐吐舌头,她的眼睛里是对未来的无限希冀和憧憬。
而我的眼睛,一潭死水。
你妈妈会给你收拾房间吗
我莫名其妙地问她。
不会哎,我妈很懒,都是让我自己动手。
你看我的房间。
我指了指房间的每个角落。
非常整齐吧,都是我妈收拾的。
真的吗好羡慕啊,要是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妈妈就好了。
女警眼神里跳动着羡慕的情绪。
我突然讽刺的大笑。
幸福你把这叫幸福我是没手没脚吗
可是有父母帮你做好一切不是很幸福吗
女警不赞同地摇摇头,她从警以来见过太多不负责任的父母,只顾自己,根本不管自己儿女。
宝贝,妈妈怕你累,收拾房间这些事妈妈为你做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什么是应该的,谁定义的应该
我让她做了吗我求她做了吗
渊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妈这么勤俭持家,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舅听不下去了,冲过警察的阻拦,大步走到房间来斥责我。
你们都喜欢,你们都享受,那你们来做她的女儿啊！
福福福福福福福！
我命贱！我消受不起行不行。
等我死了,谁爱享福谁享！
时间指向最后十分钟。
我又突然笑出声,望着屋里的人一字一顿地说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妈真的对我非常好,我真的是她的宝贝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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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你有抑郁症
角落里有一名警官拿着我的药皱着眉问我。
原来在那儿啊。
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被我妈藏起来的药。
这就是我妈爱我的真相。
她总是借着给我打扫房间的名义,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进我房间。
她说
你是我的女儿,我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和妈妈之间不需要有秘密。
我所有的隐私都被翻出来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上了锁的日记本被撬开。
藏在柜子最深处的情书被撕碎在垃圾桶。
还有我喜欢的,偷偷存钱买的小卡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宝贝女儿,这些垃圾妈妈都给你清理干净。
无视我哀求的眼神,妈妈总是微笑着破坏我房间的秩序。
后来我重度抑郁,偷偷去医院开了药,勉强维持着我正常生活。
我妈不能接受她的女儿有精神疾病,于是趁我不在,进我房间把药全拿走了。
我终于发病了,全身痉挛被送到急救室。
医生严厉警告她：
抑郁症的药千万不能停！
我迷迷糊糊躺在病床上,听见我妈和亲戚们解释。
渊渊平时房间乱得很,我三天两头就得给她收拾,药瓶被我收好放在抽屉,她没找着。
但其实我从生下来就有洁癖,我的生活从来不需要妈妈给我收拾。
13
现在的年轻人被惯坏了,有一点不如意就抑郁症啊各种毛病,像我们当年谁不是爸妈又打又骂才长大的。
大姨女儿成绩不好,小小年纪就跑出去打工,这么多年她忍受了家里家外无数人的对比。
现在知道我有抑郁症,最开心的人就数她了。
以前听见她这么说,也许我会犯病,也许我会浑身无力。
但现在我无所谓啊,我都是要死的人了。
今天谁我都不会放过。
你以为你没病在家对表妹非打即骂,动不动摔东西砸家里,控制不住大吼,你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不是有躁郁症啊！
也许是我的语气太嘲讽,大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妈妈又忍不住了。
宝宝,对长辈……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
够了！长辈长辈为老不尊明白吗我平时忍让的还不够吗！
每次妈妈说的话她的要求我不听,她就会把家里亲戚叫过来。
一人一句指责我,绑架我,给我施压。
而大姨就是那个最喜欢阴阳怪气趁机羞辱我的人。
我忍够了！最后三分钟了。
14
家长都冷静下！
拿着药的警官,突然一声怒吼。
空气安静了三秒,这三秒我一直乱哄哄的脑子终于有片刻平静。
他拿着药冲我招手。
你是不是很辛苦
像是有一把利剑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心脏。
酸涩疼痛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辛苦什么,吃喝不愁的,她妈都操心好了。
小舅忍不住嘀咕。
闭嘴！
警官冷冷地呵斥小舅,这一刻我居然有点想哭。
在所有人眼里大逆不道我不孝顺我白狼眼。
可今天终于有个人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了。
谢谢你,警官。
我笑着点头。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朝我伸出手。
先下来吧,我带你去吃饭。
我肚子是有点饿了,但是太迟了。
时钟指向中午12点。
我看着妈妈,她眼泪就没断过。
妈妈,生日快乐。
说完这句,我毅然决然放开双手向后倒去！
15
最后留在视线里的,是所有人惊恐的表情。
高空快速坠落的失重感反而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太辛苦了。
爸爸离开以后,妈妈的生活重心就变成了我。
我上学的时候妈妈每天会给我发很多微信,我知道她受不了爸爸出轨的打击。
下课的时候偷偷回她微信,安慰她。
时间长了我只要一句话没回,她就会电话语音一起轰炸。
我以为我上了大学离开家就好了。
填志愿的时候,我背着妈妈把大学全部填在外地。
可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还是被家附近的一所大学录取了。
当我拿着通知书准备给教育局打电话的时候。
妈妈端着牛奶进房间来找我。
宝贝,妈妈把你志愿改了,你去外地了,谁照顾你啊。
我红着眼欲言又止,最后在妈妈无辜又可怜的神情中败下阵来。
16
我以为妈妈只是舍不得我。
可上大学以后,妈妈的微信电话更多了。
她和我说工作上的事,和我说家里人情往来,和我说她今天吃了什么。
可我想去图书馆看书,想参加社团活动,想和室友一起出去玩。
我不再接妈妈电话,她就找到我宿舍来。
宝贝,我跟你们辅导员申请了住家,你在学校妈妈放心不下。
等我到宿舍的时候,她已经把我行李收拾好了。
我哭着不想回家,求她让我住宿舍。
妈妈就比我哭得更惨。
妈妈一个人在家怎么办！你不陪妈妈就没人管妈妈了！
我低着头跟着她回家了。
那一天我终于知道,妈妈不仅把我当女儿,还把我当老公。
17
我大学毕业那天,正好是我妈生日。
过去的每一年我都会提前给她买好礼物,给她庆祝生日。
只有那一年我忙着毕业论文给忘了。
等我回家的时候,她一个人不开灯坐在沙发上,桌上是原封未动凉掉的饭菜。
我吓了一跳,追问妈妈到底怎么了。
她眼泪汪汪地说你居然把妈妈生日忘记了。
我只记得那天我哄了她一下午。
17
后来研究生毕业,我有机会申请读博士。
妈妈很开心,她觉得我给她长脸,每次出门都炫耀自己有个博士女儿。
我开始着手准备申请香港博士的材料。
那两年学习生活太苦了,妈妈心疼地劝我要不放弃算了,她能养我一辈子。
我摇摇头,无论有多苦我都能坚持下来。
直到录取通知下来,我以为我终于能离开妈妈,终于能有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和录取通知一起出现的是妈妈的港澳通行证。
宝贝,妈妈把工作辞职了,以后你去香港读博士,我就和你一起住,照顾你。
砰！
我听见自己砸在路面上巨大的响声。
可我却觉得异常平静,这么多年脑子里一直吵闹的声音平息下来。
我终于,彻彻底底离开妈妈,成为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