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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先是闹到了村委会,说断绝关系是无效的,是我逼他们的。
但白纸黑字,还有全村人的见证,村长根本不理会他们。
然后,他们又闹到了镇政府。
结果,自然也是一样。
法律,是讲证据的。
几次三番地碰壁后,他们开始用最无赖的方式。
他们每天都跑到我的出租屋门口,又哭又骂。
张大强骂我是不孝女,白眼狼。
王秀兰则哭诉她十月怀胎的不易,养我长大的艰辛。
他们把周围的邻居都吸引了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没有理会。
我只是把门窗关紧,任由他们在外面撒泼。
他们的丑态,只会让我更加确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闹了几天,见我始终不为所动,他们终于消停了。
或者说,他们把目标,转移了。
张大强把所有的失败和怨气,都归咎到了张金宝的身上。
他对张金宝的打骂,变本加厉。
我偶尔能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一些关于张家的消息。
“听说了吗?张大强又把他儿子打了,打得头破血流。”
“哎,那孩子也真可怜,以前当成宝,现在当成草。”
“都是钱闹的啊”
我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因果循环,仅此而已。
一个月后,拆迁款下来了。
扣除税款,一共三百二十七万,一分不少地打进了我的新账户里。
看着手机短信上那一长串的数字,我恍如隔世。
就在一个多月前,我还是那个为了五块钱药膏钱都要看人脸色的瘸腿女孩。
而现在,我成了百万富翁。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给我的腿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医生说,因为当初没有及时治疗,骨头已经畸形愈合,想要完全恢复,需要做手术,敲断重接。
过程会很痛苦,而且恢复期很长。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点痛,跟那些年我所承受的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我要一瘸一拐地走进医院,然后,堂堂正正地走出来。
我把工作辞了,专心为手术做准备。
林森帮我请了最好的医生,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他每天都会来看我,陪我说话,给我带各种好吃的。
相处的过程中,我慢慢了解了他的过去。
他和我一样,也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他从小学习优秀,却是家里的隐形人。父母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后来,他考上了大学,家里却不肯出一分钱学费。
是他自己,靠着打零工,捡破烂,才凑够了学费。
大学毕业后,他发誓再也不回那个家。
他来到这个小镇,白手起家,开了这家货运站。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镇上的菜市场。”手术前一天,林森坐在我的病床边,削着苹果,“你为了跟小贩争五毛钱,差点被人打。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跟我很像。”
我愣住了。
原来,他已经关注我那么久了。
“你是个好女孩,张盼儿。”林森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眼神很认真,“你不该被困在那个泥潭里。”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我是个好女孩。
手术很成功。
我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林森几乎天天来。
出院那天,我终于能自己走路了。
虽然还不稳,但每一步,都很踏实。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森问我。
“离开这,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好。”他点头,“我陪你。”
我惊讶地看着他。
“货运站我转手了。”他说。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们买了两张去南方的火车票。
离开那天,火车开动时,我收到一条短信。
是邻村一个熟人发的。
“盼儿,张大强失手把你弟打死了,他自己也疯了,被抓了。”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面无表情地删掉了短信。
一切,都结束了。
火车驶向远方,阳光照在脸上,很暖。
我靠在林森的肩膀上。
我的新人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