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需,寅时正式人最困乏的时候。
叶凡立于沙坡之上,他身后的两千余残兵,他没有下令总攻。
“王奎。”叶凡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空下格外清晰。
“末将在!”王奎上前一步,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
“带二百人,从西侧摸过去。看见那些马群了吗?”叶凡的手,指向远处黑暗中一片模糊的轮廓,“不用杀人,用火箭和响箭,把它们给我惊起来。”
王奎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亮光,他重重点头:“明白!”
“李校尉,你带二百人,去东侧。那些牛群,是你的目标。”
“是!”
四百名精锐,像幽灵一样脱离大队,分两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剩下的士兵,依旧原地不动。
叶凡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日出。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突然,西方天际,一道橘红色的弧线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尖啸!
那是第一支响箭。
如同一个信号。
“哞!”
“唏律律!”
无数牛马被惊醒的嘶鸣,瞬间打破了草原的宁静。
紧接着,东西两侧,几百支浸透了油脂的火箭,如同流星雨般坠入牲畜群中。
火焰,点燃了干燥的牧草,也点燃了动物骨子里的恐惧。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几十万头受惊的牛马,汇成两股失控的黑色潮水,疯狂地向着中间那片灯火通明的王庭大营,席卷而去!
叶凡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这一幕。
匈奴大营瞬间炸了。
无数人影从帐篷中冲出,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就被迎面而来的兽潮吞没。
巨大的帐篷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撞塌、踩烂。燃烧的篝火被无数蹄子踏灭,又被后续奔腾的巨兽重新点燃。
人的惨叫,骨骼被踩碎的闷响,与牛马的悲鸣混合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末日的交响。
“稳住!稳住阵脚!拦住那些畜生!”
“苍狼卫!快!去弹压兽群!”
匈奴单于气急败坏的咆哮,即便隔着数里,依旧隐约可闻。
叶凡看到,一队队装备精良的骑兵,从那顶巨大的金色王帐周围冲出,悍不畏死地迎向那两股黑色的死亡洪流。
王庭核心的防御,正在被飞速抽空。
叶凡依旧在等。
他在等一个时机。
当他看到,连护卫在金色王帐周围的单于亲卫,都分出了一半前去镇压愈演愈烈的骚乱时,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缓缓翻身上马,重新抄起那杆一百八十斤的“破阵”重戟。
戟尖,斜指前方那片已陷入人间炼狱的王庭。
他没有再说任何鼓舞士气的话,只对身后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虎狼,吐出了最简洁的命令。
“锥形阵!”
“随我,破阵!”
“目标,金色王帐!”
“吼!”
压抑到极致的杀意,在这一刻,化作惊天的怒吼。
两千余骑,以叶凡为最锋利的矛尖,瞬间组成一柄利刃,朝着那片混乱的中心,发起了冲锋!
叶凡一马当先。
他没有狂乱地挥舞重戟,而是将其高高举起,借助战马的冲势与自身恐怖的神力,将其当做一柄攻城巨槌,狠狠投掷了出去!
“噗!”
重戟带着无可匹敌的劲风,砸入前方仓促间组织起防线的十余名匈奴兵士中。
没有惨叫。
那十余人连同他们手中的盾牌与兵器,在接触的瞬间,便化作了一蓬漫天飞洒的血雾与碎肉。
叶凡的战马毫不停歇地冲过那片空白地带。
他空着手,顺手从一名目瞪口呆的敌兵手中,夺过一杆长矛。
他没有用矛去刺。
他将长矛当做一根铁棍,左右横扫。
“砰!砰!砰!”
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无论是谁,都在那股巨力之下,连人带马被扫飞出去,骨断筋折。
他以一种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硬生生在敌阵中,撕开了一条通道。
王庭的防御,在这样的怪物面前,形同虚设。
“拦住他!拦住那个魔鬼!”
单于的亲卫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不愧是匈奴最精锐的勇士,不顾前方同伴的惨状,红着眼,组成一道道人墙,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
叶凡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同一颗炮弹,直接砸入了最密集的人墙之中!
落地瞬间,他甚至没有用兵器。
他空出的双手,闪电般抓住离他最近的两名亲卫,将那两个一百几十斤的壮汉,当做两柄人形的流星锤,猛地抡了起来!
“啊——!”
被抓住的两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轰!
叶凡将手中的“武器”,狠狠砸向两侧。
一瞬间,他周围被清空了一片直径数丈的圆形空地。
无数刀枪,疯狂地砍在他的身上。
特制的重甲发出令人牙酸的“铛铛”声,火星四溅。
有几柄锋利的弯刀,终于破开甲胄的缝隙,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内衬。
叶凡却仿佛没有感觉。
那点疼痛,只是让他眼中的杀意,更加沸腾。
……
匈奴单于站在亲卫的重重护卫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南朝人,如真正的魔神降世,撕开了他的心里防线。
他引以为傲的苍狼勇士,在他手下如同草芥。
那不是战斗。
那是碾压。
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冰凉,肝胆俱裂。
他几十年来靠劫掠与杀戮积累的凶悍与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而叶凡身后,玄甲军的刀锋,紧随而至。
他们浴血奋战,用自己的血肉,维持着叶凡撕开的这条通道。
王奎独眼赤红,手中的长刀早已卷刃,他随手从地上的尸体旁捡起一柄弯刀,继续砍杀。可他依旧看到身边的袍泽,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被周围潮水般涌来的敌人淹没。
叶凡距离那顶巨大的金色王帐,已不足五十步。
匈奴单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一把撕下身上那件华贵的王袍,不顾身边亲卫的惊呼与劝阻,抢过一匹最不起眼的战马,调转马头,混入乱军之中,向着后方无尽的黑暗,仓皇奔逃。
叶凡注意到了王帐方向的骚动。
但他没有追。
在这片混乱的黑夜里,去追杀一个一心想逃的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在那顶巨大的,象征着匈奴最高权力的金色王帐之上。
他重新捡起自己的“破阵”重戟,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于双臂之上。
“破!”
他发出一声咆哮,将那杆重戟,如同投掷一根标枪般,用尽全力,投了出去!
嗡——
重戟划破虚空。
轰!
一声巨响。
那顶巨大的金色王帐,连同帐前那根雕刻着狰狞狼头的图腾柱,被这一戟从中断为两截,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仍在顽抗的匈奴将士,看到王帐的倒塌。
他们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兵器,转身逃跑。
随即,溃败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叶凡站在一片狼藉的王庭中央,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向外渗着血。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还能站着的玄甲军,已不足千人。
每一个人,都带着伤,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麻木。
叶凡抬起头,看向单于逃离的北方,眼中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
“狼王跑了。”
“接下来,就是屠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