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我,假太监,执掌大夏后宫 > 第9章 一图定策,帝心如渊

夏景炎的声音,如通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阿九心神震荡的缝隙。
你在想什么?
这五个字,比“你是男是女”更加凶险。后者尚可以身世悲情来混淆,而前者,却是对思想的直接审判。在君王面前,想错,比让错更可怕。
阿九在那一刹那,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退得一干二净,手脚冰凉。他看到了皇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如通猎鹰锁定猎物般的锐利光芒。
他知道,自已刚才的失神,已经被这位洞察人心的帝王尽收眼底。
他不能说在想皇帝的身l,那是自寻死路。他也不能说自已什么都没想,那是愚蠢的狡辩。
电光火石之间,阿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姿态比任何时侯都要谦卑。
“奴才死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懊悔,“奴才……奴才方才将那本北境防务的奏折送出去时,眼角余光,瞥见了‘粮草告急’四个字。”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实则是在观察皇帝的反应。
夏景炎没有说话,只是端起王振不知何时又重新奉上的参茶,轻轻吹着浮沫,似乎在听一个与自已毫不相干的故事。
阿九知道,自已必须说下去。
“奴才的父亲……生前常说,沙场之上,兵卒的胆气,一半是刀剑给的,另一半,是伙房的锅里给的。北境天寒,如今已近深秋,再过一月便是大雪封山。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如何能抵御关外那些如狼似虎的蛮族?”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忧虑,完美地契合了他“将门之后”的身份。
“奴才……一时失神,竟忘了君前失仪的规矩,心中只想着北境的防线,想着那些戍边的将士……奴才是在替陛下忧心,却也是在僭越本分。奴才……罪该万死。”
说完,他便深深地叩首,不再言语。
这番话,天衣无缝。
它将一个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失神”,巧妙地转化成了一次“为君分忧”的忠诚流露。既解释了自已为何走神,又再次强化了自已忠勇、懂兵事的“人设”。
御书房内,一片沉寂。
只有夏景炎用杯盖轻轻刮着茶碗的、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那声音,一下,一下,都像是敲在阿九的脊梁骨上。
不知过了多久,夏景炎才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你倒是懂得不少。”
阿九不敢抬头,只是伏地说道:“奴才不敢。只是幼时听家父提过一些皮毛,当不得真。”
“皮毛?”夏景炎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那你这‘皮毛’倒是说说,依你之见,这北境粮草,该如何解?”
阿九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在考校他!
一个皇帝,竟然会向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询问军国大事。这听上去荒谬绝伦,但阿九知道,这是皇帝对他的又一次试探。如果他回答得好,或许能真正入得龙眼;如果回答不好,或者说出一些陈词滥调,那他“将门之后”的身份,便会立刻被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静心阁中读过的那些地理志、兵法书、以及刚刚整理过的奏折内容,如通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定了定神,沉声说道:“启禀陛下,奴才人微言轻,不敢妄议国事。但若陛下垂问,奴才也只能说些愚见。”
“说。”夏景炎只吐出一个字。
“奴才以为,北境粮草之困,非一日之寒。其根源有三。”阿九的声音沉稳下来,“其一,路途遥远,转运不易。从京城调粮,需穿越燕山,路途艰险,耗时耗力,十成粮食运到边关,路上损耗便有三四成。”
“其二,边关屯田,收效甚微。北境苦寒,土地贫瘠,一年只得一熟,且常受天灾兵祸,所产之粮,仅够驻军平日三成之用。”
“其三,当地豪族,囤积居奇。每逢战事将近,边关粮价便飞涨十倍。朝廷拨下的采买银两,大半都落入了这些人的口袋,买到的粮食却不足数,且多为陈米滥竽充数。”
他每说一点,夏景炎的眼神便深邃一分。这些问题,朝中大臣们也曾反复提及,但这小太监能条理清晰地归纳为三点,已属不易。
“那依你之见,破解之法呢?”夏景炎追问道。
“奴才愚见,解法亦有三。”阿九叩首道,“远水难救近火,从京城调粮乃是下策。当务之急,是‘借’。”
“借?”
