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信号射向了宇宙的尽头。
或者说射向了比尽头更遥远的地方。
一个即便是【真理议会】也只能仰望，只能以最卑微的姿态去服务的绝对的根源。
“摇篮。”
就在那个信号发出的瞬间。
整个宇宙的背景辐射温度，都在那一瞬间，出现了零点零零一开尔文的诡异下降。
所有正在膨胀的星系，其扩张的速度，都出现了一个普朗克时间单位的微弱停滞。
仿若整个宇宙的“进程”，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进行了一次最底层的“系统自检。”
“麻烦了。”
王座之下，那位一直最为沉稳，代号【凋零】的乌鸦面具魔神，他那沙哑的声音之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凝重。
“主人，零号那个家伙，在献祭自己之前，启动了‘重启协议’。”
“他把我们，标记为了需要被宇宙本身清理的‘根源性错误’。”
他的话，让其他所有魔神，包括刚刚才耀武扬威归来的刑屠，脸上的狂热都瞬间凝固。
“重启协议？”
刑屠扛着战斧，粗声粗气地问道。
“那是什么鬼东西？”
“比那个什么破天平还厉害？”
“那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
【凋零】缓缓摇头，他那乌鸦面具之下，似乎有一双充满了忌惮的眼睛，望向了那片看似毫无变化的深邃宇宙。
“‘真理天平’，只是议会的武器。”
“而‘重启协议’，是启动‘摇篮’的钥匙。”
“‘摇篮’，才是这个宇宙真正的管理者，或者说，‘杀毒程序’。”
“它的唯一职责，就是在宇宙的运行出现无法修复的错误时，将整个宇宙，连同时间与空间，一同格式化，然后，重启。”
“重启？”
刑屠的眼角狠狠一抽。
“你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整个宇宙本身？”
“可以这么理解。”
【凋零】的声音，沉重得好像一块即将沉入深海的墓碑。
“我们刚刚建立的这个世界，在‘摇篮’的判定里，就是一个未经授权的最高优先级的‘系统病毒’。”
“它会调动整个宇宙的本源法则，不惜一切代价，将我们彻底清除。”
“在那股力量面前，即便是我们全盛时期，也……”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即便是他们这一百零八位曾经跟随主人征战万界，连【真理议会】都敢正面硬撼的魔神，在面对宇宙本身的意志时，也毫无胜算。
那根本不是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无法反抗的“删除”操作。
整个翠绿神城，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刚才因为新生而沸腾的战意，在“重启协议”这四个字所代表的绝对绝望面前，被浇得冰冷。
然而，王座之上的楚凡，却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魔神的灵魂之中，驱散了那股名为绝望的寒意。
“怕什么。”
他姿态慵懒地靠在王座之上，用一种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随意语气说道。
“不就是个系统管理员吗。”
“搞得好像我们没杀过一样。”
他的话，让所有魔神都是一愣。
随即，他们的眼眸之中，便再次燃起了那名为狂信的火焰。
是啊。
他们怕什么。
他们的主人，可是那个曾经亲手将上一个纪元的“管理员”拉下神座，甚至将对方的核心代码都抽出来，做成了自己王座扶手的男人。
宇宙意志又如何。
在他们的主人面前，也终将低下那高傲的头颅。
“可是主人。”
【凋零】的理智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刚刚苏醒，力量远未恢复。”
“而您，也才刚刚完成蜕变，根基未稳。”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个新生的世界，还只是一个空有框架的空壳，根本无法承受‘摇篮’的第一波法则清洗。”
“你说得对。”
楚凡赞同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下属的质疑而动怒。
“所以，我们得给这个空壳，填充一点东西进去。”
他缓缓从王座之上站起，张开双臂，好比在拥抱自己亲手创造的这个新世界。
“一个游戏，光有系统和副本，是运转不起来的。”
“它还需要最重要的东西。”
“玩家。”
“玩家？”
所有魔神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他们脚下这片大地上，那些旧世界的生灵，不是已经都化作了祭品和养料了吗。
哪里还有什么玩家。
“这里的当然不够。”
楚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玩味的弧度，那双燃烧着翠绿色神火的眼眸，望向了无尽的维度之外。
“但是，外面有很多啊。”
“【真理议会】养了这么多纪元的猪，圈养了那么多的牧场。”
“现在，也该是时候，让他们换个更有趣的饲养员了。”
他说着，浩瀚如海的神念，瞬间覆盖了整座翠绿神城，或者说，这个全新的游戏世界。
一道不容抗拒的意志，化作了绝对的法则，烙印在了这个世界的核心。
“【凋零】，你负责构建‘公测’的宣传公告，写得诱人一点，就说通关最终副本，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血斧】，你和其余人，立刻去完善一百零八个‘新手村’和‘转职神殿’，别让第一批客人觉得我们招待不周。”
“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
“我需要你们在‘摇篮’的第一波清洗抵达之前，给我筛选出至少一亿个，有资格拿起武器的‘玩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调动整个世界本源的恐怖力量。
“遵命！我的主人！”
一百零八位魔神，齐齐单膝跪地那震天的咆哮声中，再无一丝迷茫与恐惧，只剩下最为纯粹的兴奋与战意。
用诸天万界为服务器。
用亿万生灵为玩家。
用对抗宇宙本身为最终副本。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主人。
这才是他们追随的那个敢于将整个宇宙都当做自己游乐场的男人。
在一百零八位魔神开始以创世般的速度，疯狂完善着这个新生游戏世界的细节时。
楚凡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掌心，那枚已经与他彻底融为一体的篡改过的“归零协议”权限核心，再次浮现。
只不过，这一次它的功能不再是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