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阴引线厂请了一位技术员,是贵州省的。此人姓刘。
大伙都叫他刘技术员。
此时,刘技术员一个人正在工作重地,来来回回地忙着。
搅拌器在那里震天价地响着。
像是在催他:“赶紧回家、赶紧回家,此地危险、此地危险……”
那些平日里锁着的车间门,已然全部打开。
刘技术员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帽,还戴着一双手套子。
当然还戴着口罩。
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珠子。
调配引线的搅拌料,那就是一场又一场的高端化学游戏。
其危险系数,不亚于现场玩火药。
只要他稍有差池,整个引线厂便葬身火海。
整个引线厂的工人,能跑出几个,哪就全靠天意!
而且,张厂长和何厂长将会把牢底坐穿,把家底赔尽!
今生今世也妄图翻身了。
因此,张厂长和何厂长对刘技术员,那是相当的客气。
并且给的是高薪。
当然,不给高薪不行啊!一个人的薪资,是与劳动强度与危险系数相匹配的。
没办法,引线厂的命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全系在了刘技术员身上。
刘技术员自身也明了,自己这是在玩生命游戏。
自己是在跟生命作赌博!
一着不慎,生命皆休。
自己又是在跟生命赛跑!
赢回来的,是对命运的不低头!
他戴着手套的手指所拨动的,是自己那根生命之弦;
更是全厂所有人的生命之弦!
他戴着手套的手指所弹奏的,是一曲曲生命之歌;
更是全厂所有人生命中的希望之歌!
能不能把这根弦弹响?
能不能把这曲歌弹好?
就全看他在此工作重地用不用心了!
在进厂时,张厂长和何厂长就和刘技术员签订了几十页的劳动合约和安全合约等文件。
张厂长郑重十分地对刘技术员说:
“刘师父,既然您打算任职向阴引线厂的技术工作。请您务必注意安全。放原料的车间不能让另外的人进去。请记住,不能吸烟。不能有明火出现在工作重地三里地之内。刘师父,我们这是把身家性命一块儿交到您手上了!”
何厂长也紧跟着对刘技术员说:
“刘师父,请记住,你不能带任何人进工作重地。哪怕是你老母亲,也不能进去。哪怕是你谈恋爱,你也不能带女朋友进去。你,听明白了吗?”
刘技术员答道:
“听明白了。两位厂长,对于这些规矩,我都懂。不会犯错的。请两位厂长把心放进肚子里面去。我还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成?”
张厂长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何厂长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刘技术员。又叮嘱说:
“刘师父,钥匙在这里,你拿好。记住,钥匙不能给任何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技术员说:“好的。”
刘技术员心道:引线厂工作重地的危险性,哪里还用得着你们厂长说?
如此危险的活计,倘若不是自个老家处在穷山恶水之地,自个也不会背井离乡到这江西省。
刘技术员今年三十六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以前是没条件娶媳妇。
没房没车没存款,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现在是没时间谈恋爱。
每天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火药库里,连只母孔雀都飞不进来。上哪娶媳妇去?
刘技术员精神高度集中,一手拿着小勺子,一手提着木桶,在一个又一个的车间里舀着各种各样的原料。
刘技术员以前,是一位专攻化学的专科生。
他自己喜欢化学专业,热爱化学,把化学当作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哪怕是在玩火药,他也眼不跳,心不慌的。
如果不是两位厂长总是耳提面命地提醒他说,要注意安全,他都忘了他自己每天是在跟火药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