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沛是被抬回侯府的。
他强撑着身体走下酒楼,出了大门,走到无人之处才晕。
他以为保住了体面,没想到顾朔那小子不做人,派了小厮在身后跟着。
小厮看到他晕了之后回去禀报,又引得包间众人哄堂大笑。
不到一日,苏世子的“好事”便传得人尽皆知。
威远侯勃然大怒。
“苏舒窈,还不快跪下!”
一回府,威远侯便将所有人带到厅堂。
苏明沛刚一醒过来,便恶狠狠盯着人,咬牙切齿道:“苏舒窈,都是你害的!”
“父亲,苏舒窈害我侯府,一定要严惩!”
威远侯气得头上青筋暴露:“舒窈,这一次,确实是你做得太过分了,本侯爷如果不罚你,难以服众!”
“惩罚不是目的,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
万氏捻着佛珠,闭上眼,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苏明珠上前攀着威远侯的手臂,劝道:“父亲,姐姐好歹是女儿家,别罚得太过,女儿家的脸面,总是要薄一些的。”
说完,又看向苏舒窈,怯生生道:“姐姐放心,父亲最是公允,定不会错罚的,姐姐快向父亲认错吧。”
两个婆子拿着竹板走了过来。
侯府的家法之一:掌嘴。
威远侯明明只是个不入流的工部七品官,却跟个刑部尚书似的,府上刑法多得很。
“侯爷。”苏舒窈的声音不高不低,好似春日里的写得差,人品不被李大儒认可。”
苏明沛暴怒:“苏舒窈,我文章写得差?!”
文章写得差,他上一世能考中进士?!
文章写得差,他上一世能当上二品尚书?!
这点他极其不认可。
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只有明珠懂他。
他看向苏明珠,想得到支撑,可是,苏明珠却没有看向他,她的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氏开口道:“家丑不可外扬,舒窈,你犯了侯爷的大忌。”
苏舒窈上前一步,身下裙摆如浪涛蔓延:“我懂了。”
威远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既然懂了,便掌嘴吧。”
苏舒窈淡淡地笑道:“掌嘴,也该掌明珠的嘴。”
“包间是明珠订的,与我无关。”
“当面询问的主意也是明珠出的,也与我无关。”
依然娓娓道来,不疾不徐。
威远侯傻眼了。
以前,这些都是苏舒窈在操持,他下意识以为,今日的包间也是苏舒窈订的。
对啊,中馈已经移交到明珠手上了。
要掌嘴,也确实该掌明珠的嘴。
两个婆子站在原地,等着侯爷吩咐。
威远侯沉默了一瞬。
苏舒窈提醒:“侯爷,侯府的体面再也经受不住波折了。”
威远侯这才抬头道:“那就掌明珠的嘴。”
侯府的脸面有损,总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
亲儿子总是比亲女儿重要的。
两个婆子得到命令,朝着苏明珠走过去。
苏明珠眼底流露出一抹恐慌,苏舒窈浅笑着看过去:“妹妹别担心,侯爷最是公允。”
苏明珠心下一紧,这不是她刚刚幸灾乐祸,对着苏舒窈说的话吗?
可恶!
她先是看向万氏,万氏低着头摆弄佛珠。
她又看向苏明沛。
苏明沛自知理亏,不敢求饶,眼神转移到了别处。
苏明珠闭上了眼睛。
“啪——”
竹板落到嘴上。
虽然婆子收着力,但女儿军皮肤娇嫩,苏明珠的嘴,立刻肿了起来。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嘴上,又苦又痛。
“啪——”
又是一下。
在掌嘴间隙,苏舒窈的声音淡淡的,再次重复了一遍苏明珠的话:“望妹妹今后谨言慎行,以侯府大局为重。”
苏明珠原本要挨十下,威远侯还是心软了,念她初犯,打了三下。
可是这三下,也让苏明珠难受得饭都吃不下去。
她管着府上中馈,每日还要见管事媳妇。
管事媳妇回话的时候,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她嘴上的伤。
但她却觉得,这些管事媳妇一个个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嘲笑她呢。
“母亲,都是苏舒窈的错,我是受了无妄之灾。”苏明珠扑进万氏怀里,哭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她把拜师名额让给苏明厉,李大儒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咱侯府怎么会丢那么大的脸。”
“她一句‘无她无关’,便把责任全部推到了我身上。”
万氏对这点也是认同,她慈爱地摸着苏明珠的头,“明珠,母亲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你是被苏舒窈连累了。”
苏明珠仰起头,双眼藏着怨毒:“母亲,您一定要帮我,呜呜,母亲”
反正上一世苏舒窈都会死,不如让她早点死。
万氏:“苏舒窈越大越不安分了,但她还有用。”
暂时死不得。
深宅大院里,死得最多的,便是妇人和孩子。
苏舒窈忽然没了,也没人会在意。
但,唐家那边,还需苏舒窈去周旋,苏舒窈和元家大公子还有婚约。
元家这门姻亲,暂时不能丢。
苏明珠擦了把泪。
没想到她提前回来掌握府上中馈,还接管了香料铺子,也不能让万氏提前除掉苏舒窈。
行吧,反正苏舒窈也活不了几年,最后都是要死的。
“母亲,大哥的亲事怎么办?”
万氏叹了口气:“梨棠不能为妻,更是留不得。”
明沛的名声坏了,绝不能娶青楼女子为妻。
“既然答应了明沛,总是要让人进府的。等纳进府之后再说吧。”
青楼花魁,嫁妆丰厚,且无依无靠。
女子生产本来就是过鬼门关,难产而死,可太正常了。
苏明珠露出一抹孺慕之情:“母亲慈悲。”
“梨棠本就一个孤女,死在侯府,也算有了葬身之地。”
万氏:“千万不可让明沛知晓。”
苏明珠:“女儿省的,这是为了大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