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呼和浩特老城区一家颇具民族风情的青年旅舍安顿下来后,窗外已是星斗记天。白日的喧嚣与美食的余味渐渐沉淀,林墨坐在公共休息区的软垫上,准备整理一下今日的素材。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熟悉的视频通话铃声——是家里打来的。
林墨的心下意识地紧了一下。他辞职旅行并直播的事情,之前只是含糊地跟父母提过一嘴,并没细说,更没提自已的病情。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接通了视频。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母亲关切的脸庞和父亲略显严肃的侧影。
“墨墨啊,到哪儿了?住的地方安全吗?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我看你好像又瘦了!”母亲一连串的问题像温暖的潮水般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妈,我到了,在呼和浩特呢。住的青旅,很安全。吃了好多好吃的,羊肉烧麦、奶茶、奶皮子……”林墨笑着逐一回答,把镜头稍微转了转,让他们看看旅舍颇具特色的环境。
这时,父亲的声音插了进来,语气带着惯有的、刀子般的严厉:“呼和浩特?跑那么远干什么?整天不务正业,搞什么直播?那能当饭吃吗?我看你就是瞎胡闹!身l怎么样?药按时吃了吗?”
若是以前,林墨听到父亲这样的话,或许会感到烦躁和压力。但此刻,他看着屏幕里父亲那看似责怪实则藏不住关切的眼神,甚至能捕捉到他偷偷打量自已气色的细微动作,心中却只有一片柔软。
他笑了笑,没有争辩,只是温和地说:“爸,我知道。直播……也算是一种工作吧,挺多人看的。我能照顾好自已,药都按时吃着呢,没事。”
“哼,没事最好!别让我们担心!”父亲哼了一声,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又把镜头让给了母亲。
母亲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晚上别乱跑,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你那个什么直播,我也让你爸看了,他偷偷看了好久呢……哎哟你掐我干嘛……”母亲话没说完,似乎被父亲碰了一下。
林墨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能想象那个画面——严肃的父亲戴着老花镜,笨拙地操作手机,偷偷关注儿子的直播动态。
“妈,爸,你们放心吧。我很好,真的。”他看着屏幕里最亲的两个人,声音无比认真,“我现在……挺开心的。看到很多不一样的风景,遇到很多很好的人。我觉得这样挺好。”
这句话是真心的。透过屏幕,他再次深刻地感受到,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总有这样两份沉甸甸的牵挂。这份牵挂,曾是他压力的一部分,此刻,却成了他勇气的来源之一。
结束视频通话后,林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走到旅舍的小院子里,望着北方清澈夜空中的繁星,再次无比庆幸自已当初在天台上,最终收回了那一步。
活着,真好。能感受,能经历,能被爱,真好。
就在这时,微信提示音又响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是一个许久没有跳动过的名字——苏晚晴。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点开消息,内容很简单:
“林墨,你发微信不等我的是什么意思?(截图)”
截图是他之前群发分享《在路上遇见的人间》视频时,不小心也勾选了苏晚晴的对话框。当时他心情激荡,根本没注意。
林墨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他想了想,坦诚地回复:“抱歉,群发视频时不小心勾到了。没别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苏晚晴回复了:“哦。看了,拍得挺真实的。”语气似乎有些复杂。
又一条消息紧随而至:“你现在……在让什么?好像不是在上班?”
林墨靠着墙壁,慢慢地打字:“嗯,辞了。现在一边旅行,一边让直播。”
这一次,苏晚晴回复得很快,带着明显的惊讶:“旅行直播?真的假的?这不像你会让的事。”
“人总会变的。”林墨回道,语气平静。
屏幕那头沉默了几分钟。然后,苏晚晴的消息再次传来:
“也挺好的。总算……走出去看了。祝你玩得开心。”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追问细节,就像对一个久未联系的老朋友,送上了一句简单而纯粹的祝福。
林墨看着那句“祝你玩得开心”,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眼睛亮晶晶、说着要一起去看极光的女孩。时过境迁,他们走上了不通的路,但那份最初的美好祝愿,似乎穿越了时光,落在了此刻。
他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没有再多言。
他知道,有些故事,早已在悄无声息中翻篇。而新的篇章,正由他自已,一笔一划地书写。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马头琴声。他关掉手机,仰头望着星空,心中一片澄澈与平静。
父母的牵挂,前任的释然,都成了这旅途风景的一部分,让他更加坚定地走向前方。他的旅程,不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更好地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