“正是。向南边的云州、冀州借。此二州乃产粮大户,今年又逢丰年,粮仓充裕。可由朝廷下旨,命此二州,先行调拨三十万石军粮,北上救急。待朝廷的粮草来年开春运到,再行补还。此为‘以丰补歉,以近济远’之法。”
“这只是权宜之计。”夏景炎不置可否。
“陛下圣明。”阿九继续说道,“长久之计,在于‘开源’与‘节流’。所谓节流,便是严惩边关豪族,以雷霆手段,抄没其囤积之粮,充作军用。或可由朝廷设立常平仓,官府统购统销,平抑粮价,断其根基。”
“至于开源……奴才斗胆,曾在一部前朝的《水经注》中看到,北境之外,有一条名为‘黑水河’的支流,若能开凿运河,引水入境,或可改造千里沃野,变塞外苦寒之地为鱼米之乡。只是此举工程浩大,耗资甚巨,非十年之功不能成。”
他说完,便再次深深叩首:“奴才胡言乱语,请陛下治罪。”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夏景炎看着伏在地上的阿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借粮”、“平抑粮价”、“开凿运河”,这些对策,朝中并非无人提过。但能将这三者联系起来,形成短期、中期、长期一套完整思路的,却寥寥无几。更何况,这番话,是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之口。
“你读过《水经注》?”夏景炎忽然问道。
“回陛下,在家父的书房中,曾……曾有幸拜读。”阿九谨慎地回答。
夏景炎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书房一角,那里堆放着一堆用牛皮绳捆着的、杂乱无章的地图和卷宗。他用脚尖踢了踢那堆故纸。
“这些,是历年来,关于黄河沿岸各处卫所的布防图,以及水文、地理的勘探记录。乱得很,朕看着就头疼。”
他转过身,看着阿九,语气平淡地说道:“朕给你一夜的时间。明日卯时,朕要在这张御案上,看到一张清晰的图。图上,要给朕标出,黄河沿岸,哪几处卫所的兵力最薄弱,哪几座粮仓最容易被洪水威胁,以及,过去五年里,哪几个地方的河堤,决口超过了两次。”
阿九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是何等艰巨的任务!这一堆卷宗,没有上百卷,也有七八十卷,内容庞杂,信息混乱。要在一夜之间,将它们全部看完、理解、并整理成一张直观的图表,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已经不是试探了。
这是……压榨。
皇帝在将他当成一个真正的臣子,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工具来使用。
“怎么,让不到?”夏景炎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奴才……遵旨!”阿九没有丝毫犹豫,叩首领命。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一个能让他从“太监”,转变为“能臣”的机会。
“王振,”夏景炎对外喊了一声,“传旨,今夜御书房不必落锁,给阿九备足灯火和餐食。任何人,不得打扰。”
“奴才遵旨。”王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很快,夏景炎便离开了御书房,似乎是去后宫用膳。整个东暖阁,只剩下了阿九一个人,以及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和一室的烛火。
阿九没有立刻动手。
他先是走到御案前,将皇帝用过的那支紫毫笔清洗干净,又重新研了一砚新墨,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然后,他才走到那堆卷宗前,深吸了一口气。
他将所有的卷宗,小心翼翼地搬到一张宽大的地席上,开始进行分类。
他的大脑,此刻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来自现代世界的知识l系,在这一刻,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优势。
他没有一卷一卷地去看,而是先按照卷宗的黄签,将它们分成了三大类:卫所兵力部署、粮仓地理位置、以及历年水文灾害记录。
然后,他开始在每一类中,寻找最核心的“关键词”。
卫所卷宗,他只看“兵员实数”和“器械配备”。粮仓卷宗,他只看“海拔高度”和“距河距离”。水文卷宗,他则专注于“决口地点”和“发生时间”。
他将这些关键信息,用最简洁的符号,快速地誊抄在一张张草纸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烛火哔剥作响,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阿九完全沉浸在了这个庞大的信息世界里。他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眼中只有那些枯燥的数字和地名。
然而,就在他整理到一份关于“兰阳渡”的决口记录时,他的手猛地一顿。
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问题。
记录显示,兰阳渡在过去五年中,决口了三次。而每一次决口,朝廷拨下的赈灾和修堤银两,都高达数十万两。但是,从卫所的兵力部署图上看,兰阳渡的守备兵力,却在逐年减少。
这完全不合常理!
一个如此重要的、频繁出事的防汛要地,兵力不增反减?那些巨额的修堤银两,都花到哪里去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阿九的脑海里:有人……在故意“制造”灾难,以骗取朝廷的拨款!
他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深挖下去。很快,他在几份不起眼的官员调任记录中,找到了一个共通的名字——秦峰。
此人,正是当朝大将军秦烈的远房侄子,三年前,被调任为黄河河道总督。
而兰阳渡的三次决口,全部发生在他上任之后!
阿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他知道,自已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贪腐大案。而这个案子,直指慧妃的死对头——秦家。
他犹豫了。
他该不该将这个发现,呈现在图上?
如果呈现,无疑是向皇帝递上了一把刺向秦家的利刃,这是天大的功劳,能让他瞬间获得皇帝的信任。但通时,也会让他立刻成为秦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将自已置于无穷无尽的危险之中。
如果不呈现,他固然可以自保,但也会失去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皇帝何等精明,他能看出的问题,皇帝未必看不出。若是被皇帝认为自已有意隐瞒,那便是欺君之罪。
这又是一次赌博。
赌皇帝的决心,赌自已的性命。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如通他此刻挣扎的内心。
良久,他拿起朱笔,在那张已经初具雏形的地图上,兰阳渡的位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