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的出租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眼前这个穿着低调、气场却不容忽视的女人，与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言辞犀利的影后苏清月联系起来。她怎么会找到这里？她想干什么？
苏清月似乎看穿了他的震惊和戒备，自顾自地在屋内唯一一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烟头和笔记本电脑（屏幕已合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苏……苏老师？”陈卓终于找回了自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疑，“您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甚至下意识看了看门口，怀疑是不是有隐藏摄像机在拍整蛊节目。
“找你并不难。”苏清月开口，声音清冷，没有多余寒暄，“一个在各大林枫粉丝群和黑粉群都异常活跃，并且能精准出现在《向往》录制地附近的‘热心网友’，总会有痕迹。”
陈卓心里一沉。她果然是为了林枫来的！是来警告他？还是替林枫来谈判？他立刻绷紧了神经，语气也带上了敌意：“苏老师是来替林枫当说客的？没想到您这样地位的影后，也会掺和这种……”
“说客？”苏清月打断他，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你太高估他了，也太低估我了。”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卓：“我只是好奇。好奇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一个人花费如此多的时间精力，去盯着另一个几乎不相干的人，千方百计只想把他拉下来。”
陈卓被问得一怔，随即涌上一股被轻视的愤怒：“不相干？苏老师，您不是最讨厌他这种虚伪让作、德不配位的流量吗？他演技烂成那样，却占着最好的资源，靠着虚假的‘努力’人设欺骗粉丝！我揭露他，有什么不对？难道就因为他现在变得‘有趣’了点，就能抹杀过去的一切？”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找到了知音：“苏老师，您以前也公开批评过他！我们应该是一样的！”
苏清月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批评他，是因为那时他的确演技不佳，却沉醉于粉丝的吹捧和资本的裹挟，看不到丝毫进步的诚意。我讨厌的是那种虚假和停滞。但这不代表，我认可你用这种躲在暗处、窥探隐私、断章取义的方式去‘揭露’。”
她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陈卓激昂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我拍到了他消极怠工！拍到了他和女嘉宾过分接近！录到了他那些不着调的歪理邪说！”
“然后呢？”苏清月反问，“发出去，证明什么？证明林枫在综艺里偷懒？证明他会跟女孩子说笑？证明他脑回路清奇？这能摧毁他吗？还是说，这反而会让他现在这种‘真实混蛋’的形象更立l？”
陈卓哑口无言。这正是他最近的困惑和犹豫。
苏清月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村落：“人是很复杂的动物，陈卓。非黑即白的判断，往往最不准确。以前的林枫或许虚伪，但现在这个……”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适的词，“……这个摆烂摆得如此坦荡甚至有点艺术感的林枫，难道就一定是全然的伪装？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才是他某种程度上的本性？只是以前被那个‘完美偶像’的壳子压得太狠了？”
她转过身，看着陈卓：“我讨厌虚假，但也看不起只会躲在网络背后放冷箭的行为。如果你真的坚信他是错的，那就拿出真正能一击毙命的证据，比如他违法犯罪，比如他道德沦丧。而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甚至可能适得其反的边角料。否则，你和那些你讨厌的、只会无脑控评的狂热粉丝，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不过是在天平的另一端，通样被情绪裹挟的可怜虫罢了。”
说完，她不再看陈卓瞬间苍白的脸色，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屋子里只剩下陈卓一个人，呆呆地站着，耳边反复回响着苏清月的话——“通样被情绪裹挟的可怜虫”。
他一直以来坚信的正义感，他为此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在苏清月冷静甚至刻薄的剖析下，变得有些可笑和苍白。她不是来为林枫说情的，她甚至可能依旧不喜欢林枫。但她的话，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自以为是的“正义”，露出了里面偏执和嫉妒的内核。
他嫉妒林枫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他梦寐以求的关注和资源，即使对方演技烂。
他偏执地认为只有撕下林枫的假面，才能证明自已的正确和……价值。
陈卓踉跄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了痛苦又迷茫的低吼。
他的信念，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