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基地离北山公墓大概一天的路程。
其中半天都是在广袤的隔壁沙漠中穿行。
陶启明躺在后座上睡着了,江姝宁坐在副驾驶,思绪像沙漠中的风沙一般,缓慢流淌。
她当初离开山村时,只觉得世界陷入了永夜,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彻夜难眠。
她曾以为自己再也好不起来了。
可大半年过去,她竟又能像正常人一般说话,生活。
若是瑶瑶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呢
会不会怪妈妈,这么快就恢复了呢?
想着想着,眼中就含了泪。
“姝宁,你知道我是孤儿吧?”
宋雪峰的声音忽然将她拉出了思绪。
江姝宁侧过脸,看向他。
这段时间相处,让她了解这个男人,他多数时间都是笑着的,像春风一般和煦。
可今天,他单手把着方向盘,眼眸暗沉沉的,让人看不分明。
江姝宁被他的情绪感染,低低“嗯”了一声。
“认识这么久,没和你讲过我的事其实我和启明的父母是同个孤儿院长大的。”
他笑了笑,缓缓说道,脸上带着怀念。
“他们两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街上求生,又一起受训。”
“出去执行任务,九死一生,是因为有他们在,我才不觉得孤独恐惧。”
“后来他们结了婚,生了启明,我因为性格孤僻,始终孤身一人。那时,我早就做好牺牲自己保护他们的准备可是,有时候命运并不管你的想法。”
宋雪峰深深呼一口气,露出个惨淡笑容。
“他们两一起牺牲了,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不会和人相处的我。”
“你知道吗?在这之前,我的性格和名字一般,冰冷生硬,爱笑的是启明的父亲”
说到这里,宋雪峰的声音已经哽咽。
江姝宁也听过那次任务。
整个队伍,只回来了宋雪峰一个人,走进基地时候,他浑身是伤,血将衣服染成了黑色。
即便如此,上交了任务目标后,他又摇摇晃晃要出基地,说要去给队友们报仇。
与其说是报仇不如说,那时候的他,不想活了。
就像半年前的江姝宁一样。
因为这点相像,她忽然想多说两句。
“雪峰,那你后来是怎么”
她不知道怎么说,宋雪峰接话,“怎么变成现在这个爱笑,阳光样子?”
江姝宁点头。
“你放下了吗?”她问。
“当然没有。”
宋雪峰笑了,戈壁的夕阳,将他的眉眼映得热烈又哀伤。
“我只是,学会了和悲伤和解。”
夜幕西沉,他们的车开到了一处适合扎营的地方,宋雪峰停了车,独自一人扎了两个帐篷。
江姝宁从车上抱下陶启明,叫醒他,又用便携燃气灶煮了一锅面条。
分成两份,给了一大一小两人。
陶启明跑去抢他爹那份,“给江老师吃!你一个大男人又饿不坏!”
宋雪峰手一抬,躲开熊孩子,却主动递给了江姝宁。
江姝宁没接,“我吃不下。”
宋雪峰没有勉强。
事实上,江姝宁和他相处,从未感受过压力。
他尊重她的每个想法,也接受她的各种情绪,不指责,不评判。只是默默陪着。
她很感恩。
总是被别人要求放下,要求向前看,让她倍感压力。
和宋雪峰、陶启明在一起,她不用装。
江姝宁坐在漫天星光下,看着两人唏哩呼噜吃她煮的面,慢慢忍受着对女儿的思念。
忽然觉得,或许痛苦和幸福并不矛盾。
她可以同时感受。
宋雪峰吃完了面,给陶启明使了个眼色。
小孩悄悄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凑到江姝宁身边。
“江老师,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江姝宁答应下来,之后一夜带着陶启明,居然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太阳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宋雪峰掀开帐篷,“姝宁,该出发了。”
阳光洒在他的发上,金灿灿的。
江姝宁看了一会儿,忽然绽开了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