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羽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输得那样彻底。
阿允被医学院退学时,她不担心。
她抱着他说:“小成的错我来担。我养你一辈子。”
她没在意他黯淡痛苦的眼神。
只觉得,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他难道看不到她的付出吗?
宋允之娶了沈南歌的时候,她也不担心。
她觉得他不过就是和他赌气。沈家那样的虎狼窝,他怎么待得下去?
他早晚要回来求她。
哪怕是见到宋允之舍不下沈南歌,被迫跟着她离开,她也觉得——
阿允早晚会想通的。
他爱了她这么多年,重新爱上她,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会对他很好很好,把心肝都掏给他,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跌跌撞撞一起长大,是最了解彼此的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沈南歌?
她沈南歌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抢走阿允?
直到此时此刻——
她看着宋允之在属于她们两人回忆的地方,指着院子后门那个缺口,说,很久以前,他就见过沈南歌。
原来从那时起,沈南歌就赢过她。
沈南歌守着,等着,等了他那么多年。
等到宋允之不要她温羽了,再出手将他接住,为他妥帖善后,为他扫平一切障碍,再也不让他受委屈。
沈南歌你真能等啊。
温羽咬牙切齿。
宋允之说:“小羽,我想回去了。你什么时候肯放我走呢?”
他说“回去”。
沈南歌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他最后一次用儿时昵称叫她,是在告别。
温羽闭上了眼,目光终于死寂成灰。
原来心死是这样的。
如灯灭,如烈焰焚尽,只有一地燃不起的灰。
“好,”她哑声道,“我放你走。”
宋允之抬起头,温羽再次从他眼里,见到了温柔星光。
可是那光,再也与她无关了。
宋允之离开的那天,温羽没去送他。
沈南歌的人早已将他妥帖接上。私人飞机一刻都等不得,迅速启程。
她的安置,比她更周全、更合他心意、更让他觉得安稳。
温羽拉上了别墅所有的窗帘,在一片黑暗里,灌下一整瓶酒,一头栽进了无尽噩梦里。
那是无数沉寂的过往。
她梦到自己被温家接走。
温家很有钱。福利院里一身是刺的小女孩,也渐渐像个矜贵骄傲的小公主。
她从温家偷跑出来看宋允之,给他带精致昂贵的零食、游戏机。
她说:“我弟弟过得像祖宗一样!他有的,你也得有。”
那时,她给了他毫无顾忌的赤诚和偏爱。
小温成拉着她的裙摆,脆生生地问:“我是不是姐姐最喜欢的男孩子?”
她一遍遍笑着纠正:
“不是哦。姐姐最喜欢的男孩子,是宋允之。”
她不是没有看到温成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
可那时的她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梦境中的温羽,在歇斯底里地嘶喊:
“你小心他,防着他啊!!”
声音如沉入无尽海底。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偏爱和关注,在温家人的诱导下渐渐偏离,不分是非。
看着自己从小到大最喜欢的男孩子,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看着他遍体鳞伤地步步后退,看向她的眼神,一点点寂灭下去。
然后转身,奔向了独属于他的光。
——再也没有回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