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行止声音发颤,他不要进宫。
这两天被皇后身边的素月管教,已经比坐牢还痛苦了。
进了宫,只会有无止尽的磋磨等待着自己。
“殿下,我不要进宫,我不要进宫!皇帝皇后是想磋磨死我!”
钟行止害怕到极点,口不择言。
却被内官一巴掌扇在脸上。
啪——
“你几个脑袋,敢污蔑陛下和娘娘!陛下和娘娘慈心,念你旧功才网开一面!不像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饿死,你说对吗?钟公子?”
陈秋霜接过圣旨,不知内官所指。
内官轻飘飘瞥了一眼钟行止,转头对陈秋霜解释。
“大公主殿下不知道吗?钟公子家乡遭难时,当地官府放粮赈灾,唯有钟公子不肯受朝廷嗟来之食,家里人不得不挖树根啃树皮,病得病死饿的饿死,一家四口人只剩下钟公子一人。可钟公子却连草席都不舍得编一卷,就让父母兄弟曝尸荒野,最后连敛葬费都是的官府出的。”
陈秋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遇见钟行止的第一眼,陈秋霜就理所当然地将他当成无家可归的孤男。
但她没有想到,他的父母的死因竟然如此荒谬!
钟行止被带走。
任凭他如何哭喊,陈秋霜也没再看一眼。
宫内。
钟行止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宫殿中,简单的床铺,素净的帘幕,看得他心灰意冷。
但对于现在的钟行止而言,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关注这些。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全都依仗在昔日那点救驾的功劳和殿下的旧情上。
等陛下和娘娘消气之后,等待他的只会是更严厉的惩罚。
可钟行止无力反抗,弥漫着的陈腐檀香不要命地往他鼻腔里钻,他的哀求换来了腕间玄铁镣铐,镣铐另一端锁在床柱上,长度只堪堪允许他侧身蜷卧,不过半日,便在细嫩的皮肤上磨出一圈暗红血痕,稍稍一动便叮当乱响,在死寂殿阁中刺耳得骇人。
他曾是任何人都可以忽视的平民,好不容易攀上大公主,过了数月风光日子,如今却连抬臂理一理散乱鬓发都成了奢望。
一日三餐皆有哑宫奴按时送来,粗瓷碗盛着温热的清粥小菜,营养周全,却尽是折辱。
若他不肯张口,那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便会上前,用绸带将他手腕脚踝牢牢缚在床栏,捏开下颚,一勺一勺将饭食硬灌进去。
汁水顺着嘴角淌下,染脏了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旧宫装。
钟行止每一句呓语,每一次无声的哭泣,甚至夜半惊醒时急促的呼吸,都被窗下那名女史悉悉索索地记录在册,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无情的斥骂。
他试过绝食,换来的是更屈辱的鼻饲。
试过以头撞墙,额角还未触及冰冷墙面,便被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暗卫死死按住。
加缚了牛皮绳索,连翻身都不能。
像一块等待腐朽的木头,只能瞪着空洞的眼望着头顶晦暗的房梁。
钟行止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周围虎视眈眈,盯着的却是他曾经拥有的恩宠和未来。
曾经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和心机,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太医每日准时请脉,确保他身体无恙
苦得倒胃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灌下去,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这牢笼中逐渐衰弱。
钟行止后悔了。
他不该自以为是,不该以为仗着恩宠就可以肆无忌惮,不该将韩青晏扔出去乞讨。
如今他活着,仅仅因为陛下还需要展示“仁德”与“宽容”,一个被彻底拔去爪牙、仅供展示的活体祭品。
夜深时,镣铐冰冷刺骨。
可再后悔,也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