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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月前?
他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喉咙哽咽,颤抖着声音询问:护工:“具体是哪一天?”
护工思考几秒:“七月十五号。”
是了,是了。
那时候许知微接连几天无影无踪,他不假思索就怀疑她出轨,甚至还在她从殡仪馆精疲力尽回到家后,想要强迫她做那种事情
他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想要证明自己的男性荷尔蒙,完全没有看到许知微脸上心碎痛苦的表情。
她或许也曾想过和周既明倾诉自己失去仅剩家人的痛苦,可她还没有开口,就又被他过分粗暴的行为堵了回去。
她孤立无援,如同漂浮的孤舟,只能自己承受痛苦。
周既明不敢想象,
她该有多伤心啊,她该有多绝望啊。
接连的回忆像一把锋利的刀,迅速将他的心切割成支离破碎的碎片,他扬起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鲜血缓缓从嘴角流下,他却感受不到一星半点的疼痛。
难怪她会那般了无牵挂,难怪她那般决绝赴死,难怪她会一声不吭就捐出自己的第二颗肾脏,都是因为她的至亲早就已经去世,她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啊。
如果他能多关心关心许知微,如果他能早点得知许老太太去世的消息,现在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其实他早就已经决定等到白晚音手术康复后就把她送出国,好好和许知微一起过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只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他一定会弥补这段支离破碎的关系,他不会再因为那么一点点小事而对她发火,他会避免让她知道白晚音的存在,更不会让她因为别的女人伤心
他心痛难耐地叹了口气,
“马上去医院把知微的遗体带回周家,”周既明对身旁的助理严肃命令道,“我要把她安葬山清水秀的地方,我要用后半生为她的付出而赎罪。”
助理临时接到电话,匆匆赶来,面前的周既明身上满是他从未见过的颓废和消沉,他大概能明白周既明是为了什么痛苦,却也不敢多问,只是点头,
“好的。”
随着助理的离开,周既明跌跌撞撞地走回车里,他的视线慢慢停留在车前的平安符上。
这枚平安符,是两年前他差点出车祸时,被吓得痛哭流涕的许知微特意去庙里,磕了九百九十九个头求来的。
虽然周既明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当时还是被许知微感动得流泪,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知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辜负你的。”
“平安符保佑我,而我也会做为你遮风挡雨的伞,一辈子护着你,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小心翼翼将那枚平安符取下来按在心口,
“对不起。”
“知微,我辜负了你。”
“我害你丢了性命,你会不会怨恨我?”
“周总,”助理赶回复命,声音犹豫,“医生受许小姐所托,已经把她的遗体火化安葬了,我特意找医生要到了许小姐墓地的地址,您想要去看看吗?”
火化安葬了?
周既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谁允许他这么做!他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医生,许知微凭什么这么信任他?我看或许许知微根本就没死!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火化安葬了?”
周既明说的纯属是气话。
可话一说出口,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希望。
有没有可能许知微根本就没死?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许知微对他的考验,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可以见到许知微?
他让助理坐副驾,自己一路飙车赶往墓园,直到他看到墓碑上那张熟悉的黑白遗照时,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劈,
他缓缓伸手抚摸墓碑上的照片,
心脏立刻传来一阵不可忍受的阵痛,让他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他丧失了所有作为天之骄子的体面和尊严,
浑身脱力般跌坐在地上,手指紧紧扣住墓碑的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开始泛白,就连悲伤痛苦的力气都没有。
许知微真的走了。
活生生的一个人化作了一捧灰,
躺在狭窄逼仄的墓地里。
他简直心疼到无法呼吸,他二话不说就要把推倒墓碑:“我要把知微的骨灰接回家,我实在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我舍不得安葬她,我要用后半生陪在她身边!”
助理连忙阻止,
“周总,我无权干涉您的想法。但是按照习俗,取出骨灰盒这是大事,更何况现在正值正午,贸然这么做恐怕会打扰许小姐安息。不如我们让道士算个吉日吉时,这样对许小姐也好。”
周既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声音嘶哑,
“从今往后,我都会守护好知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