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事。”
程治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把手伸出鸾帐外,孙汉堂立刻撩开帐子,扶住他的手。
“陛下,这是怎么了?”
程治脸色阴沉:“多点些灯,殿里弄亮些。”
孙汉堂立刻吩咐了下去,并且还命宫女端了一碗参汤。
“陛下,这参汤温着刚刚好,喝下安神。”
程治靠在床头,摆摆手示意不想喝,他若有所思道:“叶大金被定罪也快有半月,可有非议?”
孙汉堂听惠帝这么问,就知道他刚才一定是做了和叶家有关的噩梦。
他宽慰道:“周刺史办事很是周到,叶家已经一人不剩,那些制金坊的工匠也让周家都带进了京城,听说他们的家眷都不知去向,固然也就闹不了什么事。”
“京中这几日,官员们也都三缄其口,并没有人议论此事。”
程治眉头渐渐舒展,头疼的事解决一件是一件,他知道不是那些官员不议论,是不敢议论。
高祖皇帝赐林州城给叶家,皇诏上写明此后叶家可永居林州,虽没有官衔,但百姓们都知道叶家家主相当于被封了可世袭的王位,之后也就有了传言,若能得到林家传人亲制的一件纯赤金金印,等同于五座城池。
程治继位之后,虽号为‘惠’,但他内心早有芥蒂。
京城繁华,林州也亦可比。
他不容许越国有两个京城。
他也对一直充斥他整个少年时期的传言反感至极,且他知道叶氏与玄武氏的族人手里,很可能留有高祖皇帝遗留下的手谕,只不过他那时根基未稳,是需要朝中老臣们支持他的。
如今他轻而易举的牵制了玄武氏,还成功地让周家得到了叶氏的炼金术,若说还有威胁,也就剩那一纸遗诏了。
程治觉得自己这叫防患于未然,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自当拥有一切。
想到这,程治心情甚是愉悦。
“这事周家父子办得甚好,回头传话过去,等郡主回京,朕就给周修廉赐婚。”
孙汉堂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得不提醒道:“陛下,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虽然没有非议,但私下的就不知道了,毕竟周修廉是赘婿上门,且还全身而退,再说郡主性子刚烈,不如先透个消息给贤北王,也好有个缓冲。”
“也好!”
程治连连点头:“那就让周贵妃给他们递个口信就是了,朕得让周家父子知道,朕很满意,也很慷慨,这样他们才能死心塌地为朕卖命。”
孙汉堂立刻应声,等伺候程治喝完参汤,躺下之后,他才又如刚才一样默默地站在銮账外面。
这几日程治总是睡不好,孙汉堂就亲自值守在寝殿里,只不过他的心里满是悲凉。
程治幽禁玄武业之后,孙汉堂处事更加小心,他以为凭叶家的根基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他也曾经暗示过,但没想到叶家败得如此之快。
程治生性多疑,寝殿里服侍他的人,都是太子时期一直跟着他的。
孙汉堂那个时候是程治的贴身侍卫,可现在他不仅是内侍监,还是贴身仆人,最近,他突然有些担心,程治会心血来潮让他净身成公公。
孙汉堂握紧了佩剑的剑柄,手指抚摸着剑柄上面的金丝纹络心里叹气,他不屑周家父子,可看起来以后是不会少打交道了。
皇帝的寝殿之内是不能带任何武器的,可孙汉堂是唯一有此特权的人,只是程治不知道,孙汉堂剑柄上的金丝,是叶大金所制。
叶氏被诛,玄武氏也和被废了差不多,在惠帝程治看来心头已无患。
孙汉堂再消息灵通,也想不到与京城遥遥的北疆,叶家有人还活着。
叶婉瑜正等着武爷接着说下去,门外有人声音低沉道:“武管家,你要的东西来了。”
随着声音,人已经自己走了进来,他像是没看见叶婉瑜,径直就走到武爷身前。
“观了最近的天象,过几日大概就会有春雨了。”他说着递给武爷一个木盒。
武爷接过木盒赞许道:“云楼,今年春种老夫就不插手了,你来管吧!”
玄武云楼脸上略有惊喜,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知道了。”
他转身朝外走,这才和叶婉瑜打了照面,玄武云楼站住了脚,视线也停留在叶婉瑜的脸上。
“云楼,春耕之前你每日去北山的桃花林,采些桃花回来。”
“好。”
叶婉瑜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她心生疑窦之际,玄武云楼脚步挪动了一下道:“你不用这般小心,万生万物有各种样子,人自然也是有千百种,也不止你一个人有如此面容,无需在意就是。”
玄武云楼说得快走得也快,屏住呼吸的叶婉瑜长出一口气,偷偷睨了一眼门外。
叶婉瑜想问走的人是谁?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想必就算她问,武爷也是没有义务告诉她,但那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工头。
武爷手里的盒子不大不小,他打开之后,拿出一个布裹的东西放在手掌上,送到叶婉瑜的面前:
“打开看看。”
叶婉瑜呆住了,单看东西外面裹着的布,就知道这是叶家的东西。
她愣了一会儿,直到武爷的手又在她面前晃了晃,叶婉瑜才接了过去。
她可是叶家第十代的炼金传人,单凭手掌感知的重量,叶婉瑜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鎏金九龙玺?这玺世上只有一个,且在宫中,为何会在这?”
“哈哈!”
武爷笑的赞许,如刚才赞许给玄武云楼的表情一样,他背着手道:“老夫还真小瞧了你这丫头,这手力感知,叶大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没有的。”
那块裹着金饰的布其实是一块鹿皮,越国视鹿为瑞兽,普通百姓不得养鹿,若在野外碰见鹿也不能随意射杀。
叶家也只有做出传世的金饰,或是皇帝妃子带在身上的金饰,才会拿宫里御赐的鹿皮包裹,她对鹿皮自然不陌生,而新皇登基必不可少的就是鎏金九龙玺